贾先生与甄小姐

文/喻熙程（浏阳市田家炳实验中学1901 班） 指导点评老师/肖牡

“很遗憾，您的微笑不达标。”那张脸说道，带着“温暖、鼓励又有一丝惋惜”的微笑，每一寸肌肉都提拉得恰到好处，嘴角的弧度精确到万分之一度。

我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拒之门外。在这个对表情要求严格至极的时代，对何时露出怎样的神情都有标准答案。不幸的是，在这方面，我是个差生。我茫然地走在路上，掠过贴满“表情培训”小广告的电线杆，掠过一个个脸上带着“适用微笑”的行人。

“费科公司面部表情调节器——完美微笑不成问题！”我买的这款“表情调节器”看上去和普通的面膜没什么差别，仔细观察，上面有浅浅密密的蓝色纹路，一丝不苟地转着一道道直角，交织成网。我把它轻轻贴上脸，抚平边角，镜子里的我并没有多大改变。我抬手想把它撕下来，却看到镜子里的我笑了，完美无瑕。

我们公司鼎鼎有名，向来以严苛的表情考核著称：遇到同事时“亲切又充满信任”的笑；受到上司批评时“谦恭而又诚恳”的表情；面对客户时“自信又值得信赖”的眼神……可是甄小姐遇到难题时，脸上却浮起一片绯红，抿着嘴，低着头。这是我很久没见过的——真实。

尽管其他面试官不看好她，但我力排众议。既然有了很多千篇一律的“流水线产品”，为什么不能有个造物主无心创造的“自然产物”？

我走到甄小姐办公桌前，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共用晚餐。表情调节器知道我需要什么表情，可以让女孩感到浪漫而不至于轻佻。她脸上先是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颜色逐渐变深，像是一支无形画笔在不断蘸色，一层层晕染开来。

这不似人造脂粉的伪装，那么自然，像春日里桃花的点染。我从这表情里看到她的紧张与羞赧。我快要醉倒在这片粉红的霞云里了。她说“喜欢真实的人”。于是，我摘下了面具。

“贾先生，您的表情有些奇怪……”甄小姐坐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提醒。我不是在笑吗？我低头，与擦得锃亮的金属刀叉打个照面。尽管脸被拉长成线，被揉成一个点，又不幸地被分成几瓣，但我还是看出了我的表情：眉头似蜷似扬，嘴角刻意夸张，脸部肌肉竭尽全力，却因许久没有合作而各行其是。没有表情调节器，我不会笑了。

甄小姐担心关切的表情感动了我。她轻轻说：“贾先生，您可能是突发性表情失调，问题不大。费科公司的面部表情调节器就可以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我也用了最新的产品。”

她向我笑了笑，自然，可爱，是我曾经魂牵梦萦的真实……

点 评

本文的行文让人联想到“蒙太奇手法”，从几个不同角度、用几个不同时期的剪影，呈现出主人公的变化。这种方法省去了过渡情节的累赘，让故事更紧凑，矛盾更集中，同时又有留白，给人充分的想象空间，意味无穷。作者设下的伏笔在后文得到印证，“欧·亨利式”结尾让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