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涛 编辑/张美思
货币政策通常被认为是总量政策,但远非分配意义上的中性。特别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主要国家普遍实施扩张性货币政策,规模和持续时间堪称空前。大量货币从中央银行、金融体系流出之后,需要经过诸多环节才能传导到实体经济,不同行业、不同地区、不同群体受到的影响并不均匀。有研究表明,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美国1%的富人财富占比进一步提升。
货币政策的分配效应取决于经济中的所有权结构、收益率分布、市场摩擦、转轨因素等异质性和专用性条件。比如,扩张性货币政策会增加掌握生产性资本和土地剩余价值群体的收入,而减少依赖于工资、固定利息群体的收入,从而扩大收入差距;同时,会抬升资产价格、减少债务负担,并减少以银行储蓄为主的相对贫困群体的实际财富,从而扩大财富差距。特别是在金融基础设施发展不完善、股票市场不成熟、债务融资为主、城镇化率较低、房地产市场发展不均衡以及劳动力流动程度较低的发展中国家,扩张性货币政策往往有利于其经济发展较好的地区,进而加大不同群体之间的总体收入、工资收入和财富的差距。从农村和城市两个部门受到的影响来看,由于农村部门收入的异质性和专用性较小,财富的异质性和专用性相对更高,扩张性货币政策会缩小农村内部收入差距,加大农村内部财富差距;同时,扩张性货币政策也会加大城市内部收入与财富差距。综合而言,社会总体收入和财富差距将有所扩大,最终会导致收入和财富的阶层分化。
在货币政策快速扩张的背景下,维护收入公平会有更大难度。货币政策在保持物价稳定、促进经济增长的同时,会改善各阶层收入和社会福利,但对不同人群的影响却有所不同。在保证不同群体拥有参与金融市场的平等机会的前提下,保证价格稳定本身就已经是关心了货币政策对收入分配的影响。
在发展中国家,货币政策通过要素流动体制不健全、教育水平相对较低且均等化不足等多种转轨因素作用于收入和财富分配差距。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机构强调,中央银行有必要加强对收入分配问题的研究,并尽量减少其加大收入和财富分配差距的副作用。
对此,央行一方面可以通过鼓励普惠金融发展、推动金融服务和金融资源均等化来促进经济的包容性发展;另一方面,还应通过宏观审慎政策,抑制部分城市房价的过快上涨,避免货币扩张仅惠及少部分群体。鉴于数量型调控使得资金过多集中于国有企业、地方政府平台或少部分地区,货币政策应加快转向以价格型为主的调控框架。
这些政策措施可能涉及对货币政策权重的调整,但与目前操作和未来方向一致。虽然税收、转移支付、社会保障、教育、户籍等体制机制改革是平抑收入差距更直接的政策,但这些政策调整通常滞后于现实需要。相比之下,货币政策灵活度更高,能够更及时地响应,在一定程度上可弥补其他政策的调整时滞问题。
此外,货币政策对收入和财富分配的影响大小,还与经济金融的周期性因素有关。比如,在经济泡沫破灭之初,资产价格下跌,债务减记,高杠杆企业受创,高收入人群财富缩水,全社会收入差距会明显缩小,但此时货币政策也会快速转入宽松期。如果仅从时间关联上看,似乎是扩张性货币政策缩小了收入差距,但实际上两者之间并没有因果关系。此后,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的影响逐步加大,对就业和低收入人群的影响显现,社会收入差距有所加大,但这与扩张性货币政策的关系亦不大。宽松货币政策的真正影响是,随着资产价格以及一般物价指数的抬升,其扩大收入差距的效应会得以显现。当然,富裕群体往往具有更强的调整资产配置的能力,即使考虑周期性因素,货币政策依然具有分配效应。
历史上经常出现由于货币超发,老百姓手中的钞票几乎成为废纸的情况。这些例子虽然极端,但也清楚地表明,货币政策对收入分配有着重大影响。实际上,通货膨胀本身就是一种税收,减少了大家手中纸币的购买力,具有“劫贫济富”的效果。总体而言,长期保持稳健的货币政策,有助于实现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