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宝地

孙成凤

头一年，大明的女儿考上了公务员，成了村里第一个吃上“皇粮”的国家干部。第二年，大明的儿子又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村上的人都说，都是因为大明的宅子风水好，要不，他跟二明一个爹生的一个娘养的，怎么就不见二明的孩子考上大学呢？二明是大明的亲弟弟，三个孩子一个考上专科的都没有。

村里人的闲话传进了二明的耳朵里，他就找到大哥家，开门见山地对大明说：“咱两家得换换宅子，好事不能都让你一家占了，也得让我家的孩子考上个大学，给争个脸面。”

大明憨厚地笑笑，对弟弟说：“俗话说，不在宅子不在林，就在没福的人。你想孩子有出息，得先把自己改好了。”大明本来想借机教育一下二明，没想到二明根本不买他的账，还顶撞道：“前几年我不就是偷拿了人家点东西，在里面蹲了几天吗？这还值得你一提？”然后脖子一梗，说：“人家懂风水的说了，你的宅子能接连出三辈子大学生。宅子的好风水是老辈子留下来的，不能都让你一家子全占了。”

大明说：“当初分家时，两个宅子随你挑，你说我这个宅基地上原先有两个老坟头，你镇不住，现在怎么又成了风水宝地了？”

二明说：“当初是当初。现在风水先生说了，这个宅子风水好，你得让我住几年！”

大明知道二明的脾气，动不动就翻脸不认人。于是，只好同意两家对换了院子。

二明原先的家在村前一块平坦的地上，院东是一片果园，门外是一条小河。大明搬到二明的宅子里时，正逢春暖花开，果园里粉红的桃花、洁白的梨花，色彩缤纷，吸引许多赏花观景的游人。

大明就在河岸上选了一块地方，摆起了茶摊，还卖自家手工煎饼、咸鸭蛋，每天收入还不少。村上的人说：“二明真是个傻货，自己守着个风水宝地不用，偏偏跟他哥哥换宅子住！”大明原先的小院在村子后面，旁边是一片乱石岗，七拐八拐的，出出进进很不方便。

二明到自己原先住的地方转悠，看到哥哥小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心里就发痒。大明看见二明，问他：“香娥快高考了吧？”香娥是二明的小女儿，二明说：“香娥在班上数前十名呢，考大學肯定没问题。”

大明很高兴，就从做买卖放钱的箱子里抓了一把钱，掖到二明怀里，说：“让孩子增加些营养。”二明看到大明掀开的箱子里有不少钱，都快把箱子涨满了，虽然都是五块十块，但也不少钱呐。二明想：风水轮流转，等女儿考上大学，说什么也要跟大明把宅子换过来。

香娥参加高考那天，大明和二明都去了。孩子临进考场时，二明把从风水先生那里买的一块红布给女儿系在腰上，对女儿与大明说：“这是经高人开过光的，据说很灵验。”

开考的铃声响了，二明和大明便一起站在警戒线外等。可是，进考场才半个多小时，香娥就出来了。原来，二明花高价购买了考场窃听器，被监考老师发现，当场给没收了。考场丢了人，香娥满脑子一片空白，看卷子上的字都像蜜蜂一样乱飞，实在做不下去了，只好提前交了卷。

回家的路上，香娥要死要活的，说是二明害了她。大明一面开导侄女明年复习再考，一面也抱怨二明说：“你不该买这个东西。孩子只要成绩好，还怕没有大学上？”看着哥哥一脸的木讷诚实相，想想自己的投机取巧，这次又犯了个大错，二明默默地垂下了头。

走到村口，一条是通向大明家的路，一条是通向二明家的路。二明脚步迟疑，在村口停住了。大明说：“你是不是现在就想把宅子再换过来？我说过，不在宅子不在林。你怎么就信那些没有根据的话呢？”二明看看不停抽泣的女儿，羞愧地对哥哥说：“宅子暂时就不换了。看到你在那个地方把小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放上我这个好贪小便宜的脾气，怕是一碗茶也卖不出去。”

大明拍拍弟弟，又拂拂侄女的头，疼爱地说：“努力，相信明年你一定能考上大学！”

这时，二明从女儿腰里抽出那块红布，扔到路边的桥下。红布被风一吹一下子展开了，只见上面写着四个黄色的大字：独占鳌头。

从此，村上的人发现，二明像变了一个人，每天一早就到哥哥的小买卖摊上擦桌子、洗青菜，给客人倒茶、准备洗脸水，满脸的笑意，麻将堆里、赌博场上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第二年高考，女儿香娥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一所师范学院。在为女儿举办的庆祝宴上，二明喝多了，跟谁碰杯都说上一句：“不在宅子不在林，关键就在人。”惹得大家不住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