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
若秋真是要疯了,觉得自己就像被盘丝洞的妖精用缕缕的蛛丝缠住,简直要窒息了。做不完的家务、调皮捣蛋的儿子、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老公,一股急火攻上来,她撕巴开儿子,甩扯开老公,一扭身,噔噔地蹿下楼去。这个家,她倒要看看,离开她,还能过不能过?
她去参加闺蜜聚會,吃饭喝酒,出了KTV,又旋进沸腾的舞池。大家玩得不亦乐乎,可若秋融不进去这份热闹里,每次都是寻个角落坐下来,开始忍不住担心家里。
钟离向来是大爷,儿子生下来几乎就没单独带过,今天盛怒之下让他当奶爸,他能照顾得了吗?万一儿子出点啥问题,那可怎么是好?这样一想,若秋更坐不住了,直接打家里的电话,电话响了整整一分钟,没人接。若秋顾不得和闺蜜说再见,跳起来一阵风似的回了家。
推开家门,一片狼藉。地上散乱着积木,厨房里米粥溢了一灶台,卧室的电视倒了……钟离和儿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正鼾声四起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家一刻也离不开她的呢?
三年了,若秋一直习惯了兀自不停地转,今天,她突然觉出了不对劲——明明是三口之家,怎么成了她一个人的主战场?钟离工资不比她高,学历不比她牛,出身也不比她高贵,怎么一来二去,人家混成了大爷,自己倒沦落成了使唤丫头?是,从结婚第一天起,他就说过不擅家务。可是,谁那双巧手就是娘胎里带来的?退一万步说,家务不擅长也就罢了,儿子呢,他们都是第一次当爹妈吧,怎么钟离就如此潇洒地置身事外?
越想越气,若秋转身去找闺蜜小妖诉苦,小妖一句话切中要害:“还不都是你惯的!”
若秋这下没话了,可不都是她惯的。想当初,钟离也跟着忙碌过,可是,他但凡一伸手,她总是嫌这个也不对那个也不行,与其在一边看着着急,还不如自己做起来利落。一来二去,人家可不就当了甩手掌柜。
所有苦累都是自找的,若秋一下子醒过神来,心里也有了主意。
对于老婆的细微变化,刚开始钟离根本没察觉。他只是突然觉得儿子和自己亲了不少,吃个饭非要爸爸带着去洗手,喝个汤还要爸爸去拿汤匙,脏衣服一定得是爸爸洗的才香,就连晚上讲睡前小故事,都要换了男主角。而在过去,这一切可都是若秋的“特权”。现在,儿子热火朝天扎到他的怀里来,钟离好不得意,他亲着儿子的小脸蛋和若秋显摆:“看吧,儿子还是和我亲。”
如果不是那天儿子童言无忌,钟离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无形中就中了若秋的圈套。
那天,儿子追着若秋要喜羊羊,被拒绝,赌气来找爸爸告大状:“妈妈说宝宝什么都叫爸爸干,就给我买玩具,我做到了,妈妈却说话不算数。”
钟离一个愣神,等缓过劲儿来,一下子气笑了。这个女人竟然和自己玩起了三十六计。接下来那几天,他也想过抽身从儿子的世界里撤退,却发现,自己根本受不了。一时听不到那个小子的笑声,一会儿触不到他肉乎乎的脸蛋,他的心就空到不行。也直到此时钟离才发现,虽然结婚几年了,可是,踏踏实实的柴米油盐的日子,他似乎才刚刚品出点味道来。
人人都说生活是道大餐,需要精心炮制才能入味。如此一想,他又有点感激那个聪明的老婆,没有她的权力下放,也许他一辈子就只能泛泛地漂浮在生活之外,根本无从体会那些幸福的小累赘。
想清楚这一切,钟离索性更投入地扑进了三口之家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