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瑞
每个时代都不乏对美的审视,以至于出现了一种真正的“铁饭碗”职业——发型师。
人类从直立行走的那一刻起,就与其他生物划分了界限。智慧使我们对宇宙万物都充满好奇,这副与万物有别的躯体也给我们带来了无数谜题。正如对宇宙万物的探索一样,人类也始终没有放弃对自己身体奥秘的探寻。无论是从医学、生物学还是化学的角度,我们对人体的研究都在逐步深入。我们不仅清楚地了解身体各个部位的功能,甚至分析出了各类人体细胞和化学元素所发挥的作用,但却始终不明白:我们这头随着生命的诞生就开始不断增长的头发对我们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用进废退的角度来看,头发这个“碍事儿的玩意儿”早就该退出人类的历史舞台,留给我们的应该是影视剧中外星人那种光洁的头皮。当然,如果只从功能上来看,头发的存在确实没有什么必要,毕竟现代社会光头的人不在少数,光头对人体机能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可人类毕竟不是只知饥饱的野兽,于是给许多不具功能的东西赋予了意义,就比如时尚和艺术被人类赋予了极其丰富的内涵,各个时代的人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审美,都在不遗余力地折腾自己的头发。
中国有句古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们从不轻易剪短自己的头发,更别说剃光了,从曹操的割发代首就足以看出头发在中国古人心中的地位。古埃及人也有相同的看法,他们同样将头发看作身体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他们保护头发的方式却和古代中国人完全相反。为了防止神圣的头发受到侵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就是压根儿不让它长出来,所以,在古埃及剃发十分普遍。不过,剃发的原因也不仅仅是要保护头发的神圣地位,埃及炎热的天气让头发十分容易藏污纳垢滋生细菌,由于宗教原因又不能经常清洗,剃发就成了一种选择。其实可以看出,虽然埃及人热衷于剃光头,但这并不是他们的审美决定的,他们还是深爱着浓密秀发的。
对于十分爱美的古埃及人来说, 在人人都顶着光头的情况下,怎样才能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彰显自己的地位呢?假发应运而生。古埃及人对头发的热爱都转移到了假发上,他们会制作各式各样华美的假发,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心情要搭配不一样的假发。虽说大家都想尽办法去装饰自己的假发,但是对假发的装饰是有严格要求的,你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你可以用什么样的装饰物,例如,贵族们会把金粉洒在假发上以彰显自己的地位。假发也和真发一样需要护理,和现代人一样,古埃及人会使用某种油脂来达到“护发精油”的效果。最好的假发自然是以真人头发制成,头发甚至可能从外国进口,一般人是用不起这样的假发的,羊毛、棕榈纤维、干草等材料就成了真发的平价替代品。假发受到了长时间的追捧,它的弊端也逐渐显露,人们开始发现,直接将头饰戴在头上更凉爽,也更容易保持其形状。纳芙蒂蒂雕像被称为雕塑史上最美的两座女子雕像之一,她的头上就戴着头饰而非假发。头饰利落地戴在顶部,把纳芙蒂蒂优雅的脖颈完美地展露出来,几何形的头饰在整洁中透露着威严,更能衬托纳芙蒂蒂完美的容颜。
染发技术并不是现代社会才有的,古埃及人就已经用植物做染料来染发了,可见人们自古以来都对改变发色这件事充满热忱。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的淑女们就偏爱亚麻色的头发,然而她们的染发方式却很特别。那个时期的威尼斯小城,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房顶上专门盖一个木制的小建筑物,这些小建筑物能够完美地接收到阳光。在光线最强的时候,小建筑物里就会进来一位威尼斯淑女,她们用水沾湿头发,让头发充分接受阳光的洗礼,一旦头发被晒干,她们就会继续将头发打湿,在反复的操作后就拥有了一头亚麻色的秀发。
如今的我们对发际线有着很深的执念,大家都渴望自己的头发能离美丽近一些,对脱发的恐惧深深地植入现代人的基因中。为了让自己的头发符合大众审美,人们开始戴假发、留“胎毛”刘海、植发,更有甚者会用高超的绘画技术给自己画出以假乱真的发际线。若把这件事说给14世纪的女士们听,她们一定会连连摇头说现代人疯了,因为那时候的女性流行高高的额发和光洁的额头。她们会拔掉或剃掉前额的头发,把发际线往后推,露出一个圆润光滑的大额头。不仅如此,她们还要去除眉毛和睫毛,让整张脸上没有任何毛发。世界上最著名的“女人”蒙娜丽莎,她的脸就可以完美地诠释这一审美观。
许多人认为蒙娜丽莎的脸并没有多美,那是因为他们以现代人的审美眼光去看蒙娜丽莎,自然就不能欣赏这样寡淡的面容了。这种审美观实际上是受到了一些宗教的影响,当时宗教观念是滲透进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的,比如,浓密的眉毛和睫毛会被视作女巫,要施火刑处决。在剃毛刀还没有普及的年代,拔掉它们是大部分女性的选择,可想而知,拥有一张光洁的脸蛋要付出多么痛苦的代价,不过总好过被视为女巫扔进火里。
查理一世是被送上断头台的国王,作为一名君主他也许是不合格的,但是作为一名丈夫他却是十分浪漫的。他深爱自己的妻子亨利埃塔·玛利亚,虽然妻子的信仰激化了国内的宗教矛盾,也导致查理一世断送了他自己的一生。从查理一世的肖像画中能明显看出,他左边的发丝要长于右边,低垂到胸口。这个发型流行于16—17世纪欧洲贵族男性中,被称为“爱之发丝”(lovelock)。之所以这缕发丝要留在左边,是因为它离心脏的位置更近。爱德华·塞克维尔的“爱之发丝”则更为招摇,甚至在这缕头发上绑上了蝴蝶结。“爱之发丝”也是骑士的一种信物,他们也会通过把左边这部分头发留长来表达自己对爱人的情愫。这种做法的由来是,正在理发的骑士因为急于去和爱人相见,即使左边的头发没有理完也急忙起身去赴会。查理一世钟爱这个发型,也深爱自己的妻子,他被送上断头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问刽子手“我的头发碍事吗”,不免令人唏嘘。
17世纪的王室自诩浓密秀美的头发是王权的象征,天生脱发或花柳病导致脱发,足以让王室颜面扫地,假发在维护皇家颜面上可谓功不可没。掉发严重的路易十三和花柳病缠身的路易十四,这对脱发的父子将戴假发打造成了当时社会的风尚。当大家得知国王热衷于戴假发,人们就开始纷纷效仿,假发潮开始以法国为中心向欧洲大陆扩展,当时上流社会的人物都以戴假发为美。生活在那个时期的科学家,如牛顿、莱布尼茨,也都是假发爱好者。牛顿被苹果砸中开始思考万有引力,若不是假发的缓冲作用,估计被砸到头的牛顿也没心情思考科学问题了。
和男人们的假发相比,贵妇们的假发则夸张得脱离了现实,从体积庞大、高高耸立到造型奇特,应有尽有。有的假发被做成战舰形状,有的是花园、动物园造型,有的甚至被做成梳妆台的样式。这些假发戴在头上十分怪异,日常生活和行动都无法正常进行。这些假发制作起来很繁琐,但在市场上却极受欢迎,这导致许多穷人训练自己的孩子或者宠物(如猴子)去偷假发,甚至堂而皇之地从贵族头上摘掉假发就跑,再把假发拿到市场上去卖。假发的风靡也给当时的法国创造了相当多的就业机会,假发师和学徒不计其数,据说一座城市一年能打造出近10万顶假发。白色头发的流行导致发粉走俏,人们在头发或假发上扑洒脂粉,使头发看上去雪白一片。直至18世纪末,受法国大革命和发粉征税的影响,这样夸张的假发才逐渐不再流行。
马尾辫是现如今长发女性中最常见的发型之一,但最早的马尾辫并不属于女性。18世纪,西方士兵的标准发型就是扎辫子,拿破仑在军校当练习生的时候就常留着一根辫子在身后。法国士兵的标准发型是长度不超过20厘米的辫子,英国士兵和水手的标准发型是将长发扎成马尾,并不要求编成辫子,但是头油和发粉是必不可少的。缎带紧紧地绑着他们的头发,紧绷的发型甚至让英国士兵难以合眼。到了20世纪,女性们开始使用马尾辫这一造型,其原因或许是因为橡皮筋的问世。在橡皮筋没有出现之前,没有什么便捷的工具能把头发快速地绑在头顶并且保证头发不会因为任何活动而松垮下来。起初马尾辫被认为是比较随便的发型,并不适合正式场合,所以经常出现在小姑娘的头上,端庄成熟的女性并不会梳这一发型。直到上世纪50年代,梳马尾辫的玩具芭比娃娃问世,电影明星们纷纷以马尾辫的形象出现,这一发型才被大家追捧。马尾辫也曾一度被赋予女权的象征意义,麦当娜就曾以马尾辫的形象进行世界巡回演出。不过,扎马尾辫虽说利落方便,但是也会带来头痛或者头发稀疏的副作用。
查理一世的“爱之发丝”。
古埃及皇室的假发。能够如此完好地保存至今(靠独特的防腐技术),也是一个科学谜题。
頭戴假发的艾萨克·牛顿。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那些华而不实的发型,多半是不需要考虑生存问题的皇权贵族阶级搞出来的迷幻风尚。从许多画作中就可以看出,无论当时社会流行多么华丽的发型发饰,纺织女工或是女仆们的发型多以简单利落为主。毕竟,华丽的发型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人力资源的,而那些为了生存辛苦劳作的平民百姓是没有心思、闲钱和时间去追随华丽时尚的。虽然审美是主观的决定,但任何社会阶段的审美都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也许是宗教,也许是皇权,即使现代社会的审美,也难以脱离大众媒体、品牌效应、明星效应的影响。审美观的存在是刻在人类基因中的因素,文明的进步让我们能够在自由的环境中去追求美丽,或许你的头发就能够回答时代的审美观。
(责编:南名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