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南
作为中国当代重要的诗评家,沈奇的意义在于,他使当代诗歌评论在诗的文学性和功利性上得到某种重要的平衡。相较当代文化的话语权力中心而言,沈奇的外省身份使他能在一定程度上超然于话语权力游戏之外,坚持着诗歌批评的良知、公正性以及有效的专业精神。他坚决反对对诗没有衷心的感觉,只为了在诗歌上谋取自己的利益、维护自己的地位,而只剩下用陈年旧辞的学院式批评。在当代诗歌批评长期以来的无病呻吟、不知所云,部分非专业人士大行其道的情况下,沈奇的诗歌评论是诗坛上一个光点。
在现有公开的文章中,知网搜索关键字“沈奇”总共有22篇相关文章,其中有19篇文章是直接研究沈奇老师的。绝大部分的研究者对沈奇的诗持极高的赞赏态度。
一、沈奇诗的意境
(一)古典美
意境是中國美学史上特有的美学范畴,也是诗歌美学中基本而重要的审美范畴。在所有的文章中直接研究沈奇诗的古典意境的有7篇,占比较大,并对其古典的意境展开了深入探讨。例如,在西北大学文学院熊英琴所写的《意境与禅趣—论沈奇<天生丽质>的诗美特性》中,作者从诗歌的意境与禅趣赏析入手,发现实验组诗《天生丽质》在通过现代汉语与现代形式向古典诗境的有机转换与完美呈现中,体现出诗人沈奇以“古典理想之现代重构”进行诗歌文本实验的初衷,表现了他探寻文化记忆里诗美和诗境,以及在沟通古典传统与现代汉语和现代意识诗性联系的多种尝试。文中第二部分引经据典,简单地谈到了沈奇诗的境界,再次说到了沈奇诗论的意境和经典文论中谈到的意境的相通之处。第三部分则主要谈到的是禅趣部分。而在龚奎林的《古典意境的诉求和文化记忆的追寻》中,则更倾重于表达对时代巨变下沈诗保持诗意追求的可贵性和必要性。这些作者通过结合沈奇的原诗和经典文论的分析,赞美了沈诗的古典美,肯定了他的追求,引出对于20世纪80年代以来大众文化等一系列思潮和社会变化所带来的对诗意消解的巨大忧虑,鼓励我们像追求沈诗的古典诗美一样保持对诗意的坚持,不可被所谓的实用主义和物质毁掉内心深处对境界的高尚追求。
也有对沈诗古典诗美的建构进行研究的相关文章,例如,熊英琴的《试论<天生丽质>对古典诗美的建构》,则是从诗歌创作的角度探析诗人在字构、句构、篇构上对古典诗美的建构艺术。文章分字构之诗性字词的抉择、句构之古典诗词的化用和篇构之现代禅趣的营造三个层次得出结论。事实上,当代新诗的尴尬与艰难,或许正跟写作者自身文化积淀和古典传统的遗忘与缺失有关。如果说诗的本质是对世界的改写—通过改写语言来改写世界,那么沈奇的《天生丽质》以字、词为基点,遇字引象,由字构而词构,由句构而篇构的成功实验,内化现代,外师古典,汲古润今,以其不缺现代意识和现代审美价值的新形式,向我们证明了汉字以及汉诗语言的诗性根质,证明了古典诗美对于新诗创作的借鉴意义。
诸如此类,基本是在沈诗的原诗内容上,结合中国传统关于意境和美学古典诗词文论理论内容,以及当前社会的一些反文化、物质化的浮躁现象再得出对其诗古典美的结论。总的来说,最后的态度是高度积极的:充分肯定沈奇诗在形式、内容、主旨追求上的古典塑造,表明了沈诗在诗坛中流砥柱的地位,并且号召我们应该发扬这种优良的审美传统。
(二)禅意
禅在佛教中的意义,大意是放弃用已有的知识、逻辑这些表面的东西来解决问题,认为最为容易且最有效的方法是诗界用源于自我内心的感悟来解决问题。在定中产生无上的智慧。在关于沈诗禅趣的论述中,着重见于熊英琴的《诗是现代禅—论沈奇诗歌〈天生丽质〉的禅趣美》一文中。文章从禅与诗的关系开始,论述了古代诗和禅趣到现代禅诗的部分内在变化,再从空灵之境、静好之心和自适之躯三个方面阐释了《天生丽质》的“天生丽质”,让我们看到了沈诗充满智慧的禅理和静好自适的禅趣。
二、沈诗的语词美
(一)现代汉诗
20世纪80年代以后中国学术研究慢慢与西方接轨,文艺界大量引入西方文艺理论,因此出现了大量陌生的新名词,诗歌批评界也是如此。但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到21世纪以来,叙事性、口语化及网络诗歌流行与泛滥,当代诗歌的主要创作流向,越来越趋于琐碎、絮叨,无诗歌文体边界。所谓新诗表面只有口号和表面上的改变,实际却充斥着无数的无病呻吟。而沈诗在这股浪潮中没有迷失自我,而是找到了属于适合自己、适合时代追求的方向。
宋宁刚的《透过汉语的优柔与沉静—读〈天生丽质〉兼及汉诗的一种可能性》以《天生丽质》为例,说到沈奇的一组实验新作展示了汉语诗歌的独特魅力,也建立了与汉文化的深厚联系。文章谈到沈诗几个方面语言诗美,如通过字、词,进而在诗的题目与诗本身的内容之间建立起的有机关系,看似是游戏,却并非单纯的文字游戏,而是蕴藏着深深的意味感,由这意味感所增强和带来的诗意也构成了诗歌本身的魅力。
(二)语言意识和语词意识
吕刚的《“天生丽质难自弃”—试论〈天生丽质〉诗歌创作的语言意识》一文则重点分析了沈诗的语言意识和语词意识,给人以一种清新的审美体验。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主题,有自己的诗歌,在此基础上产生的优秀作品也不计其数;但同时不可否认的是,每个时代也有它的局限与负面,就比如说我们如今泛滥的“口水诗”,诗的门槛被降低,严格的形式和政治要求被搁置,因而充斥着大量的自称为诗的诗。重新思考并寻找真正的“诗质”即真正属于诗的味道,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沈诗的亮眼之处得以凸显。
1.语言意识
在分析语言意识时笔者主要通过介绍沈诗“口语入诗”和“叙事性”的两方倾向,通过文本分析结合沈奇本人的言论和文章,得出了其形制简洁明快、语言典雅活脱的特点,并引用洛夫的话肯定《天生丽质》的“创意”特色,文体上“文白交杂”,将口语与书面语适当调配,“颇得诗意凝聚之理,言辞典雅之趣”。
2.语词意识
语词意识是语言意识的一个延伸。这部分主要对《天生丽质》诗中的语词进行了美好的解读,从遣词和一些修饰方面论述了沈诗的语词精美,多有可赏之处。
三、戏剧性张力
也有极少部分文章谈到了沈诗的戏剧性张力。汉语天生具有象形蒙太奇特性的“诗性基因”,字与字、词与词偶然碰撞到一起,便有风云际会般的形意裂变,跳脱旧有的、符号化了的所指,而生发新的能指意味、新的命名效应及新的语感形式。
沈诗中存在大量的单字单意象,尤以《天生丽质》为甚,《天生丽质》中的许多诗作,特别是用心琢磨汉字和意象的拼贴,形成了声音和画面的蒙太奇组接。这些单独的词或者字构成了单片式的意象或者场景,成为了天然的微缩脚本,盘活、再造现代诗语的另一番活性。
这种片段式、单字的诗事实上在实际阅读中见仁见智,似乎并没有极其特别的新感觉,但这种古典意境却实打实地符合研究者的论述。
四、重回汉语的独特建构
沈奇先生曾经说:“汉语是汉语诗人存在的前提。”但文学界对20世纪60年代的文学进行了一系列反思,出现了以“伤痕文学”为代表的系列作品,一股脑地把那个时期的文学和诗的一系列观念打上强烈、鲜艳、不容反驳的错误标签,出现了一些矫枉过正的现象。其中表现之一就是拼命翻译西方的诗歌,引进西方的文艺理论思想,并奉为圭臬,不仅失去了辩证的基本素养,导致新诗也只求与他处,丧失了汉诗建构的文化自信和韵味。
赵目珍在《重回汉语独特气质的新诗建构—评沈奇的〈天生丽质〉》一文中首先抛出问题:新诗与汉语这两者之间如何有机结合,然后从沈奇的一些评论和前人的文论中引出了沈奇对新诗的创造性探索,再结合“字象”和“意境”对沈奇的汉语诗独特建构作出了评论,并简单提及了《天生丽质》独特汉语气质所带来的影响。
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的吕刚在《重涉典律与现代汉语诗歌的本体建设—从〈沈奇诗学论集〉谈起》中也对沈奇的汉语诗歌本体独特解构进行了一定的分析和阐释,文中认为诗分为两个要素:一个是语言,另一个是形式。吕副教授认为,现代汉诗曾经在本体建设等方面有过努力,但是没有足够的成效。他在文中第二、三部分从胡适的白话文运动开始谈及,顺着时间线把诗歌的本体建构将新诗的变化分为20世纪20年代中对于新诗形式的讨论和构建、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的现代汉语诗歌第二次诗体建构工程,把语言的自觉建构分为1916年和1986年两次。最后以“典律”二字归纳了沈奇的詩论特点。
五、总结
综上所述,现存的关于沈奇诗的研究情况,主要强调它古典禅美的意境、现代汉诗的语言特点和片段式写诗带来的戏剧性张力等方面,作品则主要集中在《天生丽质》上。总的来说,其因受制于内容的质量和题材以及创作风格的限制,研究的数量不多,方向比较单一。
也许是受制于个人的视野和知识的积累,存在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在现有的研究文章中,好像没有听到批评的声音。批评和反对的声音在研究中是非常重要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创作者发现自己的不足,解决一些因为身在其中所看不到的问题,从而提升作品的含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