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
关键词:新安画派;渐江;传承;画僧
画家渐江(弘仁)离我们的时代已经很远了,但对于喜欢山水画的人而言,他一直是座丰碑。新安江流出黄山后叫作渐江,这条江把两岸的建筑和田野汇成一体,春雨时节,轻烟薄雾,渐江也就被笼罩在这迷蒙的烟雨中。没有渐江的满江绿水,也就可能没有画家渐江笔下清逸绝尘的山水作品;假如没有画家渐江,或许就没有文人墨客来到这条普通的江边感怀。
渐江在武夷山出家后,云游后回到了家乡歙县,主要居住在太平兴国寺和五明寺,常往来于黄山之间。明末清初僧人画家之多,也是中国绘画史上罕见的。除去四僧,著名的僧人画家还有很多。在一个时期涌现那么多的僧人画家,应该是政权更迭造成的。除了政权替代,还多了衣冠易制,特别是剃发,使许多知识阶层的人遁入空门,以至僧人画家成批出现。佛教的禅理,出家与还俗之间的选择,传奇的人生经历和身份,再加上极具个性的绘画特征,让他们名噪一时,成了中国美术史上一个重要篇章。
渐江(1610—1663),俗姓江,名韬,字六奇,安徽歙县桃源坞人,少年孤僻,喜欢文学。一生从未间断绘画。明亡后,离歙赴闽,入武夷山为僧。38岁改释名弘仁,字无智,号渐江,又号梅花古衲。渐江性格沉静坚忍,明亡后,遁迹名山,诗画寄兴,眷怀故国。[1]绘画初学黄公望,晚法倪瓒,对其情有独钟。明代后期倪瓒声誉越来越高,徽商的兴起,将倪瓒的作品带回家乡,促成了对倪瓒作品的收藏热潮。渐江仿倪瓒的作品也在市场走俏。渐江“喜仿云林,遂臻极境。江南人以有无定雅俗,如昔人之重云林然,咸谓得渐江足当云林”(周亮工《读画录》)。渐江的题画中也充分表露了对倪瓒的崇拜:“迂翁笔墨予家宝,岁岁焚香供作师。”
清 渐江 林泉春暮图89.4cm×41.8cm上海博物館藏
渐江也是新安画派的奠基人,他和查士标、孙逸、汪之瑞被称为“新安四家”。新安画派画家流连于黄山秀丽的风光中,并赋予黄山独特的人文景致。著名画家贺天健认为:“弘仁和尚的画,是新安画派中最为佼佼者。他笔如钢条,墨如海色,每每纵横交织地表现石的姿态与体积,但觉静穆、严正、朴实、恬洁,规行矩步,一点也不放失。”能在当时的娄东、虞山、金陵等画派之外独树一帜,的确难能可贵。黄山成就了新安画派,新安画派的大师也以黄山的景色来表现自我,宣泄苦闷,又以黄山禅宗般的灵境表现超尘脱俗与忘我无我的精神境界,同时,黄山变幻莫测的气韵,以及看似矛盾的东西,却在他们的作品中表现得极其和谐与统一。他们的人品与作品极富感染力,对后来的中国山水画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石涛评价渐江:“公游黄山最久,故得黄山之真性情也,即一木一石,皆黄山本色。”中国美院已故山水画教授孔仲起说渐江的画面讲究结构美,渐江画黄山是从黄山的特点出发,构思新颖,一木一石都能表达出黄山的真性情;继承了倪瓒的皴法,但又有变化。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馆长何加林觉得渐江作品里面的冷峻和简约在清代画家里是比较突出的,与当下形成鲜明的对比。当下的山水画画面都很热闹,画得满满的,多为主题叙事,色彩浓艳。渐江的作品可以让我们反观自己,究竟应该追求什么样的艺术,不随大溜,达到一个更高的精神境界。渐江学倪瓒,但是不拘泥于倪瓒的形式,从倪瓒中画出一种自己的风格。我们要学习古人的气质,同时也要创新。中国美院国画系主任陈磊认为学习不是依葫芦画瓢,渐江用的材料、画面的处理与现在不一样,很简洁,与董其昌也有一脉之承;重要的不是从形式上学,而是多看他的内在,在用笔、用墨、构图上很有方法,值得学。在学习上,中国人用的一个“仿”字很妙,仿不是依葫芦画瓢,而是学其神,得其气。新安画派对后世的启发很大,像梅清、查士标等人,都是采取干笔画法,但是画起来又很润,这是一个突破。
渐江对中国画坛的意义并非成了遥远的符号,很多画家都学过渐江,或者在渐江的艺术体系继续传承。讲到传承浙江,著名画家童中焘曾说好艺术是可以普度众生的,渐江师从倪瓒,不过画风略微清冷了,没有倪瓒的浑厚、丰润。与石涛比,渐江的画风更倾向于简、静、清,在当时还是独树一帜的。渐江师法自然,多从黄山的诸名山胜景中汲取营养,画的黄山清新脱俗,可以说是黄山写生第一人。虽继承宋元,又有鲜明的自家面貌,取法倪瓒又不忘突破与创新。这些都是极具生命力的。我们学的时候,最重要的依据自己的性情,可以画得很静也可以画得很动,要依据自己的脾性。
新安画派这一地域性的画家群体的人品、画品均开中国山水画一代宗风,而渐江绘画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勇于创新的独特精神,对于今天中国画坛探索实践、求实创新仍具有重要的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