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受家父影响,启蒙时,我便对用毛笔写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浑然不懂如何执笔、用笔,但是我敢于弄墨于纸上,信手涂鸦之作被父辈们评说:“还真有几分模样。”只是由于生活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笔墨纸张都属于奢侈品,更不用说碑帖资料了。隨后家境变迁,书法学习时连时断,始终未能获得真正的书法入门教育。延至我初中阶段,父亲工作调动,举家从县城搬入省城。我找了一名书法培训老师,重新起步,探求书法的奥秘。未承想,书法最终成为我一生的事业。
人常说:“初学三年,世无匹敌;再学三年,寸步难行。”书法的学习看似简单,实际上,艺术的门里门外相隔甚远。少年时涉世不深,每有临帖习字的进步,便欣然自喜,以为天资聪明,学好书法岂非难事。回想起来,以前“三年两载”的临池模仿,仅得书法的皮毛而已。一个人如能在书法艺术方面有所造诣,既要有天赋资质,又要执着,亦应有名师指教,以及自身的不懈努力,方可由技入道。
张维红 临王铎草书180cm×70cm2021
青年时期,我对书法的认知长时间处于迷惘中。直至得到老师指点迷津,我方才醒悟:单纯用毛笔写字并不是书法艺术。书法是中华民族所独有的艺术形式,源远流长,博大精深。那么由单纯的写字进入书法艺术的门槛究竟在何处?赵孟有言:“用笔千古不易,结字因时相传。”对此古今亦有各种议论。而我结合艺术实践,从中得到的是另一种感悟:用笔是书法学习的第一要义,是终生修炼的基本功。只有学会用笔,掌握中锋侧锋、提按顿挫、浓淡干湿、方圆兼备,不断丰富用笔的技巧,不断锤炼用笔的深厚功力,写出有趣味的、有生命的、美的“线”,才能步入书法艺术的大门,感知并运用线的艺术去表达情感,并达到一定的境界。我虽然愚钝,但对书法线条的研究和实践未敢有丝毫懈怠。
张维红 李清照词《怨王孙》一阕180cm×70cm2021
时近“而立之年”,我渐觉自身学识、眼界有限,不足以突破书法艺术学习的程式,于是萌生了去北京求学的愿望。此后,我焚膏继晷,考入首都师范大学书法文化研究院,攻读硕士学位,由私淑传承转向学院派系统化学习。此后,我有幸作为专职书法教育工作者,能够把书法艺术创作、书法艺术教育、书法艺术研究结合一处,实现了自己的学书理想。
回想三十多年的求学之路,远尊圣贤,近学师长;由欧阳询楷书入门,求其严整秩序,上溯王羲之阴柔之美;转而学习颜真卿的《勤礼碑》《祭侄文稿》,受其浩然正气的熏陶。在学习研究的重点上,我选择了书法最具艺术特质的书体—草书,师古临学最多的是王铎大草书作。王铎的书法对后世影响广泛,远播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地。在日本书法界,有“后王(王铎)胜先王(王羲之)”的赞誉。王铎的行草书,笔势磅礴,笔法纯熟,线条变化诡异,流转自如。我学王铎更注重他复古而又能创新的艺术特征。王铎特别强调“宗晋”,在学习传统上亦步亦趋,几乎一生保持着“一日临书,一日应索请”的习惯,但在艺术创作上能学古而不泥古,自出新意,传世鸿篇巨制,足以超越前人,启迪后辈。正如启功先生的赞语:“觉斯笔力能扛鼎,五百年来无此君。”时至今日,我的学习尚在体验求索之中。
张维红 传家处世七言联240cm×35cm×22007张维红 愿乘风甘面壁七言联180cm×35cm×2
“功夫在字外”亦是老生常谈,却是言简意深的道理。书法是一门综合性艺术门类。自魏晋书法艺术成熟以来,艺术大家不可胜数。古代社会以书法为日常文字书写形式,书写者无一不是饱学之士,无一不是勤奋好学之人。苏轼有言:“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字外功夫的主要方面是读书,广泛涉猎文学、音乐、美术等。精研书法理论论著之外,还有学习书法的必经途径,那就是读帖。读帖可以通笔法、知结构,研读、品味经典之作,了解书家的独到奥秘和精神气质。字外功夫包括多个方面,如参观旅游、诗会笔会、师友交往等。在如今的时代,只有让互联网等一切有助于多方面汲取艺术营养的手段都为我们所用,我们才能兼收并蓄,破茧而出,展现书法艺术的意境和神韵。
中国书法是最能完美体现艺无止境的艺术门类,需要长期实践和悟道的过程。作为一个学书者,我仰望中国书法艺术的灿烂星空,唯有慨叹自己知之甚少。我只有在探索艺术的道路上持之以恒,呕心沥血,才能不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