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雨如梭

王天艺

为什么没有人说“春雨如梭”？

我没见过梭。听姥姥说，那是很久远的事物了。

我在六月头记下五月末的雨，如果那还算春雨的话。

学校西边的油菜花地刚收割了越冬的油菜。没下雨的那几天，仿佛夏天的骄阳踉跄着被推上天幕。地里短短的梗茬干干地立着，大有不知所措的意味。再前几天，还没收割，但那层油油的黄已褪去的时候，丛丛衰草无力地东倒西歪。我几次向它们投去哀哀的一瞥——悲它们在桃李暖阳的绚烂青春里凋残。

可是又下雨了。

被风吹进走廊里的斜斜的凉雨，疏疏密密地，笃定地划向大地。地里的短茬，在去年秋天的时候，也许就这么高吧。去年秋天的时候，它们也许正饮着类似这雨的清酒，向着二十厘米外的天空蹦窜。这雨是天赐的岁月回眸，是往昔美人的梦境，重新滋养它们布满皱纹的笑靥。

这雨是如梭的。

也许是因为它们飞速地编织了细密的雨帘，也许是因为它们一针一线地刺绣着时间。落在自成的水潭里的，落在学校修筑的小荷塘里的，落在我眼里和脸颊上的，都“滴答”着，不知是时钟的指针引领着它们，还是它们拨动着时间的琴弦。

“岁月如梭”自是几辈人从小听到大的。春雨更是几辈人从小听到大的。我们是时间的证人，是春雨舞蹈的钟情赏客;时间也见证着我们，春雨饶有趣味地品着我们的戏剧。

我看见无数细密的水珠溅起在学生们奔跑的裤脚上。水珠们，你们感到那呼啸而过的风了吗？看见远远落在后面的青年人的影子了吗？ 你们听到那“高考必胜”“领跑浙北”的声声呐喊了吗？那踩碎宁静的一个个脚印正踏出一条条通往不平凡的平凡之路，你们，能看懂吗？

春夏之交啊。

人生二十年为春，二十年为夏，二十年为秋，二十年为冬。

高中生的我们，恰是春夏之交。

我们熬过了一二月的寒冬，送走了三四月的懵懂。如今这五六月，不知该积攒多少的泪与汗才能举起七八月蓊郁的绿茵。

我撑着伞，立在雨中，抬头看向雾蒙蒙的天空——仍是细细密密的，白泠泠的，轻而坚定。

评点

周晓枫说：“但愿我能获得能量和勇气，越过自恋、唯美和抒情的重重障碍，迫近自然和人类的生存真相。”文章正是以其独特而沉静的思考寻觅着自然和人生的奥义，语言丰赡华美，颇具哲思。“春雨如梭”一语双关，既指春雨的細密，又喻指时间的流逝之快，其细腻的生命感受与敏锐哲思令人心动。

（指导教师：李燕/编辑：于智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