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舞剧中的纯粹之音

柳依童

提起迷人的俄罗斯芭蕾音乐，人们马上会想到柴科夫斯基的《胡桃夹子》《睡美人》《天鹅湖》等。今天要为大家介绍的作曲家——亚历山大·康斯坦丁诺维奇·格拉祖诺夫，同样是一位舞剧音乐创作领域的天才人物。

1865年，格拉祖诺夫出生于圣彼得堡的一个殷实又文艺氛围浓厚的出版商世家。他被誉为“交响乐大师”，也是俄国民族乐派的最后一人，共创作了三部舞剧、五部协奏曲及九部交响曲等。早在十六岁时，他就完成了第一部交响曲，该作品于1882年在巴拉基列夫的指导下演出。格拉祖诺夫的作品充分展示了独特的俄国民族音乐风格、娴熟的技巧以及富有抒情性、戏剧性的音乐表现力。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不为生活而创作、不为利益而写作、更不为强权而屈服的态度，注定了其作品的纯粹性十足。显然，他的音乐表达了对纯粹美的追寻，缺少了一些精神的特质及世俗的色彩。

舞剧音乐是作曲家为各种类型的舞剧所写的音乐。在西欧，主要的舞剧音乐是芭蕾音乐，其他还有民族舞剧与现代舞剧所用的音乐。十九世纪中叶以后出现了大量优秀的芭蕾舞剧音乐，如柴科夫斯基的《天鹅湖》等。格拉祖诺夫认为创作舞剧音乐非常有益，是发展作曲技术的重要途径。他对柴科夫斯基的音乐创作也有极为精辟的见解，吸收了柴科夫斯基音乐的抒情性特点，在舞剧音乐上继承了柴科夫斯基舞剧音乐交响化的风格。本期附赠唱片——格拉祖诺夫《管弦乐作品（第八卷）》包含了《芭蕾场景》（Op. 52）、《舞蹈场景》（Op. 81）和《四季》（Op. 67）三部舞剧音乐作品，由亚历山大·阿尼西莫夫指挥莫斯科交响乐团，于1995年8月在莫斯科完成录制。三首作品均为格拉祖诺夫音乐创作生涯中里程碑式的作品，且都鲜明地展现了舞蹈特性。

1894年，格拉祖诺夫首次应舞剧编导大师彼季帕的委托，创作了芭蕾音乐作品《芭蕾场景》，实际上这是一部美妙的管弦乐组曲。这部组曲风格鲜明多变，由八个乐章组成，对比强烈，富有俄国民族音乐韵味，极具聆赏价值。这也充分体现了格拉祖诺夫高超的编曲技巧以及善于捕捉俄国民族音乐风格和芭蕾舞蹈精髓的能力。该部作品的各乐章由多种舞曲题材命名，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这部管弦乐组曲是用音乐来展现各种舞蹈，以乐器的灵活变换演奏出美妙绝伦的音樂，给听众以身临其境的纯粹美感。

组曲的开头部分使用了弦乐队来展现抒情主题，随后木管乐队进行演奏，音乐变得庄严而肃穆，情绪热情饱满富有活力，似乎一片热烈的军队凯旋归来，处处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与激动。之后抒情部分音乐高低声部交替仿佛是在彼此交流，好像在以华美的歌舞为将士们接风洗尘，一派祥和悠闲的景象。此处音乐悠扬又舒缓，与前后激烈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序曲之后便是独具特色的木偶舞蹈、玛祖卡及谐谑曲乐章，气氛热烈，极具想象力，听众仿佛置身于一个精灵童话世界，灵动轻巧，滑稽可爱。玛祖卡部分充满了浓厚的民族韵味，将玛祖卡舞蹈轻盈热烈又轻快的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三拍子的乐曲为听众勾勒出众人翩翩起舞的欢快场景。接下来的谐谑曲乐章通过轻柔的木管与弦乐的演奏，与之前热情奔放的音乐形成对比，显得轻快而优雅，将一切归于平静。双人舞乐章通过大提琴与小提琴的演奏，形成温柔舒适的音乐效果，类似娓娓细语，优美动听，使听众身心放松。

最具特色的当属东方舞蹈乐章。在打击乐的伴奏下，悠闲的双簧管旋律展现了东方音乐的风采，有着独特的东方民族韵味。随后弦乐和铜管的演奏进一步发展了主题，将民族音乐融合进不同风格的音乐中，丰富了民族音乐的表现形式。这里运用了俄国芭蕾传统中的“角色舞蹈”，巧妙地勾勒出古典舞蹈的音乐线条。之后小提琴与长笛的巧妙配合，将华尔兹舞蹈端庄却又犹豫的气息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后的波洛奈兹乐章是本部作品中篇幅最长的部分。音乐热烈澎湃，辉煌而生动，气势庄严磅礴，最后通过一个强有力的结尾完成整首管弦乐组曲。

许多作曲家都曾以《四季》为标题进行音乐创作，格拉祖诺夫也不例外。他于1899年创作完成了优雅精致、情趣盎然的芭蕾音乐作品《四季》，1900年在圣彼得堡首次演出。这部作品充分展现了作曲家对大编制乐队在表现力上的大胆想象与极致发掘。作品包含十六首乐曲，分别展现了“冬—春—夏—秋”的一系列场景。《四季》延续了柴科夫斯基三部芭蕾舞剧的风格，音乐详细、全面且灵动地描绘了四季更迭的奇妙景象，还原了大自然的纯粹景象，体现了人与自然之间和谐平衡的美好关系。

作品由一段简短的引子拉开序幕，之后幕布升起，冬神伴随着雪神、霜神、冰神等展开了一幅冰雪奇幻的画卷。首先，霜神、冰神、雹神和雪神依次按照波兰舞曲、中提琴与管乐组合奏、谐谑曲以及圆舞曲的次序，把音乐逐渐推向高潮，将冬日里的各种自然景观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听众仿佛置身于一片白雪皑皑的童话世界中。接着随着小矮人点起篝火，冬天过去了，春天即将到来。

伴随着竖琴如流水般舒缓流畅的旋律，春天来了。轻快的音乐代表着花朵们，而温柔舒缓的音乐则象征着春神，轻巧灵动的音乐意在描绘小鸟活泼玩耍的景象。经过小鸟的点缀，春天的景象被显现出来，一片生机盎然的美丽画卷由此展开。随着小鸟的玩耍与啼叫，夏天也悄然而至。

夏季片段展现的是农田中的场景，矢车菊和罂粟花在玉米地里翩翩起舞。在他们酷暑难耐的时候，水仙伴随着明朗的船歌带来了清冽的泉水，他们立即恢复了体力，在单簧管的独奏声中跳起了玉米之魂舞蹈，不过被色狼和牧羊人打断，随后又被风神的阻击所挫败。

夏天的舞蹈片段之后，代表秋天的酒神到来了。酒神的出现伴随着浓厚的民族风情，音乐滑稽欢快，充满力量。一场狂野的酒神舞蹈介绍了秋天。狂欢过后，音乐转换成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柔板，在竖琴的演奏中，主旋律缓缓而来，显得庄严而肃穆，与之前活泼喜悦的音乐风格形成鲜明的对比，同时也为最后的一切沉寂与宁静做了铺垫。冬天、春天、鸟和西风有短暂的重现，好似回忆与总结过去的一年。最后舞台逐渐变暗，音乐也在纷飞的落叶中结束。这部交响乐作品通过音乐与舞蹈的结合栩栩如生地展现了四季的更迭。

与以上两首乐曲相比较，格拉祖诺夫于1904年创作的《舞蹈场景》并没有使用小标题，因此乐曲更加完整流畅，衔接自然，一气呵成，透露出辉煌激烈的气息。第一部分的主题洋溢着俄国风情，开头的音乐似乎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我们走来，旋律庄重缓慢，高低声部的模仿进行仿佛是在交替诉说。接下来是一段轻松欢快的小舞，富有热情，音乐也逐渐充满力量，弦乐与管乐交替演奏主旋律，打击乐营造出紧张繁忙的景象，随后音乐线条流畅而开阔。作曲家通过充满力量的舞蹈音乐营造出俄国民族氛围，节奏紧凑，几个反复重现的旋律振奋人心，最终音乐在宏伟壮观的氛围中结束。

格拉祖诺夫延续了先前音乐家们的音乐创作风格，为民族音乐的发展与传承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的舞剧音乐创作既继承了柴科夫斯基舞剧音乐交响化的风格，同时又在创作中体现了自身极富想象力的个性化表达。正如本张唱片中的三首作品，音乐与舞蹈水乳交融、融汇贯通，好似迸发出来的火花，充满光彩与奇幻。格拉祖诺夫一生致力于发展民族音乐，他将充满俄国民族风情的音乐完美地融入进三首乐曲中，旋律优美，技术精湛，音乐具有浓厚的民族韵味。此外，格拉祖诺夫还大力探索音乐创作中精准且华丽的表达，追求声音上的纯粹美，这不仅在当时丰富了舞剧的创作内容及方式，也对后世的创作研究以及舞剧音乐的发展起到了巨大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