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近十年校园欺凌研究现状和趋势——基于高频关键词知识图谱分析

蒋怀滨，陈绵绵，王恬悦，林婉清，蒲 敏，孙树亮

(福建技术师范学院教育学院，福建 福州 350300)

一 引 言

校园欺凌是发生于学生之间，一方单次或多次蓄意通过语言、身体及网络等手段实施侮辱、欺负，造成另一方肢体或精神伤害的行为[1-4]。研究表明，校园欺凌的频繁出现对卷入学生的身心健康有着严重损害[5-8]。该行为使被欺凌者承受身体伤痛的同时，更对其心理造成难以磨平的伤害，易诱发焦虑、抑郁等不良情绪，形成消极人格特征，严重情况下还会导致自杀[9-10]。欺凌者大多带有不良人格，同时表现出高水平品行障碍，后续可能演变为越轨甚至犯罪行为。此外,旁观者冷漠的行为使内心的道德底线受到冲突，在事情发生后常出现自责或内疚等矛盾心理[11-12]。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的校园欺凌报告显示，全世界约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曾经遭受欺凌[13]。教育部 “学校安全风险防控研究”调查发现，我国校园欺凌发生率为33.36%。当前，国内频发的校园欺凌事件成为社会各界热切关注的焦点，也引发政府高度重视。教育部和国务院教督委相继印发的《加强中小学生欺凌综合治理方案(2017)》《关于开展防治中小学生欺凌和暴力专项整治工作的通知(2019)》，皆聚焦校园欺凌事件防治及治理情况监督。[14-16]这些文件的陆续颁布成为推动校园欺凌事件防治的动力，彰显我国对校园欺凌问题的治理决心。

近年来，针对校园欺凌的研究文献综述也不少见[17-18]。归纳该领域研究现状、分析当前研究趋势，可为该领域研究助力。然而，当前的综述性研究往往基于定性或思辨方法，对有关文献进行主观归纳分析，难以避免由研究者意志产生的偏差性归纳总结。知识图谱以科学知识为基础，旨在将应用数学、信息科学、图形学等学科相结合，利用可视化手段，将关键词文本转化为数据，绘制热点图谱模型，有助于全面审视相关领域研究结构和热点[19-21]。基于此，本研究将尝试应用知识图谱分析技术，整合我国十年来校园欺凌研究成果，呈现发展趋势与动向，梳理演进脉络、前沿热点，从而为这一领域未来发展提供方向性指导。

二 校园欺凌研究现状数据收集与调查方法

(一)校园欺凌研究现状数据收集

在中国知网期刊数据库(CNKI)以“校园欺凌”为篇名对限定时间为2010年至2020年的期刊文献进行检索，为确保此研究的有效性与精确性，排除会议记录、广告等不符合条件及相关度低的文献，共获得期刊文献897篇。

(二)校园欺凌研究现状调查方法

1.研究工具。以BICOMB共词分析软件和SPSS21.0软件为本研究的主要工具。

2.研究过程。第一，登录中国知网(CNKI)检索篇名为“校园欺凌”的期刊文献，采取模糊搜索方式筛选符合条件的文献，将下载的文献信息保存为BICOMB软件所能识别的ANSI格式文本文档。第二，由于一篇文献被引用的频次反映其学术水平和质量评价标准，所以以高频被引频次阈值确定本研究的所需高频关键词。高频阈值依据普莱斯公式计算，公式为：M=0.749√Nmax，M是高频阈值，Nmax是检索文献被引频次最高值。为确定高频关键词阈值，将“校园欺凌”作为篇名在中国知网检索高频被引文献，发现2010-2020年以篇名为“校园欺凌”检索到的文献中被引频次最高的是《“校园欺凌”的概念界定及法律责任》，至今被引188次，突显该文献在本研究领域中的影响力。按以上要求提取关键词词频≥11的33个关键词作为本研究的主要关键词。第三，运用BICOMB软件的分析功能对所筛选的33个高频关键词生成词篇矩阵导出格式为ANSI的文本文档。第四，采用SPSS21.0软件对其进行多维尺度分析，获取组内树状图和热点图。第五，通过对组内树状图和热点图比对，利用绘图软件绘制领域图，构成校园欺凌知识图谱，并分析与解释。

三 校园欺凌研究现状结果与分析

(一)校园欺凌研究现状关键词词频统计与分析

关键词反映每篇研究成果的核心内容，同时也是作者学术思想、观点的集中体现，每个科学领域的研究热点皆可通过关键词得到体现。在此对我国2010-2020年有关校园欺凌研究的期刊文献进行筛选，进而对897篇校园欺凌文献中1346个关键词进行词频统计分析，选择频次≥11的33个高频关键词，对词频由高至低排序，见表1。

由表1可知，我国近十年校园欺凌研究前10个热点包括：校园欺凌(603)、校园(80)、欺凌行为(64)、校园暴力(50)、对策(38)、学校(32)、中小学(31)、青少年(26)、未成年人(26)、暴力(25)。表1仅是关键词词频出现频次统计，为探索这些高频关键词的内在联系性，还需做进一步分析。

表1 33个高频关键词排序(频次≥11)

(二)校园欺凌研究现状高频关键词近似矩阵阐述

为进一步把握各关键词间相互关系，使用BICOMB软件对33个关键词进行分析生成词篇矩阵，并将其导入SPSS21.0软件，选取二分类为Ochiai的度量标准，形成33×33近似矩阵，见表2。

据表2可知，校园欺凌与各关键词间联系性的排序为：对策(0.205)、校园暴力(0.184)、学校(0.050)、暴力(0.024)、欺凌行为(0.031)、校园(0.005)。例如，从表2可以看出关键词“校园欺凌”与“对策”相关性很高，和“校园”相关性较低，说明研究者在讨论“校园欺凌”时，更多结合“对策”进行探讨。

表2 部分高频关键词近似矩阵

(三)校园欺凌研究现状高频关键词聚类图分析

为确定各高频关键词间疏密关系，以SPSS21.0为工具对近似矩阵进行聚类分析，并依据类团连线距离远近分类原则，最终分成3大类，如图1所示。

图1 校园欺凌研究现状高频关键词聚类结果

种类1为日本校园欺凌综合治理经验性总结，由两种分类构成：分类1包括专项治理、中小学校、预防、心理健康4个关键词；分类2含学生、精神卫生、暴力、综合治理、欺凌、日本、防治、治理8个关键词。日本中小学校园欺凌现象范围广、程度重，具有高发生率和高危害性的特点。在此背景下，日本校园欺凌研究起步早、成果丰硕，内容涵盖检查管理机制、德育课堂、校园欺凌预警、多方联动体系等多方面。正因如此，日本校园欺凌治理经验成为我国学者参考对象。从图表数据中不难看出，我国对于日本校园欺凌治理的有关研究，集中于早期预警系统和防治手段两方面，对于日本校园欺凌的多方联动体系关注度较低。该现状导致我国校园欺凌治理整体性系统性弱，治理效率受损。

种类2为青少年校园欺凌行为成因及对策剖析，由初中生、对策、原因、成因、校园欺凌、校园欺凌行为、中小学、青少年、应对策略、家庭教育、网络欺凌等12个关键词构成。探明成因是解决校园欺凌的基础，欺凌发生诱因可归结为三个层面。微观层面涉及个体反社会性人格、家庭功能的失调、师生关系失谐以及越轨同伴影响等。中观层面包括家校联动缺失、大众传媒渲染等。宏观层面包含教育环境重成绩轻素质、学校政策管理制度待健全以及相应法律法规缺位等。我国对于青少年校园欺凌的成因研究数量较多，但在本次调查中发现由于取样简便、父母及教师的关切度高，校园欺凌的主要研究对象偏向于城市，农村地区的校园欺凌行为并未得到重视。农村校园欺凌问题难以有效解决，会诱发更严重的城乡发展失调，导致欺凌行为恶性循环。

种类3对美国校园欺凌行为专项立法保障的借鉴，由中学生、中小学生、校园、学校、欺凌行为、美国、校园暴力、立法、未成年人、法律责任10个关键词构成。美国于20世纪60年代便着手探究校园欺凌问题，并整合了较为全面的法律条文。美国欺凌相关研究具有以下特点：一是注重立法，以法律形式将责任落实到位，对校园欺凌坚决“零容忍”[22]。从《校园安全法》(1990年)到《新泽西州反欺凌法》(2010年)给予校园欺凌的预防和治理以法律支持[23]。至2015年，美国诸州均出台反校园欺凌法。地方法案使美国法律政策更具“地域性”和灵活性。二是与学校协作，设置预案，在美国，学校健全相应政策及预案，并对教工开展培训，以提升其预防、处理校园欺凌能力[24-25]。本次高频关键词分析结果表明，我国学者偏向于聚焦美国校园欺凌立法的理论研究，在推动立法实践方面未能展现出行动力，造成我国校园欺凌问题法律依据、立法保障缺失。

(四)校园欺凌研究现状知识图谱分析

为更清楚地阐明近年来校园欺凌研究趋势，以SPSS21.0为工具，对33个高频关键词形成的近似矩阵进行多维尺度分析(ALSCAL)，结合高频关键词聚类结果，运用绘图软件绘制校园欺凌知识图谱，如图2所示。

图2 校园欺凌研究现状知识图谱

图2中圆点代表33个高频关键词，圆点距离代表其关联度。关键词越密集圆点之间距离越接近，关键词越稀疏圆点之间距离越远[27]。坐标轴中“维数1”代表向心度，是各领域间相互影响程度；“维数2”代表密度，是领域内部关联程度[28-30]。“领域1”中关键词“暴力”与“领域3”关键词群较近，因此把“暴力”划到“领域3”；“领域2”中关键词“初中生”与“领域1”关键词群较近，因而将“初中生”归入“领域1”，关键词“原因”“成因”“青少年”“中小学”与“领域3”关键词群较近，由此将其划至“领域3”；关键词“校园”与“领域2”关键词群接近，故将关键词“校园”归到“领域2”。

图2显示，领域1对应种类1，即对日本校园欺凌综合治理经验性总结；领域2对应种类2，即青少年校园欺凌行为成因及对策剖析；领域3对应种类3，即对美国校园欺凌行为立法保障的借鉴。校园欺凌知识图谱与高频关键词聚类结果树状图总体上吻合，说明知识图谱的科学性。更加清晰地展示我国近十年校园欺凌主要围绕这3大领域展开。

对日本校园欺凌综合治理经验性总结(领域1)横跨一、二、三、四象限，密度、向心度均中等，表明目前对该领域研究数目尚可，其内部结构完整度和领域内部联系度尚可；青少年校园欺凌行为成因及对策剖析(领域2)主要集中在第二象限，该领域密度较高，向心度中等，表明该领域研究数目较多，青少年校园欺凌行为成因及对策剖析为愈来愈多研究者关注，其领域内部联系强度尚佳；对美国校园欺凌行为立法保障的借鉴(领域3)集中在一、三、四象限，该领域密度较低，向心度中等，说明目前对该领域研究数目较少，其内部结构不完整，对该研究核心联系尚可。

四 结论与展望

通过对知识图谱的定量与定性分析，我国近十年校园欺凌相关研究主要围绕对日本校园欺凌综合治理经验性总结、青少年校园欺凌行为成因及对策剖析、对校园欺凌行为立法保障的探索三个领域展开。同时，对研究领域的高频关键词进行排序和近似矩阵分析，再结合聚类结果和热点图，整合出我国近十年校园欺凌研究现状和趋势，发现有关校园欺凌研究的不足如下：对于日本校园欺凌治理的经验总结虽然研究数量较多，但有关多方联动体系的研究还存在不足；青少年校园欺凌行为成因及对策剖析研究领域内部联系强度仍有提升空间；对美国校园欺凌行为立法保障的借鉴研究领域虽然内部联系强度尚佳但研究成果数量较少。根据校园欺凌研究现状，结合可视化知识图谱发现，我国学者仍需做出以下努力。

首先，应更侧重对日本校园欺凌治理多方联动体系的研究，将关注点放在各方协同配合上。日本作为我国近邻，在文化、意识等社会环境上与我国存在相似性，其现有校园欺凌治理经验值得我国学者借鉴。知识图谱数据显示，作为社会问题的校园欺凌单靠某一部门、组织和责任者是无法解决的，必须多部门联防联控、协调治理。我国对日本的校园欺凌多方联动体系关注度较低，忽视校园欺凌各主体间的配合，未能使治理行为发挥最佳效果。日本校园欺凌的多方联动体系，使得校园欺凌问题的解决具有系统性和全面性，形成了国家、地方、学校、家庭、社区等五位一体的立体综合式问题解决体系。就目前情况而言，我国应重视对日本治理校园欺凌多方联动体系的分析，集中校园欺凌治理各方力量，减少不必要的中间环节。并且根据国情，提出完善、行之有效的治理方案。

其次，需加强我国农村青少年校园欺凌行为成因及对策研究，为预防农村地区校园欺凌行为提供科学依据。我国农村人口约占40%，在社会变迁背景下，农村涌现了庞大的留守青少年群体，回流青少年的比例也逐年增长。由于父母监护缺失、隔代教育错位、流动频繁、专业师资队伍匮乏、学校管理疏漏等诸多原因，农村青少年的欺凌问题不容忽视。我国校园欺凌研究取样多来自城市，农村学校相对较少。并且，仅有的研究也停留在个案现象学分析或经验式探讨，尚缺乏规范性取样调查。鉴于农村青少年成长环境具有显著异于城市青少年的特殊性，探明农村校园欺凌成因，及早建立预警模式并制定适切治理方案，是我国学者未来需重视的方向。

最后，要持续推进我国校园欺凌立法实践，从而促进欺凌防治法律体系成熟。我国校园欺凌问题日益突出，欺凌治理法律体系仍需完善。过去60年中，美国法律治理已形成实体法与程序法相结合相对完备的规制体系，包括校园欺凌行为规制、处理程序、责任分工等。各州的反校园欺凌法案明确了政府、学校以及教师三大反欺凌相关主体及其职责，为被欺凌者设定了投诉、正式申诉、调解、法律诉讼等广泛的权利救济路径。我国最新修订《未成年人保护法》，虽明确了学生欺凌的定义，在原有家庭保护、学校保护、社会保护和司法救济的基础上，增加政府保护和网络保护两章，但对照美国立法实践，我国仍需进一步健全救济路径，明确未成年人保护的主责部门，分级认定校园欺凌标准。在未来，我国应从立法、司法、执法等各个方面着手推动立法实践进程，保障未成年人身心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