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与“植”
——解析陶艺中的艺术直觉性与实践过程

2021-11-15 11:49
陶瓷科学与艺术 2021年9期
关键词:直觉陶艺艺术家

曹 潇

中央美术学院 北京 100105

引言:艺术家在当代艺术创作过程中出现异质面貌,是当代的普遍特性,笔者作为创作者的一员,在本文提出“直”与“植”的概念,缘起于最近在陶艺创作上进行的系列创作,激发从自己这种“直”、“植“进行梳理分析研究。

一、“直”与“植”——解读艺术直觉性与植入

直觉是一个玄妙的概念,克罗齐曾今提出著名事物“直觉论”,认为艺术就是心灵的直接表现,直觉类似一种不自觉的非逻辑本能。苏珊·朗格曾提出:一件艺术品,经常是情感的自发表现,即与艺术家内心状况的征兆[1]。这种情感的自发表现在这里可以理解为直觉的表现。关于直觉在艺术领域的定义,研究批评家们种种辩驳说辞,并无定论。在百度上的释义:艺术直觉是文艺家在创作活动中直接、敏锐、迅速地感受、捕捉具有审美价值的形象的一种特殊心理能力。在这里艺术直觉可以被理解为一种艺术敏感度。俗语会将直觉称之为“灵感”,但灵感只是是偶然爆发的短暂感应一个感知过程,直觉还存在有一个由感知升华至再造的过程,也就是“悟”的过程。灵感是作为直觉的“沸点”存在的。

晋代陆机《文赋》中:若夫感应之会,通塞之纪,来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灭,行犹响起。方天机之骏利,夫何纷而不理。思风发于胸臆,言泉流于唇齿……及其六情底滞,志往神留,兀若枯木,豁若涸流。揽营魂以探赜,顿精爽于自求。理翳翳而愈伏,思乙乙其若抽。是以或竭情而多悔,或率意而寡尤。虽兹物之在我,非余力之所戮。故时抚空怀而自惋,吾未识夫开塞之所由也。[2]

陆机在此段说:“感应”顺畅或时阻塞的机遇,来时不可抑制如宏大的声音一样响起,隐藏时也无法阻拦像光影一样熄灭,在艺术的“感应”活跃的时候,再纷乱的素材也理出头绪。文思像疾风一样从心理涌起,文辞如清泉一般从唇中流淌出……而当艺术情感凝滞,神志停塞,如同一截枯木和干涸的河。于是,艺术家只有聚拢精神去探索底蕴,重振思绪去求索,直到隐蔽的文理渐渐浮现,文思剥茧般抽出。所以有时候竭尽构思反而多有悔意,有时候随意挥洒反而到少有后悔,虽然作品来自于我,但“感应”却绝非我能把握,所以独自叹息,我哪里知道“感应”开阖通塞的缘由。

在陆机的这段话中,他对文思的“感应”追问叹息也一直是艺术创作者的困惑:怎样把握这种创作“感应”?似乎这种“感应”是转瞬即逝的,而且是不定性的,这里的“感应”在笔者这里假定为“直”——艺术直觉性。我们即将要讨论的将直觉转换为“感应”直觉性,“植”入作品创作中,便是“开阖通塞”的缘由。

笔者本文中的“直”都指的是艺术直觉性,而非艺术直觉。而要解释直觉如何升华为直觉性的,笔者通过分析各家之言加以自己心得得出:首先艺术直觉性不等于直觉。直觉与直觉性相比,直觉类似一个量的积累,而直觉性则存在一个质变的过程。艺术直觉性是艺术直觉思维的“悟”再经过思忖研磨积淀以及再内心游移而来,在作品创作过程中是不可缺少的。它包含艺术直觉这种直觉审美,还包括这种直觉审美的“沉淀或蒸馏”与不断修正内化这个过程。艺术家在创作过程这种熟练的直觉性审美 “植”入过程,可造成一种一簇而就无意识的假象。也就是陆机所说的如上天赋与一般的流畅思维。实际上艺术家艺术创作是需要有意识、有思维、有逻辑分析的审美功能来完成的。这不仅仅是天赋所能赋予的,不仅仅是感性的无意识,而是需要理性这种审美的培养,这需要后天训练而来。可以说艺术直觉性包含这种审美:在众多的表象中熟练、准确地挑选出最能表现对象美的本质的表象,并对这些表象进行创造性的加工、组合成比对象更美更新的艺术形象。除去艺术直觉性包含这种审美功能,还包含更深一层意思:创作形象的预见性。这就包括了题材、形式构图、空间、呈现手段以及材料媒介的选取等等因素,这也是与艺术家本人所处的时代、教育环境、社会关系、以及价值观念息息相关。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这些因素融入到艺术家的血液里。也就是说人人都会有艺术直觉,但不是人人都有艺术直觉性,而艺术直觉性则是可以经过艺术直觉的训练沉淀内化来完成。

“植”指的是艺术家直觉性“植”——自我生长而向形式化语言“物”化的酝酿混沌创作过程。艺术直觉性包含四个阶段,一是感知阶段,二是顿悟阶段,三是前两个过程的沉淀积累混沌过程,四是预见性判断阶段。这四个阶段并不是串联的或是并联的。他们非线性交织与一起。融合于艺术创作“植”当中。而艺术家在创作中,更多的流转或交集与这几个阶段中,可以从感性非逻辑到理性有逻辑,可以理性有到感性非逻辑。当艺术家创作到所谓忘我境界“植”的时候,已然是处于一种类似“梦游”的状态境界了。有时很可能一气呵成创作天人合一“率意而寡尤”达到自己满意。然而有时一但冷静下来,便开始自我剖析,成为一个理性的批评者。也就是“竭情而多悔”出现的时候。此时也会出现新的艺术直觉性,于是兜兜转转又开始这种情绪的循环。这种不停的修正一直到自己满意,这也是创作开阖通塞的必经之路。

二、“直”与“植”——陶艺创作的运用

在陶艺创作中,陶土创作的不同阶段也都被赋予了艺术家不同的直觉感受。这种对自身艺术直觉性的再创造行为,是作者把握作品世界的一种方式。

陶艺家的艺术直觉性在创作过程中始终发挥着它的决断作用。首先他对这个陶土材料、水、火的艺术感觉,艺术家自身的不停的思索以及陶艺材质本身充满的偶然因素,首先艺术家对泥土的可塑性、黏稠度以及色釉的有基础认识,在作品当中不断修正,避让缺点是个常态。然而承重变形、收缩比、开裂、釉料的发色等等陶艺特有的变相插曲,造成并不是每个作品都会成功,比如技术上出现的烧制开裂会让有的艺术家毁掉作品,因为与一开始艺术家直觉性的预判产生了间隙,但是同时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这种看似瑕疵却是颠覆了艺术家的以往认知,成为了艺术家的新的艺术直观性的催化剂,反而成为艺术家的新的创作语言。

在感性情感迸发产生的时候,直觉性同时决定了主题的兴趣与关注。这个阶段是很重要的,首先艺术家对手里的泥、在理性化塑造物化的过程中,艺术家身体力行的将其从就头脑中画草稿的雏形进行实质化,将这种头脑中的雏形转化为陶艺的语言的过程中,艺术直觉性对这个陶艺语言的形式语言起着决定作用。使得艺术家后天所受的教育直接决定这他选择什么样的具象或抽象创作手法,风格或是主题。

在陶艺创作中,无论艺术家走着秉承传统或是现代创新的路线,作为不同的个体,不同艺术家有着不同的艺术直觉性。他们选取的角度以及最后所呈现出的作品面貌一定是自己的艺术直觉性在自我不断剖析中而留下来的想要呈现给观者的本真状态。此时处在本真状态的艺术直觉性是艺术家作为创作者触动观者情弦的一个支点,作为观者被触动到是因为作品刻画的对象或是创作者的心声有共鸣之处甚至引领带给观者以启发感悟。一个好的作品能给大家带来情感的涟漪也是作者与观者之间达到了这种临界点的和谐。

三、“直”与“植”——陶艺创作中艺术直觉性

1.“直”的材质选取——艺术家与陶

陶艺是综合了“水”“火”“土” “时间”“空间”等元素的一门艺术,“土”本身具有包容气质,包含了各种可能性。陶土本生因“”水”不同有泥浆、湿泥,完全干燥状态的泥等不完全定性的阶段。经过“火”温度不同改变性质变为坚硬、脆弱的陶瓷。其中艺术家对其赋予其特定形状又是一个给予“空间”的过程,过程本就包含了“时间”的含义。陶土的每个阶段就是它自己呈现出的特性。在最后烧制过程中,火将本是脆弱的泥土物质变成坚硬的物质。陶瓷在历史的长河里作为人类文明的见证物,在形式语言上,经过时间的洗礼,发展到了当代出现了新的可能性。而陶艺家来讲,对陶土的这种特殊感受,选择它作为艺术载体进行创作是其他材质无法比拟的。艺术家所做的事情便是感受泥性、超越泥性,给与泥土与灵魂。

从人性来看,每位艺术家对于陶泥土这种材质各有特殊的契合感,制陶的过程中以造物主的身份赋予柔软的陶泥一种特定形状,这种造物创作过程在艺术家传达自己的想法表现上是最直接的,相比较于其他材质,它没有需要经过翻制而损耗的细节,保留手作的痕迹。同时陶瓷又具有独特性,陶瓷上釉后,一些棱角细节会在窑火下被融化的釉料柔和,这种“模糊”相当与火的再创作,釉色赋予陶瓷新的质感,这种材质的特质多变的特性正是陶土魅力所在。艺术家对选取陶土这种材质作为艺术载体的偏爱也是艺术直觉性的体现。

艺术家从个人的情感经验出发,执着于自己对陶艺的理解,可能在技术上并不如传统制陶人技艺的高超,只是凭借艺术直觉性去表达,这种拙甚至是神秘恰恰带来一种新的留有想像空间余地的陶艺视角表达方式。这种新鲜感以及灵活度,在陶泥这种材料相得益彰。

2.“直”的缘起——现代陶艺创作中艺术直觉性循迹

艺术直觉性在具有共性体现的,它是由“迹”可循,不仅具有时代性,同时是以审美主体长期的实践积累、经验积淀、思想修养为内在依据的。处在现代这个多元化的风气且艺术边界模糊的大背景下,新的观念以及理论框架的不断提出,当代陶艺形式和题材也愈发多样化。比如极简主义风格、超现实风格、抽象表现主义风格和观念主义风格等。现代陶艺的发展离不开现代全球化的艺术潮流的带动,陶艺同时它作为现代艺术的一种艺术载体,艺术家极具个性的把握着当下的时机,审美视角也逐渐从对美的单一表达过渡到观念的多元化表达,不再拘泥于只是“技”的一种泥性传达,原创鲜活的直觉性艺术作品也有了更多的灵感来源以及展示的舞台。

3.“植”的特质——陶艺中的艺术直觉性“植”入视角

在陶艺创作过程中,艺术直觉创作过程这个“植”入过程,为了更好贴切的的在作品中呈现自己的意图,这个直觉性在创作中会不停的跟随作者的新的意愿、实际情况、偶然因素等进行选择过滤筛选,艺术家以艺术直觉性这个“触角”触碰探寻,出现新的直觉指引,这个过程不可名状,就是混沌反复的过程。如果艺术创作过程类比于植物的萌发生命的过程,从狭义来看,直觉是个“种子”,直觉性是“成长的执念”,“植”入是种子发芽开花结果的动态过程。 “种子”“成长的执念”不同,“果”自然不同;从广义来看, “同一品种”,同样的“气候环境”会结“果”相同。也会因地制宜,“果”的“物”化会自己根据周围的环境而进行变化。

总体来讲,在直觉性上“植”的过程, 艺术家的作品的直觉性共性特征解读,这种共性产生也是直觉性理性选择上的结果。“气候环境”同样使得艺术家们是存在特有的视角集体共性的,同时也是具有个性特征的。个性体现在个体的差异上,共性体现在在现代艺术开放蓬勃的前景下,艺术家在陶艺创作中,从自己特有的经验出发,尤其是现代新生代,脱离了各种条框。

四、“直”与“植”——艺术直觉性在笔者陶艺创作中的实践运用

艺术直觉性来源于生活,“超越”于生活。在陶艺创作中,直觉性使得笔者擅长发掘生活经验中的各种灵感符号,对于选取主题、择取风格以及表达观念种酝酿混沌的“植”的过程寻求自己独特的视角。

笔者在个人创作实践作品《青春》系列中,选取年轻人物作为母题符号,是对消费时代下的青年人的内与外的精神压力的状态身同感受,这是直觉性的感知来源。

在造型捏塑方面体现出的写意性与趣味性颇为感兴趣。由其对人体以及面部表情颇感兴趣,末端神经表现出来的微表情或是挣扎的面孔,这类类似本真的面孔与现在消费时代社会的所提倡的面具式的高情商之间的面孔对比,以及贯穿到末梢肢体的反应,是我想在陶艺视角上利用陶泥的属性来实现这种手塑刻画带来的酣畅伶俐感,我觉得这样会很有意思,这种可塑性并且保留我自己第一感受身体痕迹的重新定义陶泥的属性,这个审美过程是我的直觉性决定的。

首先它会经过火的洗礼,我所做的表情小人物似乎也涅槃了一遍,变成了一个有有趣灵魂的人。年轻的带有漫画感。我想如果将这批情绪小人物“陶偶”进行一个隐喻,会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我们自己是否是创世者的陶偶,提拉缠绕我们的线又隐藏于哪里?陶人不会随时间而一定消失,人的青春生命却会……本人尝试用陶土创作出与青春生命的相关性,写意性人身躯以及复杂的面部表情是有关女性的敏感与一种感知诉说。这种情感体验是我的直觉性决定想传达给观众的。

五、 结语:“直”与“植”——陶艺实验中的启发

通过案例分析陶艺创作中,“直”这种艺术直觉性是源于艺术家自身的价值判断,而非简单的直觉。而“植”这种心理酝酿创作“物化”过程,在陶艺作品的物化过程中具有存在现实意义。我们无论作为观者还是创作者,都能够从个例中感受到属于艺术家自己内心世界的那一片天地。“直”在这里是感性细腻的、自由新鲜的;“植”是没有规则的,艺术家们也不创造规则,旨在建立自己独特的直觉性,并且不断自我更新,突破樊篱。

艺术家善于了解陶土材料,了解剖解自己。发现自己的艺术直觉性上的需求和特点,尊崇差异性从而突破底线与极限去认识、理解、创作艺术。坚守呵护自己的直觉,对艺术直觉性的训练成为日常的一部分,不断审视自我,开阔自己的思路。在环境与自身提升的熏陶浸染下,摸索而成长。这种探索的充满焦虑或是自信的展现真我的脚步。使得这种艺术直觉性研究在陶艺发展中具有新生意义。艺术为我们打开另外一个世界,使我们对生命、情感始终保有新鲜的体察和认知以及述说的冲动。[3]做陶艺也应是如此,将创作作为自己的诉求,从而艺术直觉性“品质”更有价值,成为日常的每一个日子的必修课。在艺术造诣上提升自己,对艺术直觉性的探寻,自由无限定的焕发出艺术家的潜质,使得陶艺语言样式更加多样化,能够激起更多观者心理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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