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音乐剧的萌芽——20 世纪前美国音乐剧的发展脉络

孙 琳

（上海音乐学院 上海 200031）

音乐剧，《新格罗夫美国音乐大词典》是这样解释的：“音乐剧是一种集合了歌、舞、演等元素的极受大众青睐的戏剧结构形式，早在20 世纪早期就已经发展为一种独特的舞台剧类型，逐渐成为美国舞台的一种主要的流行舞台剧形式。”作为近代的一种舞台艺术表现形式，与歌剧不同，在音乐方面，作曲家不再使用严肃作曲法，音乐随着时代的发展、大众的欣赏能力变化而变化；剧本内容题材方面，大多是偏喜剧性的；舞蹈方面，舞蹈的使用率明显提高，并且与歌唱一样，有着戏剧功能；台词方面，使用相对自由，人物之间的交流不仅可用音乐（歌唱）来表达，同时也可以使用对话；对于舞美的制作，随着科技日新月异的发展，也要根据剧目制片方或导演要求，运用各种高科技手段。简而言之，“音乐剧能够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门类，首先是由于音乐剧明确以戏剧为主导，强调歌舞的共同叙事能力，更为重要的一个质的规定性是：音乐剧歌舞叙事的音乐语言，以现代流行音乐为主要叙事语言。这是音乐剧与歌剧艺术二分为两大艺术门类的重要原因。”音乐剧在歌剧的基础上，具有更通俗、广泛、商业化的艺术特征，以美国百老汇、英国伦敦西区为中心点，迅速向世界蔓延。

从层出不穷的剧目可以看出，音乐剧是一种雅俗共赏的舞台艺术表现形式。如果说歌剧的本质是音乐与戏剧的综合，那么音乐剧则是音乐、戏剧与舞蹈的高度结合，并且在表达上还具有通俗性。而音乐剧表现形式的通俗性是否与影响着早期音乐剧的众多艺术形式有关呢？为此，笔者探寻音乐剧的前身以及“本源”。这些众多的“前身们”，对我们理解20 世纪后音乐剧的表达方式有着实质性的帮助。

一、起源

关于音乐剧的起源，似乎没有哪一个史学家能敲定。“关于音乐喜剧的历史在一开始就是很混乱的。”“在20 世纪之前，有无数不同类型的‘音乐剧’形式被物化、变形、流行、消失、重新出现和交叉重叠，当人们试图对这些形式进行梳理时，关于‘第一部’音乐剧产生分歧的原因就变得显而易见了。”《新格罗夫词典》也明显指出：音乐剧的起源被归为许多不同的来源，比如所有涉及戏剧并穿插不同风格的美国或欧洲的流行歌曲或轻音乐。在确定音乐喜剧的特定起源方面是存在问题的，但总的来说，它的根源是音乐喜剧（Musical Comedy），喜歌剧（Comic Opera）和轻歌剧（Operetta），音乐厅（Music Hall），墨面剧（Minstrel Shows），歌舞杂耍（Vaudeville）和滑稽剧（Burlesque），它的演变进一步受到早期流行音乐风格如拉格太姆（Ragtime）音乐和爵士乐（Jazz）的影响。更为成熟的音乐剧融合了流行音乐的发展、戏剧表演的创新和戏剧主题范围的扩展等元素。不同的表现元素合并成一个可以辨别的体裁。由此可见，音乐剧作为一种艺术表现体裁，起初的内容是不确定的，随着时间的发展而逐渐形成，人们不断总结，最后成为一个可供人们归类识别的艺术表演门类。

二、18 世纪概况

也许无数学者都将《黑钩子》（The Black Crook）定义为第一部“音乐剧”。但是前文已提到，多种当时的艺术表现形式随着时代不断发展，不断提炼而形成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百老汇音乐剧。而这些众多的艺术表现形式，最早的甚至可以追踪到18 世纪（欧洲传统轻歌剧、喜歌剧等传入美国），比如“Flora”的上演。从18世纪30 年代到独立战争期间，尤其是那些生活在美国东北部城市中心或东南部农村集镇的美国人，观看了一系列从英国进口的戏剧演出。这一时期的许多演员都与巡回剧团有联系，这些剧团由演员（通常是家庭成员）组成，他们通过演出来换取票房收入。比较有名的是“美国剧团”（American Company）。在那段时间，美国的戏剧生活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美国城市地区的规模大大增加，并且允许建立永久剧院和常驻股份公司，这吸引了一大批欧洲音乐家，他们来到了美国。到了19 世纪初，美国舞台上的剧目有一半是音乐性的，每家剧院都有一支管弦乐队，并且剧目的上演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音乐。用威廉·布鲁克斯的话来说，一般晚上是由“像娱乐百科全书一样的，表演大杂烩”组成的，大部分时间都需要管弦乐队伴奏。观众的行为与20 世纪典型的体育赛事没什么不同：观众来来往往，吃喝玩乐，互相交谈，疯狂鼓掌或者和演员一起唱歌。很明显，在这一时期，术语“戏剧”和“音乐剧”基本上是同义的。在大多数情况下，美国戏剧在18 世纪的最后几十年仍然坚定地以英国为导向，并且也与之成为竞争对手。剧目作品大体上也是从伦敦引进的。

不难发现，18 世纪的美国戏剧几乎每一场演出都需要音乐来维持和完成。这足以说明音乐作为今天音乐剧中的一种表达手段，已经在早期的戏剧中出现。戏剧剧目大体上也是从英国伦敦或者欧洲其他国家引进的。服装和布景等要么是直接进口，要么是从英国的作品中抄袭而来的。尽管美国本土的戏剧表演极大程度上依赖欧洲，但是这些艺术表现形式对音乐的需求比例不断增加，进一步说明美国观众也越来越期望美国音乐家能拥有自己的作品。在18 世纪的最后十年里，美国的戏迷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在美国创作的音乐剧作品，这些作品通常是前文所提到的欧洲移民音乐家所原创的。

三、19 世纪概况

（一）19 世纪初

在十九世纪的头几十年，美国的戏剧作品几乎完全由已有的剧院和常驻股份公司完成。巡回剧团也逐渐向西部移动。情节剧（Melodrama）在十九世纪成为美国最重要和最受欢迎的戏剧和音乐流派，在最初的几十年里全面崛起。19 世纪10 年代，一种新的音乐“明星”开始在美国的剧院巡回演出。这些歌手（无论是单人、双人或三人组合的形式）沿着东海岸巡回演出，这种形式成为美国大众音乐剧的常规组成部分。这些“明星”与这些股份公司一起，还向美国观众引入了更多的美声唱法和法国歌剧（英文改编版），包括罗西尼、贝里尼和莫扎特等作曲家的作品。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时期，英语和外语歌剧都很容易地融入美国戏剧剧目中，歌剧还没有从普通戏剧中分离出来。因此，美国人也没有轻易地把“戏剧”和“音乐剧”区分开来。到19 世纪40年代，美国剧院的基础设施趋于稳定，情节剧继续在美国戏剧剧目中占据主导地位。在1840 年至1865 年期间，戏剧制作仍然离不开当地的股份公司与“明星”。对南北战争前的美国人来说，去剧院看戏，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上层阶级的品味。

墨面剧（Minstrels Shows）是19 世纪早期发展起来的一种美国种族主义娱乐形式。每一场表演都包括喜剧小品、舞蹈和音乐表演，专门描绘非洲血统的人。这些表演的主角大多是化黑的白人，他们扮演黑人的角色。也有一些非裔美国演员和只允许黑人参加的吟游诗人团体成立并巡回演出。弗吉尼亚墨面剧的形式很快成为其他团体的标准：四到六名表演者，都是男性，都是黑脸，站在舞台上面对观众排成一行或半圆形；“Mr Bones”（演奏的是一种由动物骨头制成的，有节奏的“乐器”）和“Mr Tambo”（演奏小手鼓）在两端，“对话者（Interlocutor）”在中间。表演分为两部分，包括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唱歌、小品、笑话、舞蹈和单口喜剧；前半部分侧重于城市花花公子，第二部分“描绘”种植园生活。墨面剧的歌舞起初受到了小提琴曲调的启发，但很快也受到了其他流行歌曲的影响，包括感伤歌曲、欢乐曲等。除了小品和喜剧外，整个表演都具有音乐性质，乐队由小提琴、班卓琴、动物骨头制成的乐器组成。在19 世纪40年代和50 年代，黑人墨面剧剧团迅速加入了其他音乐剧公司，吸引了各种社会阶层的观众。19 世纪40 年代后期，随着这种形式日益商业化，墨面剧团变得更加精简，形式也更加公式化。到19 世纪50 年代后期，第一部分已经变成了一场歌曲音乐会（包含文雅和伤感的歌曲），中间部分被称为“Olio”（大杂烩），以黑脸歌曲和滑稽短剧为特色，从对莎士比亚的讽刺嘲笑到歌唱家庭部分到歌剧。第三部分是最后一部分并且是这个节目的核心，它“描述”了大量的种植园场景。整个表演在一种“巡游（Walk-around）”的曲子中结束，在这一过程中，全体演员在乐队的伴奏下，沿着舞台像游行一样走动。墨面剧是南北战争前美国最重要的音乐剧发展形式，在流行程度上很快赶上了情节剧。这种团体与其他当时的剧团公司一样，利用美国交通运输网络而不断扩大，在美国东部各地旅行，他们出版了收录他们最新曲调的歌曲集以及他们表演的感伤歌谣的乐谱；他们与全国发行的音乐或戏剧杂志通信，这些杂志刊登他们来往的报道；他们在进城之前在当地报纸上刊登了演出的广告。这些传播工具迅速为这种新的音乐剧形式带来了大量的观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墨面剧的表演是这一时期美国流行音乐剧的各种元素的凝聚。在美国内战之后，墨面剧的表演仍在不断演变。

（二）19 世纪中期

美国舞台上的哑剧（Pantomime）在西方文化中有着悠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典戏剧。它是从16世纪意大利的艺术喜剧和其他欧洲国家的舞台发展而来的，如17 世纪的假面舞会和音乐厅。哑剧在19 世纪中叶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早期的英国模式被视觉戏剧风格所取代，最典型的例子是加布里埃尔·拉威尔（Gabriel Ravel）家族。当然，在19 世纪中叶，其他的剧团也同样在美国戏剧界巡回演出，用超凡的体力使观众眼花缭乱。他们的整场节目包括：一场哑剧并且包括肢体表演（走钢丝、平衡木等杂技以及舞台表演）和一场芭蕾舞。拉威尔剧团的优势在于它的综合剧目：芭蕾舞、体操和哑剧。他们的哑剧形式是肢体技巧、哑剧叙述、舞台机械和布景的结合，这在几十年后演变成一种“神幻剧”（Extravaganza/Spectacle）的形式。美国“华丽表演”的另一个重要支持者是Laura Keene（劳拉·基恩），所有这些戏剧形式（滑稽剧、哑剧、芭蕾舞和戏剧），以音乐为伴奏，辅以奢华的服装和布景，在19 世纪下半叶相互融合，交叉发展，这些都对二十世纪美国音乐剧的最终形成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19 世纪早期和中期的美国Burlesque（滑稽表演）是一种具有讽刺和幽默性质的戏剧表演（这种形式直到后来才成为以脱衣舞为主要组成部分的综艺节目）。到19 世纪中期，这种形式已经具有了一些华丽表演的特点。19 世纪40 年代和50 年代，美国舞台上出现了数以百计的滑稽剧或滑稽剧式的华丽表演（主要是独幕剧或加演的短剧），正如前面提到的，这种方式也被黑人墨面剧剧团在他们表演的“Olio”（大杂烩）中部分采用。在纽约，从19 世纪30 年代末开始，在演员兼导演威廉·米切尔（William Mitchell）的带领下，滑稽表演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从19 世纪60 年代起，滑稽戏经常成为精心制作的壮观布景和神幻剧（Extravaganza）的结构框架，至于神幻剧的特点，笔者前文已提及，在此不再赘述。

到了19 世纪40 年代，曾经在美国舞台上扮演重要角色的“明星”几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英国歌剧公司的剧目表演，这些剧目已经成为大众所喜爱的流行戏剧。塞金歌剧公司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剧团，在19 世纪40 年代几乎垄断了英国歌剧表演。和其他英国剧团一样，其演出的剧目包括欧洲歌剧的翻译作品。在19 世纪50 年代，因为越来越多的大型、熟练的意大利剧团在美国巡回剧院演出，英国歌剧开始被认为是过时的作品。法国歌剧在这一时期的活动地基本建立在新奥尔良，伴随着奥芬巴赫（Jacques Offenbach）的小歌剧和剧团的涌入，法国歌剧的全盛时期直到19 世纪60 年代才到来。在19 世纪中叶，歌剧发展的主要推动力是意大利语歌剧。19 世纪40 年代，许多从欧洲进口的临时驻纽约的意大利公司出现并表演罗西尼、贝里尼、多尼采蒂和威尔第的作品。并且，许多从国外引进的意大利歌手在公司巡演结束后仍留在美国。到19 世纪50 年代早期，已经有足够多的意大利歌手生活在纽约（并在那里教授音乐），这使在当地成立意大利歌剧公司成为可能。有必要强调的是，尽管意大利语歌剧在19 世纪50 年代开始与精英和富人联系在一起，但歌剧对于观众仍然是新的，因为歌剧主要局限于东海岸。并且意大利歌剧仍然是观众心目中的娱乐节目。因此，它仍然是美国大众流行音乐剧不断变化的一部分。此时，来自歌剧舞台的音乐已完全渗入美国人的耳朵中，许多美国人观看歌剧表演是为了听熟悉的音乐。美国人跳舞的节奏是从最受欢迎的欧洲歌剧中演变而来的。因此，音乐剧并不局限于剧院，它渗透到了美国人的生活中。

（三）19 世纪晚期

19 世纪最后三分之一时期是美国舞台上的音乐戏剧形式激增到混乱的时期。大多数前文已经讨论过的风格（滑稽剧、吟游诗人、歌剧、情节剧、哑剧、舞蹈和歌舞剧）仍然在上演，但是这些古老的演出形式，在逐渐变化、延伸、相互交融。此外，新的风格——轻歌剧（Operetta）被引入。在这个时候，几十年前的许多本地股份公司已经消失了，大多数剧院现在完全依赖巡回“组合”剧团，他们的表演涵盖话剧、歌剧、轻歌剧、滑稽剧。

在美国内战后，“神幻剧”“滑稽表演”等词经常交替使用或组合使用。这种风格的戏剧作品显然是以美国戏剧观众多年来所熟悉的形式为基础的，但这种性质的表演在本世纪的最后三分之一时期变得更加突出。笔者前文所提到的《黑钩子》（1866 年）就是一个生动的例子。这部剧结合了当时各种戏剧形式的元素，而在这种形式中，音乐作为统一的伴奏起着重要的作用。这部剧经常被认为是20 世纪音乐剧的第一个真正的先驱。它的成功导致了一连串的额外的华丽表演和壮观场面。这种将滑稽与华丽表演融合得很好的例子还有莉迪亚·汤普森（Lydia Thompson）的作品。此外，汤普森将“少女秀”的元素注入滑稽戏，并最终与该流派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代表了女性表演者在音乐舞台上角色的重要发展，它在20 世纪早期产生了重大影响。

情节剧在19 世纪末20 世纪初逐渐消失。原因可能是在情节剧中使用的一些音乐旋律与当时许多普通戏剧中所插入的歌曲和附带的音乐并没有明显区别，这既表明了音乐对大多数戏剧作品的重要性，也表明了19 世纪晚期美国舞台上不同舞台艺术形式之间普遍存在的重叠问题。到了19 世纪的最后几十年，墨面剧的“黄金时代”几乎结束了，原因也是其无法与新兴的舞台表现形式相抗衡。总体来说，在19 世纪下半叶，歌剧与轻歌剧还是比较有前景的。在19 世纪最后三分之一的时间里，美国舞台上最成功的是吉尔伯特（W.S.Gilbert，1836-1911）和阿瑟·沙利文（Arthur Sullivan，1842-1900）所创作的轻歌剧。学者们普遍认为，1878 年在波士顿进行首演的“HMS Pinafore”是美国音乐剧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他们代表性的三部剧以及他们所成立的音乐剧公司，极大地影响了美国轻歌剧和英国的歌剧公司。这些剧在19 世纪余下的时间里一直很受欢迎。很明显，英国轻歌剧显然对美国音乐喜剧的未来进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正如Gerald Bordman 所说，“HMS Pinafore 决定了19 世纪最后四分之一时期英国和美国歌剧舞台的进展和样式”。这部剧的成功部分归因于轻歌剧史无前例地融入了美国大众流行文化。19 世纪70 年代末和80 年代初，业余戏剧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在美国各地涌现，这些公司专门从事这类演出。美国作曲家也在轻歌剧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尽管大多数轻歌剧和英国歌剧公司更喜欢从欧洲进口的歌剧剧目。

19 世纪最后几年，Variety Show（综艺节目）在美国舞台上逐渐成熟。当然，观看过墨面剧之后，美国人已经对这种形式很熟悉了。到19 世纪60 年代中期，音乐会沙龙（Concert Saloon）及其娱乐风格在全国各地流行。美国内战之后，这种形式从酒馆转到了剧院。在19 世纪80 年代和90 年代，因演出这种剧而成立了许多剧院。在大多数情况下，综艺娱乐被认为是声名狼藉的（因为它与沙龙联系在一起，而且充斥着令人反感的内容，例如色情）。这种综艺剧院的经理（其中最著名的包括纽约的Tony Pastor 和B.F.Keith）试图通过清理节目内容、使表演专业化、禁止饮酒和将娱乐形式更名为“歌舞杂耍”（Vaudeville）来吸引家庭观众。19 世纪最后20 年，美国综艺剧院的剧单说明了节目编排的多样性：一个晚间娱乐节目可能包括完整长度的歌舞杂耍表演、滑稽小品、歌舞剧、魔术表演和墨面剧，大多数表演都有音乐伴奏。也正是在这个时期，许多歌舞杂耍的演员开始与音乐出版商进行合作，比如宣传特定的歌曲。这种音乐剧和音乐出版商的结合说明了美国音乐商业出现了另一个重要方面——早期的锡盘巷（Tin Pan Alley）时代，它也暗示了音乐剧在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在19 世纪70 年代，许多综艺节目包含喜剧小品。演员、词作者和剧作家爱德华·哈里根在1871年与演员托尼·哈特合作组成了哈里根和哈特的杂耍团队。同年，哈里根还与著名的戏剧作曲家戴夫·布拉罕（Dave Braham，1834-1905）展开了卓有成效的合作，他们最终制作了一系列的作品。1873年的第一个版本《穆里根卫队》（“The Mulligan Guard”）以及后续相关的创作是美国舞台在特征上转变和交叉融合的一个完美例子：一套综艺歌舞节目（10 分钟）发展成一套完整的音乐娱乐节目，融合了各种各样的元素，如滑稽戏、情节剧和墨面剧。此外，戴夫·布拉罕认为音乐越来越重要。他增加了歌曲数量，以配乐作为戏剧线索（这也是情节剧的特色），明确指出了音乐和戏剧的紧密结合，这是美国音乐喜剧成熟的标志。19 世纪90 年代，综艺节目继续在美国舞台上流行，还有许多对美国音乐剧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的人物，其中最著名的是George M.Cohan，他的“Little Johnny Jones”《小约翰尼·琼斯》（1904）也经常被认为是美国第一部音乐剧，它具备了美国音乐喜剧的所有主要元素。与浪漫的主题、拥有理想化的角色以及模仿欧洲和英国的作品相比，这部剧是一个以美国人物角色为基础，故事发展清晰而又简单的歌舞剧。这部剧很快在美国大获成功，因此被很多美国人认为是美国第一部音乐剧。

另一种对20 世纪音乐剧产生影响的娱乐形式也出现在19 世纪90 年代的歌舞杂耍舞台上。歌舞讽刺剧（Revues），这一流派在美国第一个成功的例子是“The Passing Show”，该剧结合了滑稽剧、讽刺、专业表演、墨面剧、舞蹈、衣着暴露的女声合唱团和生动的场面。从本质上说，这是一档集美国传统精华于一身的综艺节目。作为一种表演形式，歌舞讽刺剧对20 世纪早期的音乐剧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弗洛伦兹·齐格菲尔德（Florenz Ziegfeld）和乔治·怀特（George White）的“富丽秀（Follies）”，（Follies 原本指一系列奢华的歌舞讽刺剧，介于后来的百老汇表演和更精致的服务于上层观众的杂耍和综艺剧之间。齐格飞富丽秀以表演中出现许多美丽的歌舞团女孩而闻名，这些女孩通常被称为齐格飞女孩，她们通常穿着由设计师精心设计的服装在舞台上进行表演。）并且为其作曲的作曲家如欧文·柏林（Irving Berlin）、乔治·格什温（George Gershwin）和科尔·波特（Cole Porter）等的创作都是这种风格的产物。

大家所熟知的音乐剧的前身是音乐喜剧（Musical Comedy）。大西洋两岸的音乐喜剧的鼻祖是19 世纪下半叶的喜歌剧、滑稽剧和神幻剧。1892 年，乔治·爱德华兹（George Edwardes）在欢乐剧院（Gaiety Theatre）创作了“In Town”（实为闹剧性质的音乐剧），其特点是情节松散，带有模糊的主题色彩，歌舞数量丰富，以舞台上的流行演员和一群美女为主角。一年后，在同一剧院，上演了爱德华兹的《快乐姑娘》(“A Gaiety Girl”)，这部剧第一次被简单地称为“音乐喜剧”。随后爱德华兹推出了多部“姑娘”系列作品，比如《售货姑娘》(“The Shop Girl”)。爱德华兹通过强调其“综艺表演”的特点，延续并保留了早期滑稽戏特色。凭借华丽的当代服装、年轻的演员阵容、浪漫的情节和朗朗上口的曲调，《售货姑娘》这部剧为后来欢快的音乐喜剧奠定了基础。后来他指出“音乐喜剧”的重要特征为浪漫的爱情故事。实际上，爱德华兹后来将音乐喜剧发展成为一个非常清晰的程式化艺术形式：喜剧元素的部分放到次要角色中，整部剧有一份实质性的音乐乐谱。爱德华兹创作的音乐喜剧在大西洋两边都非常受欢迎，以至于法国的轻歌剧和当时红极一时的吉尔伯特和沙利文的喜剧歌剧，像滑稽剧一样，黯然失色。

总的来说，在18、19 世纪的美国，戏剧生活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联系紧密。尤其是在19 世纪的最后几十年，戏剧舞台的元素渗透到美国人的生活中，其纷繁程度在今天几乎难以想象。此外，在那时有很多不同社会阶层的美国人观看戏剧表演，这种行为成为了客观事实。美国人在18 世纪末和19 世纪初所喜爱的各种音乐形式（包括歌剧、哑剧、情节剧和舞蹈）发展、变化、相互影响，达到了惊人的程度。丰富的早期音乐风格演变成极为多样化、丰富和混杂的情况，是很普遍的。进入二十世纪，美国的“音乐剧”继续发展变化，并且各种表现形式依然相互交融。认识到这一点对于理解美国音乐剧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它也说明了十九世纪许多音乐剧形式悄无声息地延续到了二十世纪。

四、结语

由此可见，在20 世纪之前，音乐喜剧（Musical Comedy），喜歌剧（Comic Opera）和轻歌剧（Operetta），音乐厅（Music Hall），墨面剧（Minstrel Shows），歌舞杂耍（Vaudeville），滑稽剧（Burlesque），综艺剧（Variety Shows），神幻剧（Extravaganza），歌舞讽刺剧（Revues）等经过不断结合、变异、消融、发展而进入了20 世纪。许多学者认为，这是20 世纪音乐剧的诞生地。在众多的艺术门类当中，音乐剧作为一种音乐、戏剧、舞蹈高度结合的艺术形式，实际上在20 世纪之前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些读者，特别是那些想要快速熟悉20 世纪美国早期的音乐生活的人会因为这种混乱与复杂的描述而感到困惑，是因为他们经常忽略了音乐剧作为一种体裁类别之前的艺术发展形式。）在音乐喜剧里，已经出现了故事（虽然故事的艺术性不高），在讽刺歌舞剧和神幻剧中，舞蹈的使用率也大大提升（虽然舞蹈也没能像20 世纪的音乐剧一样，拥有自我表达的叙事能力），在综艺剧中，低俗性的内容减少并演变成歌舞杂耍……但是他们所有的表达方式都需要幽默或喜剧成分，以此来娱乐大众。尽管当时的这些艺术表现形式与我们今天所看到的音乐剧不同，但是美国音乐剧中轻松、愉快的气氛几乎是现在百老汇音乐剧所共有的。正如慕羽所说：音乐剧就像美国这个国家的别号“大熔炉”一样，它的身体里流淌着欧洲（即对欧洲大歌剧、喜歌剧的继承）高贵的血液，但它的骨骼却算不上高雅的（墨面剧、歌舞杂耍还有其他城市娱乐性的表演所架构的），同时，音乐中还有着黑人歌舞的节奏（比如表现手段中的布鲁斯、爵士等）。可以说音乐剧是一个超级混血儿，这个混血儿经过一个多世纪的演变，已经成为当代最重要，也最具商业价值的舞台表演艺术形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