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端刚
就这样,开始寻找自己的故乡,那里有我们的祖先,我们的身体也将埋葬在那里。
酒醉的我们游荡在城市的街头,找寻不到故乡的坐标,那些朝夕相处的伙伴是如此的陌生。
月光灿烂,用什么去遗忘,用酒,用岁月,用文字。窗外的那棵小草顽强地生长,坚强地面对尘世中那份孤独,歌厅却流淌着“孤独是可耻的”歌词。
我们知道,遗忘很难,一颗心与另一颗心的距离,用什么方式链接,都已经被岁月定制。不要说我是一个忧伤的诗人,我和你一样,都已被遗忘。
我和你一样,找不到故乡,一块小小的土地,已经被侵占。一匹马在春风里奔跑,其实是一群马。春风里,我默默祷告,亲人和土地苦苦等待着我们的归来……
知道你走后就不会再来,一段又一段撕心裂肺的时间,在黄昏的空气里蔓延。
失去的不仅是身体,还有思想。从此岸到彼岸没有了渡船,用什么去穿越无边的黑暗?孤独的灵魂在深夜里游去游来,谁给予了我第一声呼吸,谁接受了我最后一次叹息?
雄鹰的影子已经飞远,夕阳下的马队消失在额尔古纳河畔。
记忆在空中浮动,别人的草原,别人的河流,别人的山川,让我在一个又一个深夜里手足无措,何处,才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
趁着夜色潜入的苍狼,面对空旷的草原做着曾经征服的梦想,那些娇艳的花朵也悄然怒放。
第一场春雨来临之前,懵懂的孩子询问母亲:
哪里是我的故乡?
哪里才有蔚蓝的天空、成群的牛羊?
一场暴雨过后,夏天就这样来了,一阵风,真的会把遗忘带向远方。
你望尽了草原,却望不尽苍茫辽远,不灭的音符在过往的时光里飘荡,谁来珍藏那些生生不息的梦想?
夕阳里,只留下我们的声声慨叹。
马头琴响起的地方,是我夜夜伫立的方向。
坐在草原深处,于醉意里怀念北归的大雁、打马走过的先人,还有游牧的少年、静静地定格在月光下的毡包。
忘记了忧伤,忘记了疲倦。
四目相对的时候,泪水沾满了衣衫。
向北,向北,那里才是我的故乡。
谁来拯救那些卑微的坚强,苍鹰在头顶飞过的时候,青草在成长,羊儿在歌唱,谁来收留那颗流浪的心?
只有额吉煮好的奶,才能温暖思乡的视线。
透过波澜壮阔的山峦,我看见祖先的长调,在无边的草原慢慢流淌……
说来就来了,飘落的是一片又一片思乡的情绪。
假如有秋天,我一定是那枚挂在黄河岸边的月亮,独自等待大雁归来的消息。
额吉在蒙古包里算计着秋后的日子;
阿爸的咳嗽咳出岁月的风霜。
秋高气爽,萨日娜的歌声是美丽的传说。我知道,断水的刀刺伤了深秋。
草原,在思念未燃尽前就已经枯黄,似乎找不到再次迁徙的理由。是否看透了前世今生,无眠的夜里,谁与飘零的叶子相依为命?
奔涌的马群照耀着孤单的灵魂,眼神里,包裹着古老的琴声和河流。
从一个夜晚抵达另一个夜晚,夜夜的思念如刀子扎在心上,是什么摧毁了用一生来构筑的城堡?
多年以后的秋天,用怎样的方式告慰最初的草原,难以割舍的故乡是否能将我拥抱?哪里能重塑我生生不息的梦想?
我闻到毡房里传来的马奶酒香,一行行泪水淹没了日思夜想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