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棉
传言画师爱美成痴,不画山水俗物,只画绝色美人。听闻前城外无名山有一精魅,长相极美,画师即打点行囊,孤身入深山。
山脚下,一女子站在花树下,花瓣纷纷扬扬,像是一场盛大的花雨。
“公子,这是去往何处?”她身着素白色衣衫,脸色如雪般苍白,弯着眉眼问画师时,天地仿佛都是美好的素白色。
山脚下,画师抬首,看见这美人如丽,只拱手作揖:“在下乃一名画师,来无名山作画。”女子轻笑道:“公子倒是好兴致。”
画师抬起头看着女子,那张脸很美,是那如雾般朦胧的美,恍若最易碎的梦。画师定定地看着女子的眉眼,情不自禁地说道:“姑娘,可否容许在下为姑娘作一幅画?”这话显然有些唐突,女子笑意少了两分。
画师才知不妥,垂首讪讪道:“是在下唐突了,在下自去,望姑娘珍重。”
画师转身,就此别过。
画师远去二十几步,雾气分明轻薄,回首时那着素白色衣衫的身影却愈发缥缈,仿佛消融在了天际。
画师在无名山走了许久,一路上见过许多精魅,画师却没有想画的想法,看着上好的洁净宣纸,画师心里想的却是那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在一棵花树下,冲着自己轻轻一笑,眉目如画。
画师想着,不知不觉中已走了许久,便停下步伐,背靠着一棵茂盛的树木稍作休息。
画师只带了几张宣纸和一支作画用的毛笔。
画师是有师父的,不过在画师的画技青出于蓝胜于蓝时,师父叫他下了山,离开了师徒二人避世多年的地方,自此,画师孑然一身。
那时画师年少,对此很不理解,可师父只说了一句,“这是你的责任。”画师离开了师父,离开了山里的小茅屋,唯一陪在他身边的,是师父送他的画笔和传授给他的精湛画技。
“你醒了。”
女子温软的声音仿佛响在耳际,画师睁开眼,回过神来。画师竟在树下睡着了,此时阳光分外的刺眼,在树下才可觅得一处阴凉。
画师看到女子容颜如花,又生出了作画的想法。
“公子那时所说的话可还作数?”未等画师开口,女子已说出话来。
画师难得的怔愣,嘴唇张张合合,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画师铺开笔墨,朴素的画笔在洁净的宣纸上笔走游龙,却看画中人愈发清晰。
女子开口了,她说:“公子啊……其实我是来寻你的……”女子的身影已是渐渐模糊,画中人的眉眼愈来愈清晰。
须臾,画已作好,而站在原地的女子却已消失不见。
画师看着自己的双手,回想起女子的话。
她说,她本就知他是封画师,因为没有哪个画师会自称“在下”。
她说,她此来本是寻他,因为当年的不杀之恩。
她说,那棵参天古木是个精魅,会些造梦的法术,却存了害人的心思,要不是她及时赶来,恐怕他就会陷入梦境而不自知。
她说,她是小小花妖,死了也没什么,他这样的人,要继续做一个封画师,惩奸除恶。
封画师,封妖入画,毁画即杀妖,不然即困在画里生生世世。
泪水落下来,浸染不了那一幅绝色美人图。
画师封了很多妖入画,也杀了很多妖,一直觉得妖性本恶,狡猾如斯。可这个花妖明知妖的仇人是他,却赶来救他。
画师想,他再也不是一个杀尽恶妖的良善之人了。
从此,这世间少了一个至纯至善的精魅,画师手里又多了一张绝色美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