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女大学生孟浪淘金：“共享茶室”疯狂50小时

渝剑

2020年1月，重庆警方成功打掉一个地下流动赌场，现场抓获嫌疑人38名，查获赌资16.5万元。这个案件的线索来自一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杨立威。原来，杨立威的女朋友宋蕾创办了一家“共享茶室”，创业失敗后女友误入一场疯狂赌局。为了解救女友，杨立威毅然出手……

情义两难：创业失败信用“爆雷”

“我们已经欠债25万了，再这样下去会成为失信人，以后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还是把茶室关了吧。哪怕以后我去送外卖还债也比继续亏损强……”“如果这个茶室开不下去，那我们的爱情也一起结束吧！”2019年11月的一天夜里，重庆一套租赁房里，宋蕾和男友杨立威再次发生争执。杨立威沉默了，而宋蕾态度决绝，面对创业失败的现实，她心中有太多不甘。

宋蕾，1996年生于重庆市大足区龙水镇，父亲是建筑工，母亲在镇上经营小食店。宋蕾从小就心气很高。大学毕业后，她想将来要做生意，而且是大生意。在校期间，原本可以考教师证，她也没有报考。而宋蕾的男朋友杨立威，为人实诚，做事细致。虽然宋蕾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但他因为很爱女朋友，处处由着宋蕾。毕业后，两人在城中村租下一间房，留在了重庆。杨立威第一时间应聘到重庆一家培训机构工作。但宋蕾先后找了几家公司，没干几天就辞职了。她干脆不再找工作，每天在网上寻找各种创业项目，还拼命鼓动杨立威和她一起创业。杨立威家境也一般，只能靠微薄的收入支撑两人的开支。

2019年8月的一天，宋蕾说她发现了一个“共享茶室”的创业项目。这是时下年轻人中刚刚兴起的玩法，租下一间房子，装修成文艺风，装上密码锁，挂在美团和大众上，就能自助营业。“重庆遍地是茶楼，你这个能赚钱吗？”杨立威问。“这种茶室网上预订，现场扫码，消费全程无人打扰。关键是自助消费，老板躺在家里，生意就自己做完了。”宋蕾眼里带着光，越说越兴奋：“这就是我们人生的转折点！”她掏出成本清单和策划书：“一间茶室3万元成本，每单单价在300元左右，大概3个月就能收回成本……”

2019年中秋节，杨立威主动辞职。他回老家跟父母借了5万元钱，作为创业启动金。而宋蕾也回家找父母要了3万元。随后，两人开始找房子，为了节约开支，他们在江北大石坝附近租了一套带地下室的套房，然后将套房改造分割成为5个单独的茶室。从筹备到装修，8万元花光了，还从支付宝上的花呗和小额贷借了10万。

2019年国庆，“共享茶室”开张了。宋蕾精心拍了一组茶室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果然，这条朋友圈立刻引来了200多条秒赞，其中大部分都来自大学的学生，大家纷纷留言：“宋老板求带！”宋蕾躺在床上一一回复这些留言，咯咯直笑。

然而，创业却没有宋蕾想的那么简单。开张后，各个平台上发布信息的访问量严重不足，第一个月下来，只有5单生意，还都是领取了新客优惠券的客户。每单实际消费只有30元。就这样，两人坚持了三个月，连吃饭的钱都没了。杨立威只能刷花呗维持基本开销。眼看三个月的房租到期，杨立威提出及时止损，宋蕾不愿意，两人为此发生了争执。宋蕾认为创业都有瓶颈期，如果就这样轻易放弃，那以后什么都做不成。杨立威跟宋蕾提出关掉茶室。可宋蕾的态度更坚决：要么继续坚持，要么分手！最终，杨立威妥协。他把茶室交给宋蕾，自己做起了兼职送外卖。两人的支付宝花呗已经透支过多，银行和网贷平台都借不出钱了。两人查完账，目瞪口呆：欠债近25万！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一个自称杨世军的租客给宋蕾打来电话。他提出私下长包茶室的地下室那间，用来招待朋友，而且，出价每天300元。宋蕾一听，喜出望外，双方当天见面签订了租赁合同。拿到“押一付三”共计36000元的租金后，宋蕾得意洋洋地讥讽男友：“你就是个胆小鬼，我幸好没听你的。”杨立威则提醒宋蕾：“这种送上门的好事，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宋蕾不以为然道：“怕东怕西就不要做生意了。”

“绝境逢生”：初为“荷官”疯狂50小时

茶室有了这一单固定生意，当月的最低还款额搞定了，宋蕾也重新振奋了起来。杨立威则为下个月的还款发愁，干脆全职送外卖。

2020年1月14日晚11点左右，宋蕾的手机显示，茶室的自动售货机已空柜了。她去补充茶叶和咖啡。输入门锁的密码，打开地下茶室的门，宋蕾惊呆了：只见茶室内烟雾缭绕。十几个男女围在一起打牌。大茶台上，铺着一张德州扑克游戏桌布，堆着高高的花花绿绿的筹码和钞票。她敏感地意识到：他们在赌博。

宋蕾惊讶的表情没藏住，本能地摸出手机。杨世军一看，意识到宋蕾有可能举报。他赶紧把身后的门关上，对宋蕾笑着解释道：“几个好兄弟伙一起玩玩，你要是介意，我明天就换位子。”说完，他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钞票，数了3000元现金递给宋蕾。宋蕾原本是想打电话报警，当看到现金那一刻，她犹豫了。宋蕾接过钱，紧紧捏在了手里准备转身赶紧离开。可就在这时，杨世军却拦住了宋蕾，问：“你不会回头就去报警吧？”宋蕾听出杨世军言语不善，甚至带点威胁。她拿了对方的钱，顿时气势虚弱地表态：“不会，不会，你们玩！”杨世军没有放行，他说：“你可以帮我们发牌，一小时300元。等散场了，我送你回去。”宋蕾此刻意识到，不管怎样，今晚她是走不了了。宋蕾没有选择，坐了下来。她强装镇定地环顾四周，发现打牌的人里有3个中年女人，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

其实，宋蕾以前就在手机上下载过APP玩德州扑克游戏，基本规则她都很熟悉。宋蕾观察发现赌客们都很投入，场上有8个人，四周还围着七八个人，他们手里捏着筹码，等待出手的机会，根本没有人关注到她的存在。半小时后，宋蕾凑近看了两眼。杨世军见状凑近低声道：“你来试试？”宋蕾还没有回答，杨世军就一把将她推到桌子前面：“来来来，我们欢迎美女上场！”杨世军对赌客们喊。宋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地站到了“荷官”的位置。“美女来了，我运气要好起来了！”身材高挑、漂亮白皙的宋蕾一上场，牌桌上的男人们明显兴奋起来。

最初，宋蕾心情紧张，牌接连发错，大家也不计较。但慢慢地，宋蕾动作由生涩变得娴熟。宋蕾心算能力一流，赌客们越来越起劲。第一盘赌局结算，赢了钱的男人丢给她两个筹码当做小费。一个筹码代表60元，她发现几乎每一盘赢家都会给小费。赢钱的赌徒总是挺大方的。随着口袋的筹码越来越多，她开始意识到，牌局的速度越快，她的小费就越多。于是她开始把握手上节奏，发牌过程绝不拖泥带水。宋蕾心里最初的紧张、不安和挣扎，在这间沸腾的茶室里慢慢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她希望大家多玩一会儿，赢家更豪气一点。对输了牌而情绪焦躁的赌客，她也会温言软语地送上一两句吉利话。

5个小时后，趁休息时宋蕾跟杨世军兑换了手里的筹码，居然有整整5000元。她从来没有一下子赚过这么多钱，立刻表示不需要再休息了，可以上场。至此，所有的顾虑都不复存在，她開始陷入赌客们的疯狂情绪中。为了多赚钱，宋蕾不喝水不吃东西，更不喊累，她完全融入了赌徒们的游戏中。

2020年1月21日早上9点，杨立威回到出租屋没有看到宋蕾，他给她打电话，宋蕾撒谎说：“我想回去看我妈，看能不能找我妈借点钱还账。”不知不觉，牌局进行了两天两夜，整整50个小时。宋蕾一共收入了将近3万元。而杨世军按每盘5%的抽成，收了近30万。第三天凌晨3点，牌局终于结束。

宋蕾捂着随身小包，那里面是好几万块钱。只要再干一场，她信用卡上的钱这个月就能还一大半……走在凌晨的街头，熬了两个晚上的宋蕾依旧脚步轻快。在路口，她碰到牌局上一位叫“彪哥”的男人。她清楚，他是这场赌局输得最多的人。宋蕾听见他跟朋友打电话，骂骂咧咧：“老子输了十多万，明天就去举报，把这个场子给冲了。”宋蕾一听，吓坏了，生怕把自己牵扯进去，更不想失去利用发牌翻身的机会。于是她快步跟上去，主动跟“彪哥”搭讪起来。“彪哥”一看宋蕾，恭维宋蕾漂亮，还叹了口气说：“本来想赢了奖励你的，像你这样漂亮的妹儿，就应该多给小费。”“彪哥”一边聊一边将宋蕾邀请上车，说顺路带她回家。宋蕾一看“彪哥”心情舒畅了，心里也挺高兴，爽快地上了车。殊不知，危险正在向宋蕾逼近，她却全然不觉。车至僻静处，“彪哥”阴沉着脸说：“哥哥输了钱，跟你耍耍总可以吧！”宋蕾才意识到危险，她不停地哀求“彪哥”，可对方根本没打算放过她……“彪哥”强奸了宋蕾，开车扬长而去。

谁的悲哀：贪婪之下的屈辱与救赎

宋蕾一个人坐在路边，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冲上心头。她想报警，但房子也是他们租给杨世军的，她还是“荷官”。这事要是查出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可能还要坐牢。随后几天，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焦虑和恐惧之中。她不敢将自己的遭遇道出半个字。

2020年1月26日，杨世军又给宋蕾打来电话。一看电话，宋蕾顿时紧张了。杨立威疑惑地问：“你手机一直在响，没听到？”宋蕾掩饰住慌乱，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搬走？”哪知，杨世军直接问：“今晚有局，好几个客人都问你来不来。”宋蕾立刻表示自己不去了。然而杨世军在电话中说：“这次要给你加钱，每小时600元，你考虑考虑。”

如果费用翻倍，做一次“荷官”，债务就能还清了。宋蕾心动了，小心翼翼地问：“上次那个输钱的彪哥在不在？”杨世军说：“不来。”杨世军还说，他已另租了一处月租2万的豪宅。宋蕾心想，反正他都要搬走了，那做完这次就再也不来往了。由于赌局一般都要持续两天，宋蕾给杨立威打电话说：“我妈说身体不好，我回去一趟。”宋蕾来到茶室。果然，“彪哥”不在。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第二次当“荷官”，明显更加沉稳。这场牌局进行了15个小时。不料，就在宋蕾以为能顺利收官之际，“彪哥”来了！

已经熬了一个通宵的宋蕾一看“彪哥”，手一抖，牌掉到桌子上，按规矩，这一局就作废了，几个输了钱的赌客开始抱怨。杨世军见此情形，立刻换下了她。下了场的宋蕾感到莫名心慌，胃里一阵翻涌，跑到厕所呕吐起来。哪知，“彪哥”佯装关心，跟到厕所来。宋蕾一把想推开他，但根本推不动。“彪哥”突然揽住宋蕾说：“妹儿，你做我的女人，我每月给你一万，不用这么辛苦。”宋蕾开始大声喊“救命”。可赌客们全都盯着牌桌，连个回头的人都没有。两人撕扯中，宋蕾把“彪哥”的手臂抓破了，被惹怒的“彪哥”一把掐住了她的颈部，宋蕾感觉自己被对方掐得喘不过气来，差点晕厥过去。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一把将她从“彪哥”手里拉了出来。

宋蕾定睛一看，是杨立威。原来，杨立威隐隐觉得宋蕾情绪不对，他打电话给宋蕾的母亲，得知她根本没有回家。预感不对的杨立威开始四处找宋蕾。他本能想到茶室。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女友被胁迫的这一幕。盛怒之下，杨立威顾不得多想，操起头盔一下子砸向“彪哥”。“彪哥”夺门而逃，杨立威追出去，两人厮打在一块。小区巡逻的保安见状，赶紧拨打了110报警。接警后，江北区派出所民警赶来，将正在进行赌博的杨世军等二十余人现场抓获。

2020年6月，杨世军因开设赌场罪被重庆市江北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3年6个月。

警方调查后得知，“彪哥”原名冯大彪，曾因犯贩卖毒品罪入狱，刑满释放后，他经常在外招摇撞骗和参与地下赌博。

杨立威得知女友的遭遇，震惊后怕不已。在漫长的案件审理期，因为精神受了刺激，宋蕾抑郁成疾，多次自杀，杨立威将其送到医院接受治疗。在医院的精心治疗下，宋蕾的情绪渐渐稳定。她为自己曾经的行为忏悔，所幸的是，杨立威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2020年7月，宋蕾和杨立威处理了茶室的生意。他们回到了大足老家，两家的父母和亲朋帮了些忙，总算还清了债务。他们各自找了一份工作，回归到平凡踏实的生活。宋蕾开始健身、阅读，下班后跟男友看电影，享受无债一身轻的生活。经历了这场人生疯狂，两人将用余生去慢慢抹淡留下的阴影。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罪犯外，其余人物均为化名。）

[编后]创业失败是创业过程中很难避免的事情。大家该如何去面对和度过失败局面，这是很少有人会去探讨的。本案的女主角宋蕾，在创业失败负债的高压之下，她误入疯狂赌局，最终遭遇了更大的人生噩梦。不管身处何种境地，做人做事都要有原则和理性。

编辑/李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