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扩散视角下的《花木兰》——中西文化的交融与碰撞

张 芬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 艺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4）

中国传统故事《花木兰》被改编成各类戏曲、电影、电视剧，并传播到世界各地。但为了适应社会思潮的变化，木兰替父从军传播传统“孝道”的故事也变得更加多元化、复杂化。2020 年9 月11 日上映的迪士尼电影《花木兰》也不例外。导演妮基·卡罗按照一贯的拍摄风格将《花木兰》改编为大女子觉醒类电影。除此之外，迪士尼在中国传统故事《花木兰》中加入了西方观念，让我们看到了西方罪感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交融与碰撞。但其没处理好文化扩散带来的文化差异问题，这导致国内观众对迪士尼电影《花木兰》的评价好坏参半。本文将从文化扩散的角度探析文化差异给电影带来的影响，并通过剖析影片中角色和剧情设计，分析西方罪感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交融为影片带来的影响，并探讨如何避免文化差异带来的负面影响。

一、文化的扩散及影响

Terry G.乔丹在《Human Mosaic》中提到，他认为文化扩散研究的是文化在时间与空间上的结合过程。瑞典学者哈格斯特朗则对文化扩散理论进行了深入研究，他将文化扩散分为扩展扩散和迁移扩散两种类型。文化扩散论的核心观点认为，人类文化大都起源于一个地方或少数地方，之后通过迁徙扩散到其他地方。例如，源于中国北朝民歌《木兰诗》的传统故事《花木兰》，通过以人为载体的扩展扩散方式向世界各地扩散。伴随着木兰故事的扩散，中国的人文历史、风情地貌与中国传统文化也逐渐为人所知。木兰故事中所蕴含的孝顺、勇敢、忠诚等中国精神也鼓舞了世界各地的人民。

由于社会需求和人们文化素养的不同，人们对所传播的文化有着不同的理解。其中有些人带着偏见看待文化。他们以自己的标准为依据，对他人文化评头品足。而迪士尼对中国文化理解得不够透彻，其以自己的理解为根据，塑造《花木兰》中的人物角色。这导致其塑造的角色不被大众认可。如影片中的媒婆一角，媒婆多次对木兰强调为人妻要少说话，要顺从并伺候好丈夫。通过此角色我们看到了迪士尼对中国传统文化“谨言慎行”的错误理解。“谨言慎行”是经过时代积淀保留下来的美好品质，指的是不论男女，说话要得体，言辞要恰当，行为要谨慎，是长辈对晚辈的美好期望，不只是为人妻该有的品德。而影片对此的片面理解，难免让观众对此产生反感，降低大众对于迪士尼公司的好感。由此不难看出中国传统故事《花木兰》在扩散到其他国家时，难免会因双方的价值观、思维方式和知识结构不同而引起文化差异。

关于文化扩散中存在差异性问题，列维·斯特劳斯曾说，我们不能从静止的角度看待人类文化的差异性。由于社会条件不同，中西方文化在扩散的过程中必定会产生文化差异问题。文化差异带来的问题导致西方国家用固定不变的观点看待中国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长期保存着“异域情调”。迪士尼为了展现这种“异域情调”，在电影的场景、服装和妆容等方面对电影进行各种不符合中国历史条件的东方元素杂糅。而东方元素的错误应用让电影《花木兰》的画面充满违和感。这也导致国内观众对影片不买账，甚至引起观众对于迪士尼文化的消极情感。虽然迪士尼以电影为传播媒介，极大地扩展了中国传统故事《花木兰》的影响范围，但是，其对文化扩散时产生的文化差异问题处理得不够好。

文化差异是客观存在的，我们在面临此类问题时，可以通过主观的努力减少文化差异带来的负面影响。因此，在传播外来文化时，我们首先要承认文化存在的价值，然后从他者的立场反观自己的文化，吸收文化新意，批判自身的匮乏与不足。最后，在传播并整合所接受的异文化时，谨慎加入本土文化的思想，既要为异文化增加新的诠释与风貌，又要展现出本土文化的自主性。同时，要协调处理好不同国家对文化的需求，要尽量避免文化差异带来的冲突问题，以妥协折中的方式最大程度满足自己与对方的愿望，实现双赢。

二、西方罪感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交融

影片《花木兰》虽然拍摄的是中国传统故事，却暗含了西方的罪感文化。所谓罪感文化源于基督教文化的“原罪说”。《圣经》记载：“我是在罪孽里出生的，我在母胎的时候，就有了罪。”“原罪说”强调了人的不完整以及人内在的邪恶倾向，认为人人都有“原罪”。迪士尼在设计花木兰与仙娘的人物角色时，让其生来就具有“气”，但是“气”对女人来说就是原罪，拥有“气”的女人可展现非比寻常的力量，因此被人称为“巫女”，被当作邪恶的象征，让人害怕、憎恶。正如仙娘那样，其因展现出的力量而被人厌恶，没有立足之地，只能不断流浪。而影片《花木兰》展现出的“原罪说”观点与中国文化的“性善论”相悖。中国人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中国人始终相信人性有美好的一面。因此，由于文化差异，仙娘这个暗含西方观念的角色设定无法获得国内观众的认同。

受“原罪说”的影响，西方文化中存有一种反思和忏悔意识，这与中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核心价值观一致。影片中的仙娘想要获得世人认可，选择依附可汗，以帮助可汗推翻王朝来证实自己的存在价值。在遇到木兰后，仙娘告诉木兰，人们最终会因为她的力量而背弃她。仙娘对木兰提出邀约，让木兰和她一起争取立足之地。但木兰拒绝了她，抱着被惩罚的决心回归军营，选择与队友们并肩作战。最终因为木兰的“忠、勇、真”，伙伴接受并认同她，并在她的带领下成功闯入皇宫。木兰向仙娘证实：除了成为强者的附庸之物，女人还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得别人的认可。仙娘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迷途知返，并帮助木兰解救皇帝，和她一起用新的形式获得立足之地。迪士尼利用中西文化的交融打造影片《花木兰》，有助于国内观众更好地理解并认同《花木兰》。在正确的引导下，文化交融可以促进不同文化相互调节、相互认可，有利于人们接受特定的文化。

三、中西方女权主义思想的碰撞

为了适应不同国家的社会制度，文化在传播的过程中必然会面临文化整合。随着社会思潮的变迁，人类文化变得更加多元化和复杂化，而中国传统故事《花木兰》中宣扬的“孝”已经不能满足现代文化的诉求。因此，妮基·卡罗在整合中国文化的基础上把影片的关注点更多地放在女性的觉醒和独立上。

影片中的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在军营中接受“尽忠、持勇、存真”的理念，为自己隐瞒女儿身的问题而愧疚不安，畏手畏脚。一面是从小接受的教导，要恪守本分，隐藏自己；一面是被谎言困扰而痛苦的自己，在这两种情绪的折磨下，木兰意识到“唯有真心面对自己，才能聚气为力，成为一往无前的勇士”。而木兰的自我觉醒就是“自然的、主观的我”战胜“社会的、客观的我”的过程，这鼓励女性从被群体态度和社会规范束缚的“客我”中挣脱出来，回归到积极主动的“自我”。

然而，女性觉醒的第一步就是被他人抛弃。如果某位女性想要反潮流而动，群体内的两性都会反对她、敌视她。木兰觉醒自我后，救下了战争中处于劣势的队友，却因自己的女性身份被逐出军营。离开军营的木兰被仙娘找到。仙娘告知木兰自己曾经的遭遇，告诉木兰，她们才是一类人，应该为拥有一席之地而一起奋斗。在木兰拒绝她后，仙娘告知木兰可汗的计划。木兰身为军人，虽然被逐出军营，但职责和使命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回归军营，将敌人的计划告知将军。木兰因其勇敢、真诚的品质得到队友的认可，还被任命为领队，去宫殿解救皇帝。当仙娘与木兰在朝堂上再次相遇时，仙娘不可思议地说：“一个女子竟然可以领军。”仙娘虽然强大，但是一直被群众态度和社会规范所束缚，她不相信自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被世人认可。但是木兰告诉她：“我们是一样的。”女性只有认识到自我的价值，才能用所拥有的力量回报社会，并被他人认可。木兰请求仙娘带领她去找皇帝。仙娘领着木兰到可汗面前，很骄傲地告诉他：“阻止你计划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这人是个年轻勇士，不是你想象中的奴仆。”这时，仙娘已然释怀，她认同并接受了自己，从而找到归属感。所以，在木兰遇到危险时，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木兰牺牲生命。仙娘留给木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做你想做的，随心而动。”这也暗示所有被束缚的女性要勇敢地做自己。

迪士尼通过正反角色的对比，成功塑造了独立勇敢、符合都市审美的木兰形象，引导女性向自强不息的现代女性靠拢。这让观众的感知与特定文化背景和特定情感联系起来，引起观众共鸣。迪士尼借助《花木兰》告诉人们：一切个人在道义上都是平等的，任何人都不该被当作另外一个人获得幸福的工具。虽然木兰从小就被告知，要通过嫁人为家族带来荣耀，但是，木兰在从军的过程中选择接受自我、释放天性，实现了自我价值，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在皇帝论功行赏时，木兰拒绝封赏，选择回归家族为父母尽孝。这体现了我国传统文化中的集体主义。对中国人来说，血缘关系是中国社会的纽带。传统的集体主义观念重视个人与家族之间的联系，强调个人对群体的义务和职责。木兰接受多年传统教诲，主动选择回归家庭尽孝，又在家人和队友的支持下回归军营，尽自己之力保家卫国。在自我认知觉醒后，这一切都是她跟随个人主观意愿而决定的。在当代社会，很多女性在面对职业和家庭的冲突时，因其性别原因，迫于社会群体压力和观念的束缚，选择放弃职业回归家庭。但影片《花木兰》倡导的是面对这种集体与个人的问题时，我们应该遵循自己的内心，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论是木兰选择回归军营，还是木兰的妹妹阿秀选择嫁人，都是其自主意愿。这时的她们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平等的，不再被各种外力束缚，拥有平等的自由选择权。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北朝民歌《木兰诗》中本就暗含了男女平等的想法。时至今日，“人人平等”的观念已深入人心。

四、总结

迪士尼在打造影片《花木兰》时利用文化的交融来获得国内观众认同的方法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但其未谨慎处理文化扩散带来的文化差异问题也应当引起我们反思。面对外来文化的扩散，我们应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理性吸收与融合外来文化；同时还要谨慎地让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相融合，推动文化传播。我们的传统文化经过历史的沉淀、积累与选择，有着自成一套的伦理体系。我国电影行业从业者应认可传统文化的价值，弘扬本土文化，并找到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的结合点，促进中国传统文化实现现代化转型，实现本土文化和全球文化的进一步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