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导自演

◇文/黎义全

柴田在一家警署当警察，已经有十几年了。眼看昔日那些同事，一个个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自己却什么也没捞着。最可气的是连老婆也瞧不起自己，怀不上孩子，还一口咬定是他没用。柴田心里这股气啊，差点儿就冒上嗓子眼儿了。

终于有一天，柴田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什么好办法？就是自己给自己“栽赃”。具体来说，就是他从商店里偷一样东西，交给流浪汉，然后再带着流浪汉到商店里去“交赃”。他自己呢，抓了小偷就可以立功，而流浪汉从此也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监狱生活。你说，流浪汉最怕什么？最怕冬天在外面受冻挨饿。因此，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果然效果不错，自从去年冬天连续抓到四个“小偷”后，很快就有内部消息传出来，说上司有意要提拔柴田当一所之长。他心想：要是今年再加一把劲，当所长肯定是十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的事了。

机会很快又来了。这天，柴田在市中心公园转悠着，突然一个绰号叫“三道”的流浪汉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拦住柴田，问道：“你是柴田警官吗？听说你能帮忙进监狱？”

柴田打量了对方一眼，问道：“是的，你想到监狱过冬吗？”“不是过冬。”三道摇摇头，说：“我是想在监狱待一辈子。”柴田一愣，说：“一辈子？可看样子你才四十来岁啊，你打算后半辈子都在监狱待着？”

“是的！”三道肯定地说道，“半年前，我唯一的儿子死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待在外面已没有任何意思。我曾想过自杀，可是怕痛；又想到杀人，然后就可以进监狱里，但我太胆小了，不敢杀人，更不想每天受到良心的谴责。”世上居然有这么多的怪人，柴田感到不可思议。

柴田觉得这件事相当棘手，要想把一个人弄进监狱关一辈子，除非这个人犯了大罪，这不是随便到商店偷点东西，就可以办得到的事，弄不好还要连累自己。但他突然想到这是一个立大功的好机会，于是心里一动，对三道说：“好的，我知道了，有机会的话，我就找你！”

柴田满怀心思回到家，老婆一看到他，就像见到仇人似的，冷言冷语道：“大所长回来啦！今天又到哪里鬼混去了？”

柴田心想好男不跟女斗，就一声不吭地走进卫生间。可老婆还是不依不饶的，跟在屁股后面尖声叫道：“就你这个熊样，还想当所长，我看你去厕所当所长吧！”

柴田心里恨啊，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我恨不得把你杀了……”柴田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傍晚，柴田悄悄地赶去中心公园，找到了三道。柴田拉着三道的手说：“你的愿望能够实现啦！”

“真的吗？我真的能在监狱里待一辈子吗？”三道激动地说，“可首先声明，我杀不了人哦！”

柴田说：“是的，你不用杀人。”于是就贴在三道的耳边把计划大致讲了一遍，又说：“一切由我来动手！你要做的，只是明天下午两点至三点之间，给我躲起来，千万不要让人看到。”

三道高兴地说：“知道。”

“还有，‘犯罪’现场得有你几件东西。”

三道两手一摊，说：“警官，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有什么东西？”

“这倒是个问题。”柴田想了想说，“手套有吗？”“哈哈，手套倒有一双。”“那就行！你拿给我。”柴田接过三道递过来的手套，叮嘱道：“审问你时，你就这样回答：地点，在前面花旗银行往右拐，再往前走五十米左右，有一家澡堂，从澡堂再往前走，有个胡同。记住：胡同的尽头有座公寓，二楼上，挂着名叫‘柴田’的门牌，那时候有个女的正在屋里看电视。”

“太好了，能进监狱真是太好了！”三道搓着手兴奋地说道。

最后，柴田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三道，说：“今天买点酒，好好享受一下吧。明天，你就要被捕了。”

次日清晨，柴田忐忑不安地离开家，到警署上班去了。熬到午后两点，他和自己的搭档警察小井一起去巡逻，走街串巷，仔细察看着。在离自己公寓不远的地方，柴田突然大喊一声：“有小偷！”身旁的小井吓了一跳，忙问道：“在哪儿？”柴田指着前方说：“我看到他偷了书，跑进胡同去了。我去追他，你到书店了解一下情况。”

“明白了！”小井紧张地答道。柴田见小井跑开了，便一转身，“嗵嗵嗵”跑回家中。不出所料，老婆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见柴田进来，她抬起头，吃惊地问道：“大所长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上厕所。”柴田头也不抬，走进厕所，扭开水龙头，用毛巾把手上的汗揩干后，将三道的脏手套戴在右手上，拿起厕所门口早就准备好的花瓶，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老婆仍然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柴田悄悄地转到她的背后，双手将花瓶高高举过头顶，照着老婆的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只见老婆头一歪，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柴田把沾满鲜血的花瓶扔到尸体旁边，又把衣柜的抽屉拉出一半，然后将三道的手套丢在门口边，见屋内已经弄得乱七八糟了，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书店跑去。

小井还待在书店发愣呢，柴田问他书店的情况，小井挠挠头说：“书店老板说，没人偷书啊。”

“奇怪了，难道我看走眼了？”柴田故意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说，“人老了，眼都花了。”然后，两人又像往常一样继续巡逻。一直到傍晚下班时，柴田拍拍小井的肩膀，说：“今晚到我家吃饭吧，咱哥俩好久没在一起喝两杯了。”小井是个酒鬼，立即满口答应下来。到了家门口，柴田大声喊道：“老婆，今晚多加两个菜。”里面没人应声。柴田嘟哝了一句，用钥匙打开了门……

“啊！”柴田惊叫了一声。小井进门一看，见柴田老婆死了，吓得脸色煞白，呆若木鸡。“快，打电话回警局。”柴田大喊一声，小井如梦初醒，一下子扑到电话上。一切按柴田的预想发展。警察赶到后，猜测这是盗贼干的，并通过鉴定，推断死亡时间是午后两点至三点之间。这时，一个警察捡起门口的手套，问：“柴田，这手套是你的吗？”

“不是。”柴田摇摇头，假装若有所思地叫道，“这手套是一个叫三道的人的，我认得。”

“好，你带我们去！”刑警们迅速出门上了车。柴田坐在车上，心中不禁暗喜。很快就到了中心公园，柴田上前敲敲三道的窝棚，嚷道：“三道，出来！”

一个人慢腾腾地爬出来，一看，却不是三道。“三道呢？”柴田问。

那个人茫然答道：“他人不在！”

“人不在？难道跑了？”柴田心里“咯噔”一下，三道临阵脱逃，不好，自己有麻烦了。

那个人却悠然自得地说：“没有，他不会跑的！”

“那么，他在哪里？”

“能在哪里？在停尸间吧。”

“什么？”

“昨晚夜深人静，不知为什么，三道那小子说有喜事，就买来了酒。我也跟着沾光，两人喝得天昏地暗。早上我起来一看，三道那小子喝多了，竟然死了。没法子，我就通知警察，用车运走了。”柴田怔住了。

“你是说早上死的？”一个老资格刑警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人。

“是的。”那人回答。

老资格刑警用敏锐的目光回头盯着柴田，问：“三道早晨就死了，他的手套怎么会丢在午后的杀人现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