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味道

肖 扬

袅袅的炊烟从烟囱中散出，暮色西沉，女人们嗑了一下午瓜子，此刻正呼喊着孩子的名字，身旁的看门狗被吓得跳将起来。顽皮的儿童，却如地上留下的炮仗纸屑，风一刮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全然不记得要同母亲去吃杀猪饭的事。远方的山岗上，在放牛人洪亮又略带沙哑的吆喝声中，黄牛慵懒地走在归家路上，仿佛它们也参与到这时令悠闲的气氛中。从乡镇上回来的末班车已经停靠，村口的老九叔跟回乡的人们在热情地打招呼，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拥抱这片故土。

我知道，腊月的味道，还是如往常那般又来临了。

腊月来了，从遥远的风俗中走来，从刺骨的寒风中走来，从忙碌的脚步中走来，走成了火红的月份，走进了甜蜜温馨的日子，走入了人们万家团圆的祝福里，快乐分享幸福生活的甘甜！

腊月的味道是悠闲恬适的。正所谓“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农村的冬天，大多农活已经做完，人们“贪婪”地看着自家丰收过后的田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着明年的好光景。尽管寒冬的凛冽依旧在肆虐着人间，但是人们早把一年来的疲倦与积怨收在心底，在被暖意融融的太阳温柔烘烤的每一条村道巷子相遇时，彼此就会把脸上的喜悦和心底的善良分享出来。夜幕降临时，屋外四下蛐蛐的叫声，从小到大连成一片，室内人们围坐着，女人的手还是闲不住，一针一线地在纳鞋底，情窦初开的小伙和姑娘则掏出手机，和远方的恋人在互诉思念。农村里不兴用烤火器，大家都是用煤炭搭架起来放在盆里取暖，火光在舞动，希望便在延续，每个家族由此而生生不息。

腊月的味道是欢乐喜庆的。首先作为先锋号角的，便是那杀猪宰羊的霍霍磨刀声和牲畜的嘶叫声，刮光猪毛、扒开肚膛，腌肉、灌香肠……整个乡村都浸洇在一片蒸腾的热气里，人们互相串门吃着年猪饭，整个腊月都是在美酒佳肴中度过，传递着朴实无华的情感。春衣试稚子，小孩们穿着新衣裳，用炮仗迎接着新年，在谷场里，在田野中，在梨花树下，总能零星地传来几声回响，那不仅是悠扬的童声在荡漾，更是顽童们对来年的呼唤。腊月也是婚嫁乔迁的好日子，今天王家的媳妇嫁给张家的儿子，明天又要去恭贺老赵家搬迁之喜，迎来送往的人络绎不绝，风水先生也忙得不亦乐乎，人们的笑脸仿佛也被门墙上贴的喜联染得通红，红得喜气洋洋！

腊月的味道是热闹的。集市街头早已被花花绿绿的年货点缀得多姿多彩，我喜欢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去体会市民百态，似乎自己也能参与到他们的欢乐中，尤其到了过年前的最后一个赶集日，人数到达了顶峰，喜庆也到了高潮，街道上的喧闹声、叫嚷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还有那扩音器里的嘈杂声混杂在一起，组成一个声音的海洋，预示着老百姓的日子红红火火。到了大年三十，贴对联是必不可少的，对联、门神都贴上，祖宗文化和传统的延续才算有了承载。“爆竹声中一岁除”，每家每户年夜饭做好了，都会去放一串炮仗，意味着丰富的菜肴即将端上饭桌，人们围坐在一起，阖家团圆，想到一年过去所有的痛苦和劳累都已烟消云散，来年的美好日子已经触手可碰，这是实实在在的幸福、真真切切的过年。

这是世世代代人曾经认真生活的存在。腊月的味道，五彩缤纷，凝聚着无数人永不消逝的青春记忆，如老井，如长河，滋润着心田，无论身在何处，总能让人魂牵梦绕、心驰神往。乡土中国，年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