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凌
我常常忆及儿时的后院,后院是奶奶的辖区,更是我的天堂。
一进后院,先是一块不小的空地,奶奶将它打理成菜园:中间是一畦一畦的菜,四周用长长的枯树枝围成高高的篱笆。
鲜嫩的韭菜先探头探脑,觉得暖和了,能适应了,就伸胳膊蹬腿地舒展开了;辣子纤细的小苗儿挥舞着手臂,日渐粗壮,小辣椒就爬上了枝丫;茄子苗儿长得自有个性,宽大的叶儿随心舒展,整个身子长得无拘无束;西红柿的苗儿最没正性,不搀扶一把就赖着不周周正正地长,奶奶常常唠叨:娃娃都像你们就糟糕了,走没走相,站没站相……
奶奶在后院种的菜,不怕猪拱,猪在圈里出不来;也不怕羊踩,羊从家里到地里,不是用镢子扎在地上就是用绳子绑在树上;更不怕鸡啄,好动的鸡们才没耐心把种子扒拉出来吃掉。单单怕我,只要我在菜地边一站,秧苗们就都晃动起来,缩头缩脑,想逃离我的好奇,怕我探个究竟。
调皮的我总喜欢挖出种子看发芽没,拔出苗儿比一下长短,掐下花儿玩,摘了未熟的果子尝。奶奶常拍打着我的小手训斥:“你这小东西和鸡爪子一样,都是害人精。”瞧她说的啥话,鸡哪有好奇心,能跟我比?
我是满满的好奇在心里挠痒痒。
其实我最最喜欢的,是菜园最里面那一畦黄花菜。看着是花,状如修长的喇叭,吃起来却是很软和的菜。在妈妈准备切菜前,我还会拿一朵怒放的黄花踮着脚尖在她的头顶比画着玩。
菜们是竭力长得漂亮,篱笆则是被奶奶打扮得漂亮。
一开春,牵牛花的绿藤恣意蔓延近乎疯狂,四季豆的藤儿也是你追我赶迅速占领更广阔的空间和高度。这些绿啊,穿过浓夏,来到秋末,直到满园开始荒芜、沉寂,篱笆才不情不愿地脱了外衣。
过了菜园,靠近后墙的是一排鸡舍。鸡舍旁边是一堆用来点灶火的麦秸垛。我最喜欢的是鸡舍,不,是母鸡下的蛋。
一听到有母鸡“咯咯咯”的叫声,我就飞也似的奔向后院。准会有一只母鸡从鸡舍里钻出来,高傲地伸长脖子昂着头。我弯腰,贴近鸡舍,侧着身子摸进去,蛋,圆圆的,暖暖的。
那时,我最喜欢躺在草垛上,先皱着鼻子使劲地闻鸡蛋,而后用两个手指捏着鸡蛋对着太阳举起来,似乎隐隐约约能看到蛋黄呢。其实除了看病人或是来了客人,鸡蛋多被奶奶换成钱补贴家用——不能吃到鸡蛋却丝毫不能削弱我捡拾鸡蛋的快乐。
一天,我竟然捡到两个鸡蛋,一手握一个,欢呼雀跃奔向前院给奶奶报喜。结果过门槛时绊了一下,摔倒了,鸡蛋破了,一下子还是两个!我哇地大哭起来,任奶奶怎么哄都不停。奶奶喊来妈妈,妈妈保证不骂我也不打我,可我还是失控般狠哭。
如今想来,那时的我怕是心疼家里失去了两鸡蛋吧?
常常忆及后院,每每那时,就沉浸在童年暖暖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