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克西(外一篇)

2021-11-12 12:43艾贝保热合曼
吐鲁番 2021年2期
关键词:亚克麦子

艾贝保·热合曼

亚克西

“亚克西”为维吾尔族语,是“好”的意思。平常维吾尔人见面,男性握手,女子贴面,第一句问候语即为“亚克西木赛孜”,翻译成汉语就是“您好”。然而一个人的名字,最终被“亚克西”这样一个美好的词汇所替代,除了我,恐怕再无二者。

给我起这个名字的,却是一个远隔千山万水的江西“佬表”,姓刘,因年长于我,后来我就叫他刘大哥。实际上刘大哥的祖籍在山东,是南下干部的后代,虽没有了山东人的口音,却依然继承了山东人那种豪爽和狭义的秉性。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青海塔尔寺,当时我和随行的同事正在寺院一个高台上观赏景致,突然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在喊:“老乡,转身。”一回头,就见一个身着土黄色马甲的男子,正偏着头,弓着腰,一边做着手势,一边举着照相机给我们拍照。

“老乡,看看好不好么!”穿马甲的男子操着南方口音,却夹杂着维吾尔语声调。我就觉得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很有意思,于是赶紧凑过去,看他相机里的照片回放。位置很好,抓拍也很到位,从高处俯瞰塔尔寺的全景,人物却没有喧宾夺主,一瞧就知道这是一个摄影高手。因为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全国性年会,所有人都是生面孔,就通过随行同事介绍,认识了这个热情的江西同行,于是握手、寒暄、问好,交流彼此的情况,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自此以后,我多次参加这个行业年会,主要研究探讨和交流行业内存在的疑难问题和解决途径。后来和刘大哥熟悉了,见了面他就要我给他教维吾尔语。我年龄比你大,我就是老哥,“老哥”这句话维语怎么说?他笑着问我。我就告诉他是“阿卡”。他就一连几个“阿卡,阿卡”地重复着。而且先指指他自己,再指指我,现学现卖:“我是老艾的‘阿卡’,对不?”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着对我说,我就点点头称“是”。他一下来了兴趣,又问我,弟弟咋样说,我又告诉他是“乌卡”。他接着学说了几次之后,重复了上面的动作,只是顺序有了变化,先指我,再指他自己,喜笑颜开地说,“老艾是我的‘乌卡’。”我和刘大哥会心地笑了,来自天南地北不少围观的与会者,也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朗朗的笑声。

而刘大哥意犹未尽,一定要我再教他一句最主要的见面问候语,于是就引出了“亚克西”这个维吾尔语问好的词汇。“亚克西木赛孜”,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刘大哥一次一次学说着,一字一句说可以,连在一起讲,嘴皮子就明显不利落了。他就苦笑着摇头,还是江西话夹着维语腔:“不行么,舌头不听话么!”然而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又像先前一样,伸出手指头,指指我:“‘乌卡’,你亚克西,行么?”我连忙笑着说可以。他就沾沾自喜,洋洋得意,机智而幽默地抿嘴笑了。

就这样,一次次“亚克西”说多了,刘大哥索性简而化之,一句“亚克西”将问候语和我的名字合二为一,既简单易记,同时又表达了多重意思,成了他和我见面的专用语。以后不但他这样亲切地称呼我,一些与会者也受到他潜移默化的感染,也开始私下叫我“亚克西”了。毕竟是前辈,又是行业名人和年会组织者,不但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还有着扎实的理论根据,一方面体现在他对疑难问题的独到见解和应对措施,一方面体现在他对多媒体的熟练应用。即便为什么直接叫我“亚克西”更好一些,也有一套“刘氏理论”。他说:好,是汉字多音字,读hǎo时作形容词,泛指一切美好的事物,读hào时作动词,表示喜欢的意思。不管是形容词还是动词,所表达的都是“好”这个意思,譬如“好人、美好、好友、好运、好梦、喜好”哪个不喜庆,哪个不嘉懿啊,所以叫老艾为“亚克西”最为贴切,也最美好。

让我感受最深的,是刘大哥对我的悉心照顾。那一年我们乘飞机在上海中转,到达南昌已是深夜,为了我的晚餐,他一直守候在一家餐馆。我们进门一看,刘大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一个上了岁数,头发花白,日夜为大会操劳的老前辈,操心的事千头万绪,还要为我们新疆参会者的吃饭问题亲力亲为,周到安排,让我深受感动。那一晚刘大哥几乎没动筷子,而是忙前忙后劝我们尽可能多吃一点,还不停地问我饭菜是否可口,有没有西北特色,而且一边劝我们动筷子,一边给我们每一个人搛肉夹菜,就像见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热情,亲切,尽显东道主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非常舒心的感觉。

以后不管是在南宁还是济南,只要听说我到了宾馆,不一会就能从走廊里听到刘大哥叫我的声音:“亚克西,亚克西!”而且一进门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让一路的车马劳顿烟消云散。随后就是一句,“餐馆已经定好了,就在不远处,会务安排专人陪你去进餐。远道而来的新疆朋友,必须把吃饭的问题解决好,因为肚子吃好了,就不会再想家了,尤其是‘亚克西’这样的维吾尔族老乡,我们一定要各方面都照顾好才行。”这是刘大哥经常给我说的一句话,有时外出考察,就餐不方便,他都要安排会务提前准备好鸡蛋、饼子、西红柿和黄瓜,从而确保我们集中精力开好会,不为一些细节小事所牵累。

再后来年会我就参加得少了,继而不再参加,却不断收到来自不同地方的长途电话或者短信。接上一听,打开一看,要么第一句就是浓浓的江西口音:“亚克西,亚克西”叫我的名字,更多的是问候的意思。要么开头就是“亚克西”三个字,看似普普通通,却凝结着一份情谊和思念,让我回想起许许多多和刘大哥在一起的美好往事。还有一次,我收到一封来自黑龙江的贺年卡,里面是一副摄影作品,冰天雪地,雾凇冰雕,典型的东北极寒天气写照,旁边还是三个字:“亚克西”。东北西北此时都是冬季,而且是在中华民族传统佳节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刻,我久久凝望着那副美丽别致的摄影作品,一股暖流顿时涌满全身。

盘中餐

写下盘中餐这个题目,让人自然想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古诗。五言四句,简单明了,把天下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艰辛和无奈以及粮食的稀缺和金子般的珍贵,就那么逼真,那么生动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仿佛一幅绝世画面,看过一次,就永远印刻在脑海里。

常言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粮。而这一种一收,又包含着多少农民鲜为人知的辛酸泪。土地贫瘠,粮食欠收,水跟不上趟,庄稼不成,有了病虫害,造成减产,误了农时,耽搁一年,凡此种种,都是户儿家经常遇到,也必须要面对的现实问题。一个问题刚解决,下一个困难又接着来了,让种地人一年四季忙得团团转。有些问题靠劳力解决,有些困难靠票子解决,有些事情一个人不行,要靠集体的力量,不然粮食种不到地里,即便种上了,也不一定有好收成。

就以麦子为例,在我们新疆,有春麦和冬麦之分,春麦适合于山区,开春播种,晚秋收割。冬麦头一年秋季下种,翻过年夏天开镰,所以农民盼着冬天多下雪,大雪像一床白棉被,覆盖在冬麦之上,才能确保粮食丰收。“雪,雪,大大地下,蒸下(哈)的馍馍车轱辘大,柜柜箱箱盛不下”,这是我们从小就会的歌谣,足见大雪对粮食的重要。

粮食从一粒种子,到我们碗中心爱的美味,走过的是一条漫长曲折的道路,如何种下去,怎么收上来,现在很多哪怕是农村的孩子,也很难一样一样说清楚、弄明白。就像许多城里人不知道车床什么样子,螺丝钉如何生产出来,有些孩子甚至连麦子和韭菜都分不清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很多孩子的通病,不知道粮食是咋来的,就不知道疼爱劳作在土地上的父母。更有甚者,害怕暴露自己的农村人身份,听不惯乡音,睡不惯土炕,张口闭口城里人,城里事,“一年土,二年洋,三年忘了爹和娘”。当然这样的人是少数,不能以偏概全,但不能忘了自己从是哪里来的,根在何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土地是我们的命根子,粮食是我们的生存之本,父母对于我们至高无上,道理就这么简单,用列宁的话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一个忘记了乡愁,对土地没有情怀,不知道感恩的人,说到底不能算是一个纯粹的人。

老百姓对一块田地的感情,不亚于自己养育的骨肉,从犁地开始到收获庄稼,心思和精力都在庄稼上。还说种麦子,撒种就是一项含金量很高的农事,有些人当了一辈子农民,却不一定会撒种,必须是行家里手,一手抱着桶子,一手挥撒籽种,手脚配合默契,种子抛撒均匀,考验的是人的眼力和耐力,收获的是自信和赞誉。我曾经在一首诗里这样描绘撒种:“把手伸进怀中的盆钵,目光所到之处,种子就像从天而降的春雨,淅淅沥沥投入土地张开的怀抱,一种温暖油然而生。”绿油油的麦苗长出来,就像是希望在农户的心中生长,时不时蹲在地头,手捋着麦苗,如同抚摸着自己的孩子,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来过一场雨,或者浇了头水,戴上草帽,穿上雨衣,脚蹬雨靴,提一桶化肥,顺着垄沟一趟一趟撒化肥,雪花一样的化肥,雨点般撒落在翠绿的麦田里,在农民的心中又掀起一层幸福的涟漪。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要想好收成,水还要跟紧。麦子长到齐腰深,正是灌浆、抽穗的紧要关头,千万不能缺了水。特别是地处下水口的麦田,看着上面来了水,赶到地头,一渠水则成了半渠水,因而就得有人扛着铁锨来回巡水,不然不是这里渗漏了,就是那里被人截了,派水时间虽到,地还没有浇完,时常闹矛盾,起纠纷。我们好多地方人少地多,土地不平整,不是细流沟灌,而是大水漫灌,吃上水的地方,淹成了涝坝,地势高的地方,依旧是雨过地皮湿,浇不透,墒情差,一片绿地中,间或一处一处泛黄的麦子,就是因为缺水的缘故。我浇过这样的麦地,大太阳头上炙烤着,胳膊被晒得脱一层皮,但麦子地浇得一塌糊涂。水大了,流速急,口子一打开,浑浊的流水像饿疯的野狗,拼命向前冲,顾了这一头,顾不了那一头,脚底下一会功夫冲出一条水沟,不及时填补,一块地就被毁了。水流小了,太耗费时间,却不见得将地全部浇透。我就像个灭火队员,扛着一把铁锨,哪里告急,就火速冲向哪里,两脚都是泥,浑身全湿透,汗水泪水混在一起,一个上午就像漫长的一年,人累得几乎散了架子。

浇麦子又苦又累,割麦子则有过之而不及,弄不好还会被镰刀割伤,留下疤痕。水浇地麦子长势好,又高又稠,技术高超,一镰刀下去,齐刷刷一片麦子倒地,反之抓一把割一把,进度慢,成效低,不大功夫,就被人远远撂在身后。以前割麦子都是七月十五日左右,各单位都下乡帮助麦收,这些人被称之为“夏收人”,穿着白衬衣,脖子上搭一条白毛巾,干活不多,喝水不少,和当地农民比起来,差得远了,就有不少人打下手,抱个麦铺子,扎个麦捆子,或者送个水什么的。还是天最热的时候,要抓紧时间抢收,否则天下雨了,麦子就遭殃了。就见有的人挥舞着镰刀,弓着腰,打着踢镰子往前赶,“唰唰唰”一阵响,麦子像战场上的敌人,一堆一堆倒在割麦人的脚底下,然后脚一抬,镰刀一收,麦子整整齐齐平摊在一边,动作麻利,速度超快,一个来回,收获一大片麦子。尤其妇女组的那些婆婆妈妈们,一边张家长李家短地说笑着,一边头也不抬地汗流浃背割着麦子,韧劲足,耐力强,从天亮到天黑,一个比一个能吃苦,一个比一个割得多,灰头土脸,口干舌燥,体力透支,身心疲惫,看着让人心痛。这还没完,回家还要烧火做饭,看管孩子,照顾老人,就像铁打的人,的确撑起了乡村半边天。

割了麦子捆起来,再一车一车拉到麦场、紧场、阴场、摊场,把麦子摊成偌大一个圆场,套上马,或者开着拖拉机,拉着石碾子,一圈一圈,周而复始,碾压麦穗,打下麦糠,然后堆成山状,借助风力开始扬场。打场的日子,许多人吃住在麦场上,白天人声鼎沸,夜晚灯火通明,不但要防火,一口一口水缸盛满水,并排放置在麦垛边上,以防万一,同时还有戴着红袖标的安全员全天守候。还要保证颗粒归仓,扬完场,将麦子一麻袋一麻袋装上马车,运到仓库,一年的收成才算定局。所以有一位诗人这样写道:“扬场,还要靠那些‘好把式’,随手抓一把黄土洒向空中,确定风向,然后此起彼伏挥动一把把木锨,糟糠和杂质,粉尘一样随风而去,而金灿灿的麦粒堆积如山,这是乡下人最开心的日子,用沉甸甸的收获,分享节日般盛大欢庆,自古就说民以食为天,看看麦场挥汗如雨幸福场景,你才懂得庄户人对粮食割舍不断的特殊感情。”

种玉米也是如此。从一株小绿苗长到高过人头,再结三五个玉米棒子,或煮了尝鲜,或等磨成棒子面,蒸发糕或者窝窝头,要么打成糊糊,都是当今不可或缺的富含营养的杂粮。但不要忘了,玉米的生长过程同样凝聚着劳动者的汗水和心血。间苗、除草、壅土、浇水,一个环节都不能疏忽,尤其除草,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再来一次,直到松了土且无杂草,玉米也就长到半腰高了。这是一个枯燥、繁重、熬人的活,也是一个分寸掌握不好,就会伤毁秧苗的非常细致的技术活。密密麻麻的一棵棵玉米,锄头刨下去,留下苗,除去草,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需千锤百炼,长期积累。技术好的人,一个动作兼有三种功能,也就是说,锄头刨下去,同时把松土、除草和间苗的活都干了,一举三得,功半事倍。像我们这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半拉子庄稼汉,除了草忘了去间苗,松了土又把杂草落下了,总觉得活越干越多,人越干越累,干一天歇三天,老牛上套,稀屎不断,历历拉拉,没完没了,不要再说干了,看也把人看乏了。到了掰玉米棒子,要用力一拧再一拽,一袋子一袋子背回家,剥开皮两个一组皮对皮绑在一起,然后一排排吊挂在屋檐下的木杆子上,黄灿灿,光亮亮,自然晾干晒透,需要时取下来,磨成面粉食用,或者当饲料喂牲畜。我们最爱吃母亲做的“乌麻什”(包谷面糊糊),用羊脂油炝锅,放上肉蛋子和葱花,还有洋芋疙瘩,一手端着盆子,一手拿双筷子,面糊顺着盆沿往下淌,筷子顺势在锅中搅,不一会锅中开始咕嘟咕嘟冒白泡,一股香气弥漫开来,诱发着我们的食欲。

最近到了南疆温宿,一路都是核桃园,一棵棵核桃树,根深叶茂,硕果累累。以前总觉得核桃好吃,有营养,要么用石头砸,要么用门缝挤,要么一手一个核桃,用力来压,总之想办法要吃到核桃仁,说是对大脑有好处。可没想到,核桃结在树上,功夫下在农户的心上。原本核桃仁包裹在硬壳内,硬壳外还有一层青皮,光滑,僵硬,干砸太费事,利器撬,也是一种收效甚微的笨办法,要么埋在土里,发酵后再除去青皮,要么堆放在阴凉处自然风干,脱壳。反正都不容易,关键是产出多,数量大,人少了不出活,赶不上好价钱,雇人成本又高,弄不好就成了给别人打工,得不偿失。

我们就看到一个路过处,一堆类似黑煤堆的东西,脏兮兮堆放在路边,不时还有黑水从底下渗出。再看水井旁,一架机器在那里转动,原先乌黑的核桃,转眼间变得清亮黄白了,一个辛劳的农民老乡,正在一辆农用车上忙碌着,脸上堆着笑。再往身后瞧,几十条白花花的尿素袋子,盛满了清一色漂亮丰收的核桃,干干净净,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薄皮核桃,放到掌心一挤压,喀嚓嚓脆裂,肉质新鲜、口感好,不买一两箱子,有一种对不起核桃的感觉。

一棵核桃树,从育苗到生长,再到挂果,果农不知要操多少心,受多少罪。修枝、打叉、授粉、消灭病虫害,好不容易等着结果了,自己舍不得吃,就想卖一个好价钱,一个个从树上打下来,再想办法除去青皮,洗晒干净,一个个再装进袋子里,等着人来收购,有的时候价格好,有的时候不值钱,不值钱也要出手,不然一年的辛苦都白费了,所有的预算都落空了,今年不行盼明年,明年不成后年一定行的,人就靠理想活着,有了理想生活就有奔头。

粮食也好,果蔬也罢,没有一样盘中餐,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的。即便是当今社会,集约化程度高,耕作化水平先进,温饱问题已不再是燃眉之急,就有人数落说:用不着杞人忧天,再拿土地和粮食来做文章,那都是过去式,不能代替现在式。然而不管什么式,民以食为天是不变式,是硬道理,不管你吃的是美味珍馐,还是粗茶淡饭,一日三餐是铁定了的,那你就要珍惜盘中餐,起码知道都是怎么来的,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粮食的尊重,更是对人类和大自然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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