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云
2020 年1 月23 日,腊月二十九,小雨
今天,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通告:自2020 年1 月23 日10 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恢复时间另行通告。
也就是说,从1 月23 日10 时起,人口达到一千一百多万的被誉为“九省通衢”的武汉按下暂停键!
武汉是我的母校华中师范大学所在地。桂子山上四年安静美好的生活被我视若珍宝,爱屋及乌,武汉在我心中的情感指数一直远远超过其它所有的城市。华师的三秋桂子,武大的千株樱花,东湖的潋滟碧波,鹦鹉洲的萋萋芳草,都在我字里行间流转不息,我虽不是武汉人,但每次回到武汉,总会殷勤地给同行者指指点点:这里是司门口,那里是大东门,俨然到了自家院子。今天,我的华中地区唯一可直航全球五大洲的半个家乡,居然被迫收起双翼,我的恐慌和担心顿时成几何级增长。
同日,武汉宣布参照2003 年非典疫情时期北京小汤山医院模式,在蔡甸知音湖武汉职工疗养院建设专门医院,建筑面积达2、5 万平方米,可容纳1000 张病床,医院将在2月3 日前建成,命名武汉“火神山”医院。
一大早,我就拉了老公去杨下菜场买菜。按常理,大年三十和初一两天,大部分菜贩子都会在家过年,多储备蔬菜是很有必要的,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菜市场一如既往的热闹,买菜的卖菜的摩肩接踵,我抓紧时间,把一个菜农自己种的十来斤红菜薹一锅端,再加上五六个硕大的白萝卜,已经是满满一大袋,由老公运送回家。然后又到一个常去的菜摊上,把蘑菇、黄瓜、莴苣、蒜苗等等装了两大袋,钱也没法算,老板说是180元,我也懒得核对,直接扫支付宝买单走人。
回到家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觉得提纸抽纸牙膏什么的似乎也需要多备一点,于是再次下楼,来到附近超市,七七八八的又装了一大袋,临付账时我突然问了一句:“你这里有口罩卖吗?”老板说:“还有最后几盒。”我又惊又喜,忙问:“一盒多少个?”“50。”我居然就只拿了一盒,因为我觉得50 个已经很多很多了!
2020 年1 月24 日,除夕,小雨
继浙江、广东、湖南23 日启动一级响应后,今天,湖北终于启动一级响应。
奇怪的是,咸宁还没有报告1 例,却发布了通告:城际铁路自2020 年1 月24 日0 时起暂停营运,咸宁市区10 时起所有公交线路、班线客运、旅游客运暂停运营。难道咸宁就此封城了?
第一次自己做年饭吃,为了打造一种仪式感,还是凑满了六个盘子,菜其实都是平时经常吃的,无非就是肉、鱼、鸡之类。
记不起有多少年没有完整地看过春晚了,以前即便看看,也仅限于赵本山的小品等个别节目,自从赵本山2012 年退出春晚舞台,我就没有了打开电视机的冲动。但是今晚,我还是早早地打开了电视,因为如果没有春晚的鼓乐伴奏,我怕自己会忘记今天就是除夕。
看看电脑,刷刷手机,瞟瞟电视,不知不觉间,跨年的钟声响起了。
窗外静寂得如同一座荒城,没有鞭炮的春节终究缺了一点味道。有点怀念在乡村过年时,12 点还没到,远近的烟花就一拨赶一拨在夜空怒放,以此宣告了过去的悲伤失意已经结束,新的希望新的机遇又会拉开帷幕。
2020 年1 月25 日,大年初一,阴
一觉醒来,发现2020 年的天空仍然被雾霾笼罩着。
没有此起彼伏的鞭炮炸响,没有幽微的硝烟缭绕,甚至相互拜年的欢声笑语也阒然沉寂了。曾经每天被喇叭声煮沸的城区主干道现在寂寞异常,宽敞的六车道一眼望去,几乎见不到几辆车,只有路灯还在向远方静静地流淌。
异乎寻常的平静下是汹涌的暗流,一波一波冲击着脆弱的神经。
我给远在珠海的父母视频拜年。
两老眉开眼笑,虽然隔离在家,也没有什么顾虑,反正他们平时就很少出门,尤其是老妈,因为关节炎不愿动,这下更有理由宅在家里了。看弟弟弟媳和今年高考的侄子都还好,我们简单聊了几句,就关上了视频。接着给婆婆拜年,老人家一年前高血压中风后,尽管恢复得相当不错,语言交流没有障碍,能够走路,生活基本能自理,但右手未能完全复原,做饭较为困难。而公公几年前就病故了,婆婆又不愿离开乡下来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们只能交代还在家里居住的弟弟帮忙照顾,而弟弟早出晚归,有时无暇顾及,婆婆也就吃了一点苦头。年底她又由于重度贫血住院,我本想放寒假回去看望,现在疫情日趋严重,就只能等到解封之后再说了。不过弟媳在婆婆出院以后就请假回家了,专心照顾一家老小,这下婆婆的一日三餐有了保障,气色也大有好转,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中午还是多做了几个菜,好歹也是过年了,倒了一点酒想营造点气氛,没想到老公在超市20 元购买的米酒实在难喝,只好换上牛奶,三个人还煞有介事地碰了一下杯,也算完成了一个仪式。谁说人少好过年的?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五点,如此酣睡,实在觉得是种罪过,可是除了静静等待时间快点流逝,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暖心的是全国各地对武汉纷纷伸出援助之手。凌晨1 时许,136名来自上海的医护人员乘坐一架包机落地武汉;上午10 时,重庆双福国际农贸城14 辆大货车装车完毕,满载着蔬菜等30 余类总计320 吨农产品驰援武汉;菜鸟联合全球物流企业开通武汉救援物资免费运输绿色通道。
武汉加油!
2020 年2 月3 日,大年初十,多云
今天立春。都说立春意味着万物起始、一切更生,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疫情很快就要翻篇,而“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的醉人春景即将展现在我们眼前?
郊外的桃李有没有延误佳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那些活蹦乱跳的桃李们从今天起,就要被收紧缰绳了,因为我校即日全面启动“名师空中课堂”视频教学活动,并对全市所有高中学子免费开放。
我校作为全市唯一一所省级重点高中和省级示范高中,集中了全市优质的教学资源。在这特殊时期,理所应当要发挥自己的领头羊作用。自1 月28 日接到市教育局的通知后,学校就迅速统筹安排,积极协调全市教学进度,挑选最有经验的优秀教师抓紧备课,同时通过家长微信群和QQ 群发布《致家长和学子们的一封信》,鼓励家长和孩子克服困难,停课不停学。我校还作出决定,授课老师利用网络面向全市学生发放试题和答案,并进行在线辅导释疑,以便学生得到充足的训练。
这个活动是针对高一高二的,高三的学生以观看学为培优课、点睛课为主,教师布置作业并批改评讲为辅。我所带的是理科重点班,按年级要求,六科老师各自组建了QQ 学科群,安排每天的任务并检查评讲。刚刚组群时,孩子们很新奇,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其他科老师建议我设置禁言,我没有采纳,可怜的娃儿们,难得有机会在一起聊聊,就没必要苛求了,后面作业一多,哪个还有闲工夫聊天了呢?果不其然,接下来,群里最多的就是学生上传的作业图片,我还因为发言积极被冠以“江湖传说”的称号,其实我就是发发公告和文件,回答学生的问题而已。就语文这一科,散文阅读专题还没有进行,只好把资料发到群里,让学生自己看,看完做题。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认真读了呢?有不少的孩子还在寄希望不久返校后加油,现在玩玩学学,老师们也无法核实。即便要求早自习打卡,他们也会躺在床上打个卡,然后接着呼呼大睡。包括上课,有些孩子进了直播室并不代表在认真听课,他很有可能同时打开其它的页面浏览,甚至玩玩游戏。做试卷就更不靠谱了,大部分试题网上都能搜到,反正手机在握,搜不搜纯粹靠自觉。有的孩子的答案和参考答案如出一辙,询问原委时,却没有一个招认的,只说曾经做过,证据不足,我们也只能作罢,因为疑罪从无啊。
2020 年2 月5 日,大年十二,小雨
我想问的第一个人是扬州的那个骗子,当上海的黄女士支付了10 万定金之后,你的口罩飞到哪里去了?
我还想问问福建晋江的那个男子,你不仅隐瞒自己从武汉返乡的经历,还谎称从菲律宾回来,还多次参加宴席,致使4000 人被隔离。你的良心又去了哪里?
还有四川雅安的那位69 岁男子,因隐瞒病情,导致30 多名医护人员被隔离。
你们只为一己之利,牵连成百上千无辜百姓,耗费国家无数物力财力,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们扪着自己的良心(如果还有的话)问问:你们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还有我家对面的博仁中百仓储,趁疫情期间菜场关闭自己一家独大之机,把普通猪肉当通城名猪卖,而且价格翻番,从平时的35 元一斤涨到了70 元一斤,结果被罚了20 万,简直大快人心。此后,中百的广播每天忙着洗白自己,听着好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样的商家从来不少,一个口罩卖到八百多,平常十来块钱的口罩,现在卖50 都算是便宜有良心的。一些黑心商家,不仅漫天要价,甚至把使用过的口罩再次卖出!回收口罩的新闻屡见不鲜!
有良心的也永远不缺,那些穿着成人纸尿裤的医护人员,那些以方便面充饥的社区工作人员,那些下沉到村镇的不眠不休的党员干部,那些无偿捐献各种抗疫物资的企业,如为咸宁捐赠1500 万元的医疗设备的河北省秦皇岛市惠斯安普医学系统股份有限公司,以及向咸宁伸出援助之手的河北望美实业集团、新奥集团、金沙河面业集团、君乐宝乳业集团、精英集团等,他们都是中国的良心!
2020 年2 月11 日,星期二,小雨转阴
今天咸宁新增病例8 例,除了咸安和嘉鱼各增4 例外,通山通城赤壁崇阳均为0,曙光初现,不由心情大好。
昨天晚上报名做志愿者,今天下午就安排了我值守。自初二出门买菜至今整整十六天,我还没有走出小区过,很想看看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看多了科幻片的我,生怕走出古堡时会看到一个面目全非的世界。
早早吃过午饭,我就带上一次性手套,还有两个口罩,拎着一大袋垃圾下了楼。
门口果然防守严密,一顶蓝色的大帐篷紧邻出口,几个执勤人员拷问我的来历,还要出示通行证,听说我要去站岗,就只要填写姓名、手机号码和居住单元,还叮嘱回来时要量体温。
穿过空无一人的香泉步行街时,我的鞋跟敲打在路面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张望。来到贺胜路上,发现完全不必像以往一样走人行道,宽阔的马路几乎没有一路汽车驶过,除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我也没找到其他同类。曾几何时,这里还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如今却落得庭院萧条,重门深闭。
找到我们的执勤点时正好是13点。这是老旧小区,里面都是私房,没有物业,因而封闭管理由司法局和我们学校负责落实。有一位司法局的大姐已经值守十多天了,对工作轻车熟路,她告诉我们要做的事,简单一点就是:检查通行证、登记、测量体温。这个小区不久前确诊一例,现在基本封闭,居民一般也不会出来,整个下午也就有三四个出来买菜的,除了一个老头坚持要把他的电动车骑出去外,其他的都很配合。我们几个人也就是聊聊疫情,看看手机,中间去了附近一个超市买了点必需品,拍了个照片,就完成了任务。
中途有三个女子查岗,分别是社区工作人员、网格员,听说她们自网格管理以来,就一直没有休息,家里老人孩子都无暇顾及。司法局的两位女士还说全局二十多名干部职工也是天天值班,苦不堪言。大家都迫切期待这样的日子快点结束,尽快回归正轨。听到他们的话后,我不由心生愧疚,这么久隔离在家中,每天睡到自然醒,玩到不得不睡的时候再休息,虽然没给社会添乱,虽说也在给学生辅导作业,但日子比她们安逸得多,风险更是几近于零。
六点半的时候,下一班志愿者准时与我们交接。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暮色渐渐笼罩街道,路灯次第燃起,又一个安静的夜晚正式开始。我的心瞬间被填满了,因为拥抱着那些温暖的灯光的手臂中,也有我的一份。
2020 年2 月18 日,星期二,晴
下午又轮到我值守,地点还是林校居民点。路上人烟仍然稀少。两旁的洋玉兰蓄势待发,光秃秃的树枝上缀满了花苞,像一排排展翅欲飞的鸽子,可惜寂寞开无主。我拍了几张照片,洁白的花苞映在湛蓝的天幕上,显得格外干净,连云彩都不来打扰。
与第一次相比,站岗的人只剩我们学校的志愿者,而且是24 小时轮岗,帐篷里加设了两张床,被子都是统一配置的,床板似乎窄了一点,半截床架子暴露在外,值夜班的从领导开始,校长就是第一批。对小区的管控似乎更加严格。大门上了锁,居民除非有市抗疫指挥部的许可证,否则一律不准出门。有个婆婆家里的降压药吃完了,我们不敢放她出去,只能让她把药品名写在纸上,然后帮她购买,再送给大门口,婆婆自己拎回家。前不久确诊的居民的家属今天解除隔离回家,负责这片的社区工作人员叮嘱我们,他家所有的必需品都要志愿者送到他家门口,他不能出门一步。有个居民一直在大门内请求放他出去,说他在龙潭有个养猪场,里面几十鸡丢在山上放养,饿不死,可是还有几只狗关在屋里,已经四天没喂了,这狗用绳子锁着,无法觅食,左右又无邻居,再不去喂就饿死了。之前大门没上锁,他都是半夜偷偷溜出去,天亮之前赶回来。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样子,我们只能无能为力,只能报告网格员,网格员说:“特殊时期,只能顾人。若实在要去,路上被特警抓住送到体育馆集中关押,我们概不负责。”这个人左右为难,距离解禁根本不知道还有多久,眼睁睁地看着狗饿死,实在不忍心,要出门吧,以喂狗作理由,没人给他发通行证,抓起来更麻烦。一直到我们下班,他都没能出去,不知道他的狗能不能顺利度过此劫。
执勤到四点多,听说岔路口有个超市可以买菜。我偷空一路小跑赶去,一去就发现门口喇叭反复播放通告,意思是今天下午六点以后就不对单独的顾客开放,只允许团购的采购人员入内。好家伙!卷帘门都放下来了!我拉起门,从下面钻进去,发现蔬菜几乎被扫荡一空,我只买了几种零食,一袋柑子,两个洋葱就跑回来了。生怕时间耽搁太久,被巡查的网格员捉住。急匆匆回到帐篷,没过多久,就遇上网格员,要求我们每家每户张贴通告。我和同伴赶紧遵照指示执行,而她和另外一个帮手沿街道张贴。
7 点半不到,下一批执勤的同事就来接班。很意外的是一个临近退休的老师也报名做志愿者了,看着他的苍苍白发,我不由得心头一颤。在学校号召大家参加志愿者报名时,老师们的积极性超出了我的意料,从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到50 多岁的老教师,从校领导到孩子嗷嗷待哺的二胎妈妈,除了被阻隔在外地的和上网课的,几乎都报了名。都说灾难是一面镜子,我就从中看到了老师们的责任感和担当意识。
2 月23 日,星期天,二月初一,晴美妙的自由仿佛触手可及。
同在一个小区居住的闺蜜在微信上说,晚上在小区内散步好几天了,我决定今天与她同行。
上午一起到闺蜜妈妈种的菜地去摘菜。她妈妈是个极为勤快的人,一个人在农村时,种的菜长期需要儿女开车回家去装,连带我也沾了不少光。儿媳妇生二胎后,她来这里带孙女,空闲时在楼前的草坪上开辟出一小块地,萝卜白菜紫苏什么的种了一大堆,后来物业以破坏草坪为由不让她种,她就弄了一排泡沫箱,填上土继续。她嫌弃泡沫箱太小,不够施展拳脚,又在小区堆杂物的地方挖了一大块地,平整之后细心侍弄,家里的青菜就源源不断了。闺蜜先把楼前的白菜苔全掐光给我,又到大菜地里扯了一大把葱,紫菜苔也凑了一把,正好两天没吃青菜,看见绿绿的冒着油光的菜叶,我不由食欲大动。其实菜地里长得很好的还有萝卜,有心扯上几个,想到家里还有几个没吃完,先就让萝卜长一会吧。
菜地旁边不知哪家人还种了一片豌豆,粗壮的杆子上结满了豆荚,勾起了我的馋虫,也勾起了我的乡思。几个月没回去,小村里的几个老人是否健在?豌豆是否大片大片在山坡上招摇?
晚上不顾老公和女儿的阻拦,戴上口罩去找闺蜜散步。我们围着居民楼转圈,顺便把积攒了一个多月的体己话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虽然偶尔也在微信上聊一聊,但是见不到真人,听不到及时的回应,终究不如当面锣对面鼓畅快。我俩兴高采烈地东扯西拉,全然不顾口罩憋得人气喘吁吁,很快口罩就被我们的口水和气息弄得湿漉漉的了,也丝毫没有减弱我们的兴致。
院子里散步的还有几个人,大家都戴着口罩,彼此保持几米的距离,采取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迂回路线,就像搞笑小视频拍的那样,恨不得贴着墙角走,把对方视作瘟神,令人喷饭。
转了一个小时,我的养尊处优了几近一个月的腿就挪不动了,长时间盯着手机或者电脑的眼睛也模糊了。看看周围,我居然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不知道自己家在何方。在闺蜜的指引下,我才找到回家的路。
时间很早,才八点多,小区已经很安静,夜风中隐隐送来桂花的香气,我不由得神清气爽,那些浊气闷气顷刻间一扫而空。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第一次发现:生活原来也可以这样美好。
2 月24 日,星期一,二月初二,晴
距离解封又近了一步。漫长的封城,使不喜欢上班的我都渴望上班,那些讨厌上学的孩子也期待回到学校,可见,自由往往比舒适更重要。
疫情让我再次体会团结的巨大力量,让我意识到身为14 亿人中的一份子是多么自豪。
据统计,截至2 月17 日的近一个月时间里,全国各地驰援湖北省的医疗队成员达到了34239 人。
从大年三十开始,136 人的上海医疗队、128 人的广东医疗队以及海陆空军医大学的450 名军医火速集结,成为驰援武汉的先遣部队。2 月2 日,火神山医院交付,当日驰援湖北的医务人员数量达到了2156 人。
2 月4 日,来自上海、辽宁、浙江等地区的11 个国家医学医疗队入驻武汉3 所方舱医院,还带来了手术车、放射车、检验车、药品器械车等医疗特种车,相当于将一所所小型移动医院搬进了湖北。
2 月7 日,16 个省“一省包一市”,与湖北省除武汉外各地市确立对口支援。2 月9 日,对口支援的31 支医疗队、共计6011 名医疗队员集中驰援湖北,成为单日驰援人数最高峰。
在这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江苏,从大年初一开始,江苏接连派出了8 批医疗队驰援湖北,2 月9 日更是一次性派出了958 名医务人员,省内十三个市的医务人员各自成队,被网友调侃为“江苏十三太保”“散是十三星,聚则苏大强”。
对口援助咸宁的是云南省,美丽的彩云之南,四季如春的高原明珠。
他们带着春天的温暖而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2 月25 日,星期二,二月初三,晴
这个星期年级排出了课表,也就意味着我们得按课表上课了。之前学生每天听学为点睛课程,我只是在QQ 群里布置每天的作业并检查完成情况,学生若有问题,我就打字解答。现在学为课程结束,高三的任课老师就必须亲自上阵,给学生授课。
上网课和平时在教室上课是有很大差别的,若在平时,课件只需简单修改,练习呢资料上已经准备得好好的,只需布置就可以。可现在,一堂课下来,要解决的事情多了几倍,而效果不一定比正常上课更好。如果再这样折腾个半个月一个月,今年高考学生们的成绩如何,还不得而知。现在急的人恐怕很多了,家长无疑是最紧张的,学校和老师生怕交不了差,而学生自己有的可能还优哉游哉,反正每天吃好睡好,父母管不了,老师管不着,唉,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因为QQ 语音无法使用PPT(后来才知道腾讯课堂可以用),只能使用教案,我只有重新备课。花了大半天到处找资料,还得整理编排,再根据教案编订学案,忙了几天才基本搞定。临到讲课的时候,学生也没到齐。我一个人面对冰冷的电脑屏幕自言自语,才发现没有观众的演出该有多么无聊。想起鲁迅的一句话: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我也有一丝丝的寂寞。
幸好本来也没打算讲多少,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收工下课。孩子们依然很乖,纷纷留言“老师辛苦了”,我回了一句“你们辛苦了”。这个班的孩子是我走上三尺讲台以来情商最高的一届,师生间的关系几乎可以用“融洽无间”来形容。我常常想,如果没有这一届,我的职业幸福指数会降低不少。幸好,我没有错过。
讲完课,女儿说,声音很好听,为此还给了我一个赞,我哭笑不得。
下午继续找练习,百度文库、学科网都有海量的资源,只是学校仅在学科网有账号,文库需要我自己掏钱,没奈何,先充一个月的VIP。下载后再筛选组合,一套滚动练习下来,眼睛度数又降低不少。
2 月26 日,星期三,二月初四,阴有小雨
今天一则消息刷了屏。北京近日出现一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系武汉某监狱刑满释放人员,已在当地确诊,2 月22 日由家属开车接回北京,现本人及其3 名家属均被隔离。今天,北京市东城区崇外街道新怡家园社区居委会通过微信公众号发布确诊病例提示,称H 女士2月22 日从武汉来京,当日进行隔离检查,3 名亲属已进行集中隔离医学观察,请居民不必过度担心。
舆情汹涌,三个调查组迅速成立。首先是2 月26 日,经中央政法委批准,司法部牵头,由分管副部长刘志强带队,会同中央政法委、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组成联合调查组,赴湖北就武汉女子监狱一名刑满释放人员感染新冠肺炎到京事件进行调查。接着是北京市纪委市监委于2020 年2 月26 日建立查询组,工作重点环绕黄某某怎么进京、怎么进社区开展查询,核查疫情防控作业全过程是否存在漏洞。湖北由省纪委监委牵头,省委政法委、省检察院、省公安厅、省司法厅组成的联合查询组,立即开展查询作业,有关状况将及时公布。
三“箭”齐发,动静不小,我们这些想象力贫乏的吃瓜群众坐等下文。
2020 年3 月3 日,星期二,晴转阴转中雨
为了下午钉钉直播的顺利进行,上午我就向专家咨询,在他远程控制之后,很快搞定,其实就是麦克风没打开。这下我可以安心备课了,学案,教案,课件,一一准备完毕,不知不觉中,鼻梁都被眼镜压疼了,眼睛更是难受,胳膊也有点抬不起来,而手腕因为一直使用鼠标,被磨得发红起茧了。
中午也没有怎么睡着,没等定好的闹钟响起,我就爬起来了。打开钉钉,开启直播,发起屏幕共享,问学生声音怎样,得到肯定以后,我才放心开始讲课。今天讲的是“补写句子”专题,这种题型一直是学生深感头痛的,本来高考有几年没考了,去年卷土重来,很多学生被坑,今年我们不敢马虎,只能多练多讲。
一个小时的直播还是我的“一言堂”,虽然钉钉有连麦功能,但没有学生启用,有问题也只是留言交流。讲完后,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如释重负”的滋味。
晚上还有一桩大事:组卷,周测一我自告奋勇完成,开始以为有武汉二调成卷,没想到压根就找不到,只好上学科网找题。好不容易选了几个题,准备下载的时候却总是提醒网络有问题,而打开其他页面时一切正常,郁闷了半天,只好重新一套套下载,有几个开始看中的题目怎么也找不到了。没奈何,又去搜索,反反复复刷新,最后还是把题目下载成功。然后一题题地拼组,一题题答案复制粘贴,统一格式,结束!当然,还有一道工序:做题审题,眼睛实在支撑不住了,决定拖至明天再说。
2020 年3 月9 日,星期一,小雨
备课组安排我面向全年级进行钉钉联播,评讲武汉市二月调考的试卷。
不管是湖北独立命题还是统一使用全国1 卷,我们这山角落的高中一直对武汉的试卷比较关注,即使那些怪异的题目虐我千万遍,然后下一届继续找虐。考前到处找关系弄来试卷,改卷时又不被武汉市接纳,自己改自己的,考完还有分析考情,巴巴地与武汉的横比竖比,摸清人家划定的一本线,找自己的差距,然后痛定思痛。其实武汉的女同学曾经告诉我,武汉的很多中学根本不喜欢调考试卷,认为题目刁钻,人家更认可的还是我们老八校的联考试卷,这真是一个大笑话。
既然是调考试卷,又是最难的二月调考,错得多就不意外了。关键是我辛辛苦苦对着电脑做了一个小时(没做主观题,没写作文),一对答案,发现选择题错了八个!还剩下15 分!这就是我一上午的功劳!简直有撕卷子的冲动,可惜只有电脑PDF 文档,不能让我泄愤。学生对完答案也是一片哀嚎。
突然得知自己被安排讲评这套试卷,顿时就感觉不好了,这样的题目,这样的参考答案,让我说什么?我怎么能自圆其说?到处咨询商量,还是于事无补。想想面对一千多学生直播,我就心胆俱裂,昨天晚上几乎就是辗转反侧了一夜。
逃是逃不掉的,只有硬着头皮上。十点准时开始。其实为这次联播,我做了充分的准备,了解学生答题情况,针对难点重点查找资料,制作PPT,选择范文等等,但到面对近千人的学生时,没出息的我还是有点紧张。一紧张就容易出错,先是漏了两个班,后来还提前几分钟下了课,作为一个教龄已达25 年的老教师,我很惭愧。下来后,几个年轻老师一吹捧,惶恐感稍稍减轻。再看看200 万的点赞,有点飘了。
居然有本班孩子告诉我:别的班有学生很喜欢我讲课,期待我下一次联播早点到来。骄傲一秒钟。
下午睡足了三个小时,做了一个悠长的美梦。
2020 年3 月10 日,星期二,晴
住在县城的妹妹报告说,虽然县政府没有明文宣告解禁,但居民出门已经比较自由了,门卫不阻拦,街上无人查问,感觉都有点不适应了。
我们小区的物业首先给了我们一个空欢喜,10:22 发布通知:接指挥部通知,从明天起,各小区每户每天可派一人外出,四类人员除外,请大家做好指导督办,外出通行证已制成模板,请各社区小区自行打印,对外出人员作好记载。10:43 又发布一则通知:非常抱歉,我放了个烟雾弹!接到紧急通知,原定计划暂停!再有消息我会待确认执行无误后再告知大家!不好意思了!
愚人节啊?他不知道我们的神经已经高度紧张了吗?
不过,终归是一种放松的前奏了,满怀期待下一则通知!
下午老公很兴奋地下楼打气排球,顺便把女儿捎带上。可女儿是极不爱运动的“宅女”,对气排球毫无兴趣,拎着自己的滑板下去了几分钟就上来了,说是看见了一只流浪狗,准备给它送两根火腿肠去,还想游说我收留。我苦笑道:“我连你都养不活,还要我养狗?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不过再下去的时候,狗已经不见了,火腿肠也没有派送出去,女儿很失落。
晚上我也憋不住了,找闺蜜散步。院子里的人多起来了,走几步就能碰上,大家很自然地擦肩而过,不像以前那样惟恐避之不及。她家两岁多的侄女跟着我们走了一会,小不点非常机灵精怪。先是带我们去找北极星,我问她北极星在哪里,她回答“在池塘里”,我又问:“北极星是干什么用的?”她:“北极星可以带我们回家。”后来又说看月亮,抬头一看,果然有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东边楼上,问她月亮像什么,她说:“像珍珠。”看来童心如诗没说错。徐妹妹逗她,说:“你把我家糖吃完了,谁来买?你给我买好不好?”小东西回答:“我不买,我没上班。”“妈妈买行不行?”“不行,妈妈也没上班。”“那谁来买呢?”“我不管。”小小年纪都知道为家了。她对踩影子的游戏很入迷,热情邀请我们踩她的影子,看到我们跳来跳去地踩上她的小小的影子,她格格地笑着躲开,可爱的小东西!
今晚的小区格外美丽,月光柔和了楼房的轮廓,树木笼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在微风中轻摇款摆,空气中似乎不止融进一种花香,果然是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2020 年3 月15 日,星 期 天,多云
自3 月13 日,湖北省发布更新全省市县疫情风险等级,将咸宁各县市全部降为低风险地区以后,我们就往解封的路上狂奔。今天下午5 点,咸宁市防控指挥部果断宣布:所有小区及村镇解封,居民恢复正常生活,企业恢复正常复工生产。返咸员工需提前做好准备。3 月25日咸宁初三高三复学,4 月初高中复学,4 月10 日左右小学复学,4月15 日以后幼儿园复学,外地返咸人员仍需在家隔离14 天才可复工复学。
解放区的天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呀呼嘿嘿一个呀嘿,呀呼嘿呼嘿!
太阳也很应景,笑盈盈地俯视欢天喜地的芸芸众生,也俯视着五音不全却歌声不断的我。
庆贺绝对是有必要的。上午,我揣好出入证,前往对面的中百仓储购物。出小区大门时,守门志愿者和物业没有检查我的出入证,只提醒我们不要成群结队。我和闺蜜笑了,手挽得更紧。咸宁大道上的车辆明显增多了,行人神色自在步履从容。进中百的时候,门口有人为我们测量体温,35、6°,绝对正常!一楼卖首饰柜台的服务员正在清扫,卖服装的卖披萨的还没有动静。二楼超市人也不是特别多,大家戴着口罩慢悠悠地挑选货物,店里除了鱼不给剖,瓜子卖光了外,似乎与平时并无什么不同。我还是买了一大堆蔬菜水果零食,既然上级叫我们少出门,那还是一次多买点。付账的时候,手机又出现了故障,我很尴尬地望着后面排队的人,幸好没有人出声怪我,大家心情都不错,我折腾了半天,终于解决了问题。
我当即决定:庆祝解封的第一个仪式就是换手机!
3 月20 日,星期五,晴
由于前一天晚上小姑子打电话来,要我们回去拿熏肉,老公决定今天上午回一趟通城。
九点多我们就出发了。等我们兴冲冲到达高速入口时,警察要求我们先办理通行证,等掉头到岗亭询问办事员时,却被告知市内出行不准上高速,只能走国道。没奈何,我们又开往马桥,走106 国道。自从杭瑞高速开通后,我们就没走过国道,一是耗时长,二是很多路段坑洼不平,走起来像行船,伤车。现在别无选择,反正条条大道通罗马嘛。
第一关是出翠竹岭隧道的检查站,站岗的人员要求我们出示绿码和身份证,胡老师顺利过关,而我的手机本来就处于半罢工状态,开机的时间还没有重启的时间长,我很担心出故障。果不其然,这回开是开着,可用不了移动数据,没法浏览健康码状态。没办法,检查的人员让我们把车开到一边折腾,好在岗亭里的警察把他手机的网络打开,让我的手机联网。最后终于见到了那可爱的绿码,警察才挥手放行。
咸宁到崇阳路段还比较顺畅,虽说慢了一点,热了一点,还不算难熬。到了崇阳县城,考验又来了,胡老师不识路,高德导航面对县城的高楼小巷也有些懵,带着我们兜了几圈,才出了县城。最痛苦的是崇阳人民修的路,基本上是左边还没修好,右边又坏了。路上灰尘满天,货车、轿车和摩托车全都是一种速度:龟速。胡老师无可奈何,说崇阳人民实在不会修路,我说会修路的人多了,关键是请来的是不是会修路的。20 年来,在我印象中,崇阳的路没几段好的,基本上处于翻修状态,坑洼是此起彼伏,刚填一个,旁边又冒出几个。更奇葩的是,有次我们走过的明明是刚修好的,远看平坦宽阔,走上去才发现是典型的搓板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没有晕车习惯的我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车子才终于走上了坦途,通城也就差不多到了,心情慢慢转好,尤其是看到大片大片开得正艳的油菜花后,我才相信春天真的来了。尽管封城阻隔了我们的步伐,却阻挡不住真正的春天,“没有哪一个春天不会到来”说得确实有理。到达老家时,见婆婆脸色不错,弟媳的菜也炒得差不多了,小桌子上满满当当,一看就很有食欲。厨房被弟弟改造了一下,显得宽敞多了,虽说地没平,墙没刷,砖头还暴露在外,新打的灶台倒是干净整齐。
吃完饭,本想休息一下再走,无奈屋前一个邻居劈柴,毁了我们的午休,只好打起精神,踏上归程。回去时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再次颠簸在崇阳路段时,我也没那么多怨言了。可是,到达崇阳县城时,胡老师又犯傻了。打开导航时,所有的开车路径都是指向高速,胡老师只得改为自行车路线,高德仍然不知所措,经常把我们带到莫名其妙的地方。最后,胡老师干脆横下一条心,自己闯!不知道穿过了几条小巷,车子终于走出了县城,在我们长吁一口气时,高德提醒我们:你们已经行走20 公里,已经绕天安门走了10 圈。我们又走了一段路以后,高德再次提醒:你们已经绕鸟巢20 圈了。天啊,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吗?
后来就很顺畅了,手机也没误事,回到家,我还是感觉骨头像要散架了,平时来去三个小时的路,今天翻了一番不止。好歹见到了婆婆一面,也把小姑子给的熏肉带回来了,还看到了乡村的春天,也算不虚此行吧。
3 月31 日,星期二,阴
教育部官宣今年高考延期至7月7 日、7 月8 日。公告如下:
经党中央、国务院同意,2020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以下简称“高考”)延期一个月举行,考试时间为7 月7 日至8 日。
具体科目考试时间安排为:7月7 日,语文9:00 至11:30;数学15:00 至17:00。7 月8 日,文科综合/理科综合9:00 至11:30;外语15:00 至17:00。
湖北省、北京市可根据疫情防控情况,研究提出本地区高考时间安排的意见,经教育部同意后及时向社会发布。
我把消息发到班级群,学生开始怀疑是愚人节的游戏,后来看到我的官方网站截图后,纷纷表示心情复杂:一方面要多熬一个月了,暑假又缩水了;另一方面多了一个月复习,也不算坏事。而我的心情和学生的是基本一致,希望如期结束这一轮。前天晚上遇到一个家长,也是不愿意延期,我还给她列举了种种理由,结论是绝对不会延期,家长连连称是,没想到今天就打脸了。不过,考虑到当前国际疫情严峻,还不知道对我国有没有重大影响,为了安全起见,延期也是无奈之举。
自1977 年恢复高考,除了当年是秋季高考外,1978 年至2002 年的24 年间,全国高考的时间都是7月7 日—9 日(1983 年例外,高考时间 为7 月15 日至17 日)。2003 年因为非典,高考提前了一个月,后来沿袭了这个日期,17 年来全国高考时间都是6 月7 日8 日两天,谐音“录取吧”。汶川地震时,除了四川延期外,其它省份均正常进行。希望今年的延期不会成为常态,毕竟7月太热了。
可以说,2020 届高中毕业生经历了重重考验。首先,我们是新高考前的最后一届,这意味着如果今年高考失利,复读就有很多障碍,我们不得不背水一战。其次,三个月的网课可以说就是一座分水岭,自觉性很强、自学能力较好的学生会凸显优势,而那些平时靠老师严抓细管才肯读点书的同学恐怕就会掉队,形成两极分化。而高考的延期对学生的毅力和耐心也是一种严峻的考验,狄更新说:“顽强的毅力可以征服世界上任何一座高峰。”我希望我们的学生在今年的七月同登绝顶,“一览众山小”!
4 月8 日,星期三,晴
4 月8 日零时,湖北省交通运输厅党组书记、厅长,湖北省综合交通运输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朱汉桥在京港澳高速武汉西收费广场宣布了全国人民期盼已久的消息:“解封离汉高速通道,有序恢复对外交通!”
历经76 个日夜的等待,武汉终于正式解封,在无数逆行者的艰苦卓绝的努力之下,如今终于迎来了自由的曙光!
一路走来,有太多的时刻需要我们铭记:
1 月23 日凌晨2 时,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第1 号通告称,自当日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其中包括1898 年建成的汉口火车站,122 年以来首次封站。
1 月18 日傍晚,年逾八旬的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从广州南站登上了北上的G1022 次高铁。当晚10 时35 分,钟南山赶到武汉。两天后宣布:“这个病毒,可以人传人!”
2 月3 日子夜时分,首批新冠肺炎重症患者被转运往火神山医院,2 月4 日上午9 时正式收治。此后,规模更大的雷神山医院启用。与此同时,武汉全面着手将会展中心、体育场馆等改造为方舱医院,集中收治新冠肺炎轻症患者。
3 月10 日,武汉方舱医院全部休舱。
3 月18 日,武汉市确诊病例、疑似病例均无新增,这是疫情发生以来,首次出现“双零”。
3 月28 日,武汉铁路各站恢复客运业务。湖北省委书记应勇在武汉站1 号站台亲自迎接广州南开来的G1112 次高铁动车组列车的258名旅客,他说:“不管大家从哪里来,籍贯何处,来到武汉来到湖北,就是武汉人就是湖北人。”这番话是对大力驰援武汉的全国同胞最朴素最真挚的感谢,我想,动容的不会只有在场的258 名旅客。
谢天谢地,中国终于控制住了疫情!
4 月15 日,星期三,阴
自从我校2 月3 日开展“空中课堂”活动以来,各教研组都抽调了不少经验丰富的骨干教师参加授课,胡老师因为资历较老也被选中。
第一阶段是讲高中语文必修三的文言文单元,胡老师的任务是《过秦论》和《师说》两篇课文,共三次课,每次一个半小时,方式是在“云课堂”上进行全市联播。开始,胡老师像个没事人一样,认为这两篇课文是教过N 遍的,自己早就把课文和知识点背得滚瓜烂熟,成竹在胸无需备课。直至正式上课的前一天晚上,才把课件温习了一下,踌躇满志,准备到时好好表演。
第二天一大早,胡老师就梳洗完毕,把笔记本搬到信号最好的客厅,打开“云课堂”,测试音量,准备上课。为了保证绝对安静,他要求我们母女呆在卧室直至他下课。中途我又渴又饿,起床蹑手蹑脚到厨房烧水喝,怕制造噪音,只开燃气没开排气扇,仍然被他厉声呵止。我只得退回到卧室,继续边看手机边听他讲课。在他一板一眼念课件时,我就知道他今天真的紧张了,毕竟面对的是全市上万名学生,很多县市的老师也在线听课,这样的阵势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而他本来属于“人来疯”型,自夸听课的人越多讲课越来劲,可今天他面对的是空荡荡的电脑屏幕,看不到一个学生的表情,找不到一个学生配合,他最擅长的现场发挥完全失效。果然,一个半小时讲完,他讪讪地对我说:“讲这样的课怎么一点也找不到感觉呢?”我就提醒他,上网课时学生看不到你的生动的表情和丰富的肢体语言,只能从你的语言和课件里获得知识和乐趣,你就需要改变讲课方式,补充课件的内容,灵活运用音乐、图片和视频等元素来吸引学生,否则是没法把学生锁定一个半小时的。
他似有所悟,接下来两天,他就钉在电脑前了,找资料,改课件,读相关史书,前所未有地认真。上第二次课的时候,应我要求,地点改在书房,门开着,以保证网速的流畅。我在客厅听到他的语调显然轻松得多,但是口头禅“对不对”泛滥成灾,我坐不住了,冲到书房门口用手势提醒他注意语言简洁,他连连答应,可是没一会就故态复萌。饶是如此,下课后他脸色泰然多了,基本恢复了平时的神气活现,说明了一点:今天反响比较好。
真正让他找回自信的是讲《哈姆雷特》节选部分的时候。他提前两三个星期就把莎士比亚的代表作找来,不仅读完了《哈姆雷特》全剧,还把《俄狄浦斯王》《奥赛罗》《李尔王》等重新读了一遍,莎翁的正史野史也没拉下,连带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都找来研究。上课时旁征博引谈笑风生,征服了一批学生。一下课他就笑容可掬地告诉我:“有学生问我下次什么时候讲呢。”看他那嘚瑟样,我忍俊不禁。
4 月20 日,星期一,晴
一觉醒来,就看到了湖北省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的通告。
一、高考时间安排:教育部2020 年3 月31 日 公 告,2020 年 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以下简称高考)延期一个月举行,考试时间为7 月7 日至8 日。
二、春季学期开学时间安排
全省普通高中毕业年级(含中职学校和技工学校的毕业年级)学生5 月6 日统一开学;初三年级开学时间,经各市(州)科学评估确定报省备案后,由市(州)发布。其他学段和年级开学时间,根据疫情防控情况综合研判另行发布。
一块石头落了地,高考和复课时间均已确定,我们无须费神猜测了。有限的精力马上要投入无限的复课准备工作中了。
紧接着,一份《关于高三年级师生身体健康状况的通知》新鲜出炉了:
1、从4 月22 日起,各班每天需要在上午11 点前上报本班学生身体健康状况,年级老师及家属身体健康状况由本年级派专人统计。
2、凡是1 月1 日后去武汉看病的学生和武汉籍的学生需要在4 月30 日前做核酸检测,并将检测结果发至各班班主任。
3、4 月24 日开始,高三年级全体教师要做核酸检测。
还没等我们坐定,鄂南高中核酸检测第一批人员名单公布,包括校领导、高三全体任课老师以及食堂后勤人员,我自然也在名单之列。
随即,年级主任在群里连续三遍发布通知,要求从4 月22 日至5月5 日,高三年级老师每天如实填写并上传身体健康信息收集表。
我校复课工作就这样紧锣密鼓地拉开了序幕。
4 月24 日,星期五,晴
今天是全体高三教师做核算检测的日子。8:45,我准时出门,因为安排我检测的时间段是9:00 到9:15。
这是自1 月19 日放寒假后第一次进校门。树早已返青,草到处疯长,整个校园非常安静,没有学生的学校就是一座空城,到处弥漫的是荒凉。
到达体育馆时,老师们已经在排队检测,大家的脸都包裹在大口罩里,辨认起来还有点难度,加上最近视力下降得厉害,看同事像雾里看花。好不容易认出彼此后,打招呼比以前亲热得多,似乎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
我拿着表格找到检测的地方,伸出手臂,捋起袖子,准备抽血。谁知检测人员叫我张嘴,只用一根棉签在我喉咙处转了一圈,动作幅度比较大,闹得我差点吐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检测人员。不过时间持续不长,十来分钟后,检测就结束了,我不敢久留,一个人悄悄地回了家。
下午参加校纪委召开的纪委委员和特约监察员工作会议。会上,纪委书记痛心疾首地通报了市防控小组对我校复学工作的检查结果:堂堂本市唯一省重点中学在这次检查中居然位列全市所有迎检学校的倒数第二,分数仅高于一所偏远的乡镇中学!他还说校长遭到严厉批评,甚至被警告:“第二次检查如果不过关,高三不准复课!”如果真的如此,不仅让学校丢尽颜面,还会影响高三学生的复习备考,影响学校的未来。鉴于此,学校临时成立纪检评估督查工作小组,每天安排三名老师巡查全校,以及时发现问题,督促相关人员整改,并对当天的任务完成情况进行通报,还通过红黑榜在全校QQ 群发布。
深夜,年级工作群连发三条通知:8:00,全体高三教师到学校报告厅开会,网课暂停,学生自习。9:00,召开消杀培训会。10:00,老师协助本班班主任一起做好桌椅摆放、清洁卫生、消杀等工作。
4 月26 日,星期天,晴
六点多便被菜场的小喇叭吵醒,摊主不知道是担心我们听不懂普通话呢还是听不懂咸宁话,不停用普通话和咸宁方言播放广告:“特价小龙虾,一百块钱7 斤。”
八点整,高三全体老师在学校报告厅开会。与以往不同的是,除了校领导和老师外,后勤人员和食堂的服务人员也参加了会议。为了隔离,学校早已公布了座位表,每个人相隔一米以上,我们只需对号入座。首先是校防控领导小组副组长讲话,说明防疫的具体事项;接着是校长强调防控和复课的重要性,提出防疫和高考“双胜利”的目标。年级领导的讲话比较具体,包括进校、上课、陪餐、陪寝等事项。
九点,各年级、处室抽调的工作人员参加消杀培训会。不用参会的如我等则回到办公室,整理内务,迎接市防控小组的检查。
从来没有三个月不进办公室的记录,这次让我大开了眼界。简直可以用不堪入目形容,桌子上的电脑、备课资料、水杯和枯死的绿植,全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地上全是学生的书本和各种杂物,几乎无处立足。书架上堆满了试卷,几件学生的脏衣服也胡乱扔在试卷上。我不知道从何下手,学生还没返校,东西无处转移,卫生也就无从打扫,我只得把自己的桌面简单清理了一下,给侥幸存活的几盆多肉浇了点水,然后打道回府。
上午新课表公布。我原本只带一个班,学生人数也不多,有57 人,出于隔离的目的,拆分成二(A)班和二(B)班,课时也就翻了一番。有的老师原本就带两个班甚至三个班,现在拆开以后,变成了四个班或者六个班,一天要上至少四节课,想想他们,我颇感幸运。学生从早晨进校门后,一直到晚上下自习才能回家,三餐全由食堂配送,作息时间表也变动较大。下午2:00 就开始上课,比正常时期多了一节课;晚自习九点就结束,减少了一个半小时。
新的高三年级教师定职定位表同时公布。每个班级配备一名副班主任,帮助班主任开展防疫工作。年级当即建立高三开学第一课工作群,所有正副班主任入群,了解具体任务。
晚上,疫情防控及复学准备工作“红黑榜”公布。红榜表扬了先进集体和个人,上黑榜的是学校食堂,原因是两名工作人员没有参加学校组织的核酸检测;有三名高三老师也上了黑榜,因为他们既没有参加教师大会,也没有参加核酸检测。处理措施是,尽快到医院自费检查,校长亲切谈话。
4 月27 日,星期一,晴
8:30,我作为校特约监察员,和另外两名临时抽调的年轻老师一起,从校门口开始校园巡查。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平时总觉得学校整洁漂亮,仔细一看,问题比比皆是。
先说校门口。门卫室墙面污迹斑斑,电线暴露在外,花卉已经被杂草覆盖,盆景没有修剪,楼顶悬挂的红旗破破烂烂,褪色严重。负责的小组长不停地拍照取证,发往学校管理群,以便对口的科室认领整改。
隔离室设在体育馆一楼的一间小屋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个离教学楼这么远的所在,也许是安全起见吧。
教学楼的问题更是严重。漏水的,开裂的,生锈的,随处可见。洗手间的脏乱差一直深受学生诟病,这回积极整改了:洗手池上配备了洗手液,四个水龙头变成了两个热水、两个冷水,我们试着打开热水,发现水滚烫滚烫的。干净卫生确实做到了,因为目前还没有一个学生到校。
实验楼有四层,造型别致,外观宏伟。里面就是另外一码事了。我们一边吐槽,一边拍照取证,不知不觉间,一上午就过去了。考虑到下午还要开会,我们中止了行程,准备下午继续。
下午2:40 开始疫情防控知识技能培训大会。参加会议的人数达到150 人,发布讲话的领导也有六七个,太多了,不好把握重点,所以我基本没记住什么。有一条印象深刻,老师们着装非常整齐,男老师白衬衣黑裤子,女老师白色衬衣加深蓝套裙,还是连夜从市实验小学借来的。因为会后还要进行第二次模拟应急演练,学校派专人拍摄视频,给学生返校后做教材。
演练包括进入校门、教室上课、学生发热、食堂就餐、宿舍就寝等环节。教室一幕演得最像,先由一个女老师扮演因发热而憔悴的学生,然后班主任把该生请到讲台上坐定,并报告学校,马上就有全副武装的校医跑进教室,把学生接走,班主任对该生坐过的桌椅板凳进行消毒。大家对扮演学生的女老师一致认可,认为当老师埋没了她的天分。
食堂演练环节最复杂。首先排队在入口处用洗手液洗手,但食堂怕我们浪费,没舍得拿出洗手液,大家做个样子就走进食堂。然后排队取餐,地上都标记了位置,老师们老老实实地站在标记处,排队等候食堂工作人员给我们发放餐盘,然后端着空空的餐盘按顺序到标记处入座。拍照完毕,我们依次从正门离开。
演练结束,已经到了六点多,大家疲惫不堪而又饥肠辘辘地各自回家。我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个任务,打电话给督查组,回复说不用再查,如释重负,赶紧回家补充给养。
5 月6 日,星期三,阴有小雨
毕业班学生期待已久的返校日子终于来临。学校筹备了半个月的复课工作也于今日正式接受检阅。
早晨八点,我作为志愿者之一准时来到校门口。高三老师除了班主任,其他全是志愿者,分工各不相同。第一梯队就是我们,负责在大门口迎接学生,并帮助学生运送行李通过大门,交给校门口等待的第二批志愿者老师,由他们开着自己的车子将行李送到寝室。第三批志愿者老师负责在三两个路口指引学生通行,以免发生聚集。第四批志愿者在寝室帮学生铺床,安顿好了之后,学生就来到自己所在教室,由班主任督促自习。
校门口一顶接一顶的帐篷下是三条学生通道和一条教师通道,用红色隔离护栏分开,地上涂写着一米的标记,便于学生排队时保持距离。四条通道都安排好了测量体温的保安人员,学生如果体温正常,则沿着红色地毯通过大门,进一步接受工作人员的消毒。如果有异常,就由各通道的志愿者老师带入通道左边的隔离室,校医全副武装随时恭候。下一步就是打电话给疾控中心,由他们亲自处理了。
我的工作就是站在其中一条通道边,引导体温异常的学生进入隔离室,同时分发写有校长寄语的卡片。由于学生返校前全部接受过核酸检测,一整天下来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体温异常的。而且上午返校的是住读生,只有三百多人,工作比较轻松。相形之下领导们就忙碌多了,既要陪同市领导参观检查,还得应付本市报社电视台等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时不时还得排队迎候学生以供学校摄像留作资料,看到他们跑进跑出的,我实在有点同情。
真正感动我的是那些为学生运送行李的老师。这里既有权力不小的两个年级主任,更有年逾五十的中老年教师,还有平时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美女老师,他们推着从超市借来的堆满学生行李的推车,加速跑上校门长长的斜坡,看到他们汗流满面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几次红了眼眶。学生们有的素质不错,帮着老师推车,有的无视老师吃力的样子,坦然自若地空着手走在老师后面,说实话我不想批评孩子们,但此情此景确实让我心寒。好在高峰期并不长,负责我们小组的老师特批我九点半去医院打针,想到下午一点还得迎接八百多走读生,我就没再推辞,等胡老师车子到门口后,一起打完针再回家,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匆匆忙忙地吃完饭,我就佩戴上志愿者袖标,戴上志愿者帽子,于一点准时来到校门口。由于各班是分时间段错峰返校,所以学生进校时秩序井然,没有出现拥堵聚集现象。他们只需测量体温,双手消毒,然后领取卡片就可以回到教室了。我负责的还是分发卡片,大部分学生双手接过后会说声“谢谢”,有的孩子警惕性很高,见我往他手里塞纸片,忙摆手说:“不要不要”,我只好补充一句:“校长写给你的亲笔信啊,不是小广告!”他才犹犹豫豫地接过去,至于过会有没有扔到垃圾箱我就不知道了。别的老师比我礼数周到多了,一见学生就迎上去,满脸笑容地说:“同学你好!欢迎返校!”等到学生接过卡片后,还不忘叮嘱一句:“好好学习校长的亲笔信啊!”我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发小广告的,而且很不专业。
三点十分是高三学生收看“开学第一课”的时间,我们把未发完的卡片交给消毒的工作人员,移师到教室,与学生一起观看。也许是因为人数少了,原本很拥挤的教室现在显得格外宽敞明亮,而学生也是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坐着,那一种严肃和认真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一场疫情过去,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不会触动,孩子们更不例外。整个活动持续两个小时,前半部分观看有关防疫知识的视频,包括官方和校方两种,校方的就是前几天教师演练的录像,中途有半个小时的讨论时间,下半场播放的片子中,有一个就是由我和女儿制作剪辑的《八方应援助复课家校同心攻备考》,反映的是家委会、校友会和69 所高校给我校送来的祝福语。时长虽然只有两分钟,但对于从未做过视频的我来说,确实是个突破,相当于第一回做导演。我负责提供照片和撰写解说词,女儿负责剪辑合成。三天的时间实在短暂,效果自然无法保证,只能说交了差。片子播完之后,是校长以及相关领导讲话,内容自然就是防疫和备考两方面,言辞恳切,语重心长。
熬到五点,我实在扛不下去了,回家休息。剩下的事情全交给班主任,可怜的他们不仅需要陪着学生一起学习“开学第一课”,还得陪餐、陪寝。我作为科任老师,只需打起精神准备上课就万事大吉了。
5 月7 日,星期四,多云
校长给学生的亲笔信中有一句话:“春风十里,不如校园有你。”诚哉斯言。学生回来前,学校就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回来后,齿轮就像上了油一样“卡塔卡塔”地转得欢。有了学生,学校才成为校园,成为桃李芬芳的花园,我们老师才是园丁。既然是园丁,就得老老实实除草。
要命的早自习就是我们除草的序章。6:20,闹钟准时响起,我睡眼惺忪地起床,15 分钟后出门下楼,中途买了一点早餐,6:50 到达教室。学生们已经坐好背书,我在黑板上写明今天的背诵篇目,班主任开始给学生们测量体温并登记。
20 分钟的早自习之后,学生开始吃早餐,有些班级按照规定是前往食堂就餐,而我班则是由食堂派人配送。中途有几个孩子端着饭盒来到办公室,吐槽炒面硬得像钢丝球,我只能好言安慰。这次食堂为高三师生配餐,价格上就比外面小吃店贵出几元,量也严重不足,开始老师担心学生吃不完浪费,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那一点饭菜连女生都吃不饱,男生更不谈。
我一边解决早点,一边熟悉教案和课件。这一段时间以来,教学阵地不断转移,由最开始的QQ 到后来的钉钉,到现在的智慧课堂,都是刚刚熟悉了一种马上换另外一种。智慧课堂是我们学校2019 年才正式启用的,多年来我们使用的一直是粉笔加旧式黑板,麦克风还是老师自己掏钱购买的小蜜蜂,每到下课时间,人人一身粉笔灰,背后一个小蜜蜂,从各个教室走出,俨然成学校一景。学生初进我校时很不适应,说:“我在乡镇读小学时,教学设备都比这里好,你们这省重点是假的吧?”省重点不假,不过早被边缘化了,更多的中学以先进的教学设施和优异的高考成绩把我们挤到了二流。
7:45,上课铃声响起,我拿起装有课件的U 盘和与智慧黑板配套的麦克风走进教室。没有过多的开场白,首先要求学生默写《离骚》,然后进入今天的主题“考前作文升格训练”。内容没讲多少,几个月以来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第一次面对学生讲课,情绪还没有达到轻松自如的地步,加上麦克风声音很小,我也不知道如何调试,只能将就着用,感觉声音也干巴巴的,8:25下课时有点沮丧。第二节时间是8:35 至9:15 分。在A 班把同样的内容再讲一遍,发挥稍微好点,麦克风声音大了一点,但回声也大得出奇,“嗡嗡嗡”地折磨耳朵,我只好放弃使用,直接开讲,可惜自己声音穿透力不强,学生坐得又很分散,我不得不扯起嗓子喊。学生的脸被口罩遮住了大部分,看不出什么表情,我产生了一种唱独角戏的感觉,很是尴尬。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居然有点呼吸困难、燥热难耐,虽然今天的气温只有二十来度。
回到办公室,马上有老师来给我测量体温。休息片刻后,就得开始为明天的限时训练找题油印,一如疫情之前。从四楼办公室到一楼油印室再回到四楼,路线也是一如既往,不同的是我蹦下楼的,因为医生叮嘱我要多动,为了早点把那可恨的石头排出去。
下午再次前往市中医院碎石。中午起床后,我就没敢上厕所,还灌了一大杯水,捧着沉甸甸的肚子赶到碎石科,医生仍然说我憋得不够。我只好下楼买了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尽管肚子里的水已经在哐当哐当响了,我还是坚持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碎石科,医生终于觉得碎石的时机成熟了。于是我又尴尬不已地爬上手术台,由那什么冲击波敲打了半个小时才完事。然后回到住院部,继续进行最后一次输液。管床医生上午已经打了电话,叫我明天办理出院手术,我决心由胡老师代理,自己坚决不来了,即使不用再打针。
因为从明天起,我要回到正轨,面朝学生,专心备课,静待七月花开。
而我的日记也就此告一段落。武汉已经解封一个月,学校复课已经一天,隔离在家的生活彻底结束。阳光依旧那么温暖炫目,广场舞的鼓点依旧那么强劲火热,这三个月的阴影渐渐消散,创伤也将慢慢平复。封城在我前半生中绝无仅有,我也希望此后不再重来。特殊的经历总该留下一点记忆,为自己,为将来,告诉大家,在历史上,我们曾经遇到过的大劫,以及我们为走出劫难而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