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进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
——马克思人类解放哲学的致思路径

2021-11-12 06:15张家飞
海外文摘·艺术 2021年16期

张家飞

(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新疆乌鲁木齐 830046)

1 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的价值取向:“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

在马克思整个理论体系中,人类解放是主题与核心,其价值取向就是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马克思始终怀着浓厚而执着的“普罗米修斯”情节,终身践行为人类的幸福而工作的理想,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通过对现代资本主义的批判,阐释了人类解放哲学的致思路径。

马克思认为,建立在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的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和雇佣劳动制,导致了资本主义社会个人的原子式存在与个人的社会存在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在以资本至上为主导的世界资本主义社会体系当中,资本的本性是追逐利润最大化,物质利益主导和驱使着人的价值追求,人的自主性被物化了,不是人驾驭着物,而是物驾驭着人。个人为利益而战,社会成为私人利益的角逐场。自由实质性地表现为个人的自私自利和个人主义至上,生活在其中的人的社会共同体的价值与社会整体利益被侵蚀和损害。推动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必须消除人的个体存在和人的社会存在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克服个人所面临的以资本的力量构筑起来的“物的世界”对“人的世界”的奴役和束缚。也就是说,一方面要克服“市民社会”中个体的人的唯利是图的利己主义倾向,克服社会财富集中于少数人手中,而大多数人拥有的社会财富仅仅是极少部分;另一方面,必须消除“物的世界”对“人的世界”的奴役和驱使,使劳动者的人真正成为社会财富的物的主人,从而使市民社会中的人实现彻底解放。因此,对人类解放的双重“根据”的阐释即由人的“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的“类的特性”所构成的人类解放的可能性“根据”和由人的“类的特性”的“异化”所呈现的人类解放的必要性“根据”,都基于对“现实的人”及其本质的科学揭示和把握上了。“现实的人”就是在一定的社会形态中从事着物质生产生活等实践活动的人,其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类的物质生产活动是人类社会的发源地,也是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及其价值取向的逻辑起点。

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许多经典著作当中,从不同的侧面和角度全面系统地阐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为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自由发展,奠定了科学理论基础。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在以资本主义私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体系中,产生了单个人的利益与整个社会发展的共同利益之间的矛盾,产生了对个人来说的一种支配主导奴役个人的异己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只有在建立和实现自由人联合体的社会条件下,克服了资本主义私有制前提下的雇佣劳动的弊端,消除社会生产力的资本属性,社会财富为全体社会成员共同占有,使资本丧失独立性而使劳动者获得独立性,个人才能获得全面自由发展的基础和条件。《共产党宣言》明确指出:“这个真正的共同体”,就是自由人的联合体,即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人类社会共同体。

2 对雇佣劳动的批判:揭露彼岸世界的神圣形象

唯心主义历史观把人类社会的发展,视为主观精神或客观精神的发展演变史,不论是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还是费尔巴哈的以爱为核心的新宗教,均以“彼岸世界的神圣形象”否定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把人的自由发展视为“绝对精神”的回归和宗教崇拜的依归。

针对黑格尔思辨哲学在市民社会与政治国家的关系问题上的颠倒,马克思指出,黑格尔把理念变成了独立的主体,错误地认为体现伦理理念的国家决定并产生了家庭和市民社会,把国家的现实关系理解为绝对理念的产物。黑格尔完全颠倒了政治国家与市民社会的关系。事实上,不是国家决定市民社会,而是市民社会决定国家。马克思认为,政治国家是以家庭这个天然基础和市民社会这个人为基础为前提条件的,否则,国家就不可能有存在基础。马克思认为,国家制度不仅就其本质来说,而且就其现实性来说,是现实的人、现实的人民自己的作品。国家不是绝对理念的产物,而是人为的产物。国家制度是人的自由产物。正如同不是上帝创造了人,而是人创造了上帝,不是国家制度创造人民,而是人民创造国家制度。马克思指出,“现实的人”就是现代国家制度的私人。在这里,马克思首次明确提出了“现实的人”的概念。这一概念的提出,是针对黑格尔的抽象的“理性人”提出来的,包含着“现实的人”就是黑格尔所藐视的现实的市民社会中的人。虽然在这里还没有赋予它科学内涵,但是,它是后来马克思进一步科学阐明这一概念内涵的重要前提和基础。黑格尔把人当作精神性的存在,把人等同于自我意识的存在,否定了人作为自然存在物的一面。在黑格尔看来,人仅仅表现为自我意识,“人类的历史变成了抽象的东西的历史,因而对现实的人来说,也就是变成了人类的彼岸精神的历史。”生活在其中的人的“这个社会产生了宗教,一种颠倒的世界意识”,而“对宗教的批判最后归结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这样一个学说,从而也归结为这样一条绝对命令:必须推翻那些使人成为被屈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这个命题宣示了作为人民的虚幻幸福的宗教的废除,而要求人民的现实幸福,使人不再对彼岸世界抱有幻想,而使作为有理智的人来行动建立自己的现实。“因此,真理的彼岸世界消逝以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

黑格尔以绝对理念为核心的哲学体系,把人的出现视为绝对理念外化的终点和绝对理念开始回归自身的起点,把人的自由视为意志自由,把意志自由视为人的本质。实质上,最终把人当成绝对理念演化的躯壳,使人失去了主体性和自主性,并屈从和匍匐在绝对理念这个神圣形象之下。费尔巴哈的半截子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也没有能摆脱唯心主义的窠臼,他揭示了对上帝崇拜的旧宗教的实质是对人自身的崇拜,从而确立起对人的爱慕崇拜的新宗教,仿佛如此,人便可以获得主体性和自主性。费尔巴哈抽象掉了人的生存其中的社会形式,把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慕视为人与人之间最崇高最神圣的关系。马克思认为,揭露拜神教、拜物教、拜人教所建构起来的人的彼岸世界的神圣形象和非神圣形象,都可以从政治经济学批判中得到解释。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的基础上“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劳动的产品是固定在某个对象中的、物化劳动,这就是劳动的对象化。劳动的实现化就是劳动的对象化。”这里包含着两层对立的含意:劳动作为人的本质的实现、作为自由自觉的活动的实现,表现为工人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在确证人的本质,而是在否定人自身;工人的劳动不是自愿的自由劳动,而是被迫的奴役劳动;工人的劳动不是满足劳动需要的劳动,而是满足劳动需要之外的手段,劳动成果不是工人自己的,而是属于他人的;工人的劳动不是自主的活动,而是他自身的丧失。工人同自己的劳动相异化了,其结果是工人的人性的丧失。正是由于工人同自己的劳动相异化,使得工人同自己的本质相异化了。如果前面所述工人的劳动与劳动对象的关系的异化是“物的异化”的话,那么,工人对自己的劳动、自己的生产行为、生产活动的关系的异化就是“自我异化”。

马克思通过政治经济学批判,把对异化劳动的分析进一步引向深入了。由人的劳动的“物的异化”和人的劳动的“自我异化”,即“异化劳动”的两个规定,推出并分析异化劳动的第三个规定,即人同人的类本质相异化,以及由此导致的直接结果——“人同人相异化”。在这里,马克思一方面借用了费尔巴哈的术语“类存在物”“类”“类本质”,另一方面批判继承并超越了费尔巴哈,又赋予了这些概念以新的内涵,强调了它们的“自然与人的对象性与同一性的关系”含义及人的类的“社会特性”和“社会关系”的含义。具体而言,马克思认为,人的类生活从生理生存物理需求方面来说和动物的生存生活是一样的,都依靠自然界,从自然界获取能量,保持生命生存和延续。从理论领域来说,自然界一方面作为自然科学的对象,一方面作为艺术的对象都是人的意识的一部分,是人的精神世界的无机界。也就是说,无论是物质生活方面还是精神生活方面,人都把自然界作为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并把它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人的生产生活即生命活动和动物的生命活动不同,动物的生命活动没有把自己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动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动是直接统一的,而人能够把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对象。正是这一点,人才是有意识的存在物,把自己的生命活动作为自己的意识的对象,因此人的活动就是人的有意识的、自由自觉的活动。进一步来说,人通过实践即生产劳动,创造人的自然界和人文的自然环境,创造属人的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以改造自然的社会生产生活实践,给自然世界打上人类活动的烙印,通过劳动过程和成果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并把人自身视为类存在物。所谓“类本质”“类存在物”就是“类生活”。马克思说:“生产生活就是类生活。这是生产生命的生活。”动物虽然也生产,但和人的生产不同,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生产,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上去。动物始终消极地适应自然界,而人类则能动地改造世界,改造“纯自然界”,改造“人化的自然”,并在其中改造人自身,从而实现着人的本质或者确立着实现人的本质的基础。人类的物质生产活动是人类历史的发源地。人类在物质生产生活的实践活动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及一切文明成果,都是在一定的社会形式或社会形态中产生的。资本主义自产生以来创造了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力,却不能解决生产资料私有制与社会化大生产之间的固有矛盾。资本与雇佣劳动之间的冲突关系,依然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中轴。通过对雇佣劳动的批判,马克思阐明了人类解放的价值取向和必然趋势。

3“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原则

依着人类解放哲学的致思路径,从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的关系,马克思进一步得出结论:“社会从私有财产等等解放出来、从奴役制解放出来,是通过工人解放这种政治形式来表现的”,工人的解放包含着普遍的人的解放。被雇佣受剥削的无产阶级的世界历史性使命就是消灭私有制,去除社会财富的资本属性,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占有社会财富,代表着绝大多数人民的利益,推动人类社会全面进步,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这里,马克思深刻阐明了人的本质的社会性和社会关系的内涵,特别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的本质的扭曲和异化的必然性,同时,第一次深刻指出了在资本主义社会“异化劳动”这一事实中,实现人的本质的复归和真正占有的路径—通过包含着人的普遍解放的“工人解放”的政治形式的思想。

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指出,人对人的依赖关系是最初的社会形式,在这种形式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马克思在这里明确揭示了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3个社会形式和历史发展阶段,也是人的本质逐级实现的3个阶段。其中,第三阶段的“自由个性的人”,在《共产党宣言》中进一步阐述为“自由发展的人”。共产主义社会的本质与人的本质实现是同一问题的两方面。资本主义作为人类社会的最后一个对抗性矛盾的社会,直接表现为个人与其社会生存条件的矛盾,是人类摆脱动物界的生存条件,进入人的世界的起点,是人类史前史结束,开启人类自由自觉创造人的历史的起点。为此,马克思明确指出,共产主义社会是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世界性普遍交往形成,个人禀赋和才能全面展现,创造社会财富的能力充分涌流,人类文明繁荣昌盛。人类认识客观规律、掌握客观规律为人类自身服务,真正成为自然的主人、社会的主人和人自身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