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末
听说,最好的车站在巴黎
擦亮巴黎的不是车站里的吻
而是忽然纯粹起来的两张脸
为了吻别,东京的车站也纯洁起来
除了别离,还有手指上重如苍穹的海
它们已经撤离,被忏悔的人们沉入各自的口袋
在盐,或者是芥蒂里奔流……
我在报纸,或者电影里见过德国的车站
厚重的路灯,落寞的礼帽
使不可能发生的爱情在瞬间降临
有多少车站,就有多少离世的故事
为隐匿的人群分流隐匿……
有时候,车站比家温暖一些
每一个孤立无援的身体,都是一堵死灰复燃的墙
你的离别,重逢,或是悄无声息的每一次出发
都在这里被陌生所接纳
我知道,所有的告别都是可信的
在我们途经的车站,我们仍然需要尊贵的告别
把脸庞与脸庞贴在一起,把爱与爱贴在一起
然后咀嚼独自回家的忧伤
再也没有什么好幻想的了
我去过的车站如此稀少
没有时间装下爱情
也不可能观察他人之吻
我吻我自己
在破旧,咆哮如雷,行李翻腾
借手机浏览世界的人群中
我吻我自己
仿佛你即将到来
或者即将离去
在深渊里住久了
自己便成了深渊
一只蚂蚁经过我的头顶
我必须低下身子
让它成为宇宙
一个人经过我的头顶
我也会自动低下脑袋
仿佛寄存在我身体里的你
忽然献出了诀别的贺礼
在深渊里住久了
还会听到爱情的响动
听到鲸鱼上岸,海水抓紧沙粒的乳房
树叶飘零,风声穿过秋天的子宫
虚无的少年,从冬天出发
直到盛夏也未曾见到心仪的姑娘
深渊是多么羞涩啊
在我低头的瞬间,它允许所有的少年在我头顶抚面而泣
偶尔,深渊也会从我头顶经过
这时,我的身子会俯得更低
我的眼睛会黑得更快
我身体里的水分会瞬间即逝
宛若疼痛的气泡,被人们修建成一座透明的祭坛
以此祭拜我落难的初夜……
深渊之所以成为深渊
是你居住在中央
而所有的事物
都可以经过你的头顶
像是月亮送来的殡葬
只有消失,永别,毁灭,和永生
才能卸下盔甲
坐在你身旁
和你聊一聊
那些关于深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