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德庆
一株小草追随风,从南到北
终于实现抵达草原的梦想
一位老汉,坐在路边,从布袋里
抠起烟叶子,填在铜嘴中
哆哆嗦嗦,烟枪反复对准打火机
点燃烟叶子
抽一口,腮帮子紧缩,啧啧啧啧
然后放松,吐出来的烟雾
和敲落在台阶上的烟火,随风
从南到北。老汉抵达梦幻般仙境
季节也是这样,影子从长到短
回归的雁子一直练习写字
没有留下痕迹,声音从南到北
背井离乡的水,从南到北
远方的巷子悠长
只有巷子口的一盏灯,天黑以后
从南到北的微光,守候夜归人
从南到北的天空抱起从南到北的大地
空气从南到北地迁徙
那些落在山里的阔叶,没有声音
开在谷底的花,招蜂引蝶
2017年冬,我在长白山北坡
踩着一尺半厚的雪,抬头看见
一只猫头鹰
与我相视
美啊!
2018年的冬天,在北京竹园
一棵柿子树
吊着几个柿子
一群乌鸦盘旋
从南方回来的
都说是故国
这些美啊!
我的父亲离开我许多年
总是拿月球当膏药
贴在我头疼的地方
两只鸳鸯在水中失去清白
几支莲蓬从时间里解放出来
池塘一分为二,中间的路是青石板
比两千年前薄了不少
和山门外的柏油路相比
仍然是厚重、诚实的
不需要人为地封道、修路
刚刚入秋,便有人拿着竹竿或树枝
勾引出自污泥而不染的莲
红花一瓣一瓣地飘落
嫩黄的信子已经有垂老的褐斑
蜻蜓总是比水面高一点点
还有一片荷叶,身体倦怠
极其自卑地走完一生
荷秆上保留下来的小刺不痛不痒
也是一种教育方式
一部分荷叶开始没落
又是一年,鸳鸯大了,有了孩子
清白不清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落在荷叶上的雨水打落另一场雨水
还有一些潜台词,在不远处的禅院里
我像一个时间的俘虏,幽居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