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小路（组诗）

◎非 亚

[月亮]

某一天我沉睡了而月亮依然醒着

它带着女巫般的光芒，阔步走过我的上空

并用

树

枝

逗弄了我周围松弛的夜晚

我常常会被一个人

叫醒，在睡衣中

成为另一个影子，一个摇晃着

走向街道的陌生人

甚至像风一样成为

一阵烟雾

我踱向酒窖，或者一些更加隐秘的地方

一艘货轮把我带到海上

那里的水由时间组成

在甲板上我将被一个人

认出

它仿佛来自前世

带着似曾相识的表情

映照我的面孔

[远处的一片树林]

远处的一片树林

下午三点钟

我信步走去并越过了

几幢房子的阴影

我的周围

阳光多么温暖和明亮

蹲在路边的石头

是一些

思想的羊群

此时没有风

没有一只大手能掀动

我柔软的衣服和头发

甚至拉扯住

我的身体

现在我感到四周多么宁静

整个下午

远处的一片树林

在天空下

越发安详和明亮

映照着

我单纯沉默的心境

[林间小路]

树木搀扶着我们，进入它

迟疑的，有限度的

黑暗

并不是为了穿越，才来到这里

我们乐于进入的原因

是为了寻找

那第一个出现在森林的探险者

在他消失的地方，天空出现

惊讶于道路把我们

呈现在一张湖泊的前面

[冬天]

冬天，我总是和你们一样

在阴冷的天气里

静坐，回忆

我的睡眠

在寂静的午后

总是很长很长

从我梦中伸出的树枝

到达遥远的河流源头

偶尔，阳光像一大片明亮的布匹

从天而降

它们落在我脸上的部分

叫我永远感到

一种安详

每天，我像一只鸟儿

坐在窗前

我还未对你说出的话

会一直

保持到下一个冬天

[这一生]

这一生常常在一个地方坐着不动

像冬天的石头

冰凉，沉默

这一生等待着一朵云

一朵洁白的云，飘近又离开

遥远的山冈上

这一生期待过一只大鸟

在头顶盘旋后，又伤感地离开

这一生去过很多地方

最后还是回到自己的家乡

我热爱过的女人

这一生离我远去

让我孤独痛苦死去了无数次

这一生总感觉时间短暂

日子像流水

哗啦哗啦从身边流走

这一生双手也曾在空中胡乱挥舞

结果什么也没有抓着

这一生常常凝视天空

一动不动地凝视天空

想了半天

还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给我两支蜡烛]

给我两支蜡烛，让我返回夜晚

停电的夜晚

让我在黑暗中浮起，头颅

靠着白色的墙壁

或者不点燃，独自注视

和黑暗消融

这么深

这么鲜艳的危崖

当我掉下去

感到虚空，一声惊叫

从体内发出

停电的夜晚

给我两支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