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馆藏佛经文献《永乐南藏》述要

2021-11-11 22:43秦洪芳
图书馆界 2021年3期

秦洪芳

(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广东 广州 510110)

近年来,笔者在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进行古籍普查工作时经手一批未被揭示的大藏经,经过整理调查,证实其为明早期所刻、又经明万历至清顺治康熙补刻的大藏佛经《永乐南藏》。《永乐南藏》又称《南藏》,是佛教大藏经系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藏经,内容较宋元藏经多近一倍,在佛教文献学和大藏经编纂研究方面有其不可替代的地位。目前,国内收藏的《南藏》大约10部左右,明初刻本留存很少,是十分珍贵的古籍版本佛经。

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所藏《南藏》为广东现存体量最大、雕刻年代跨度最大、牌记题记内容最丰富的一部明刻大藏经。本文拟从形制规模、印制时间、流传过程、题记特征、地域分布等方面对这批大藏经的特点和基本情况作一概述,以揭示这鲜为人知的佛经文献。

1 体量庞大

这批佛经《南藏》共 9 266 册,10 591 卷(含复本),全部为经折装,皆单线边框,高约24—24.5厘米,宽约11.2厘米,每纸长约57厘米;每版录经文30行,折为5页,每页6行,每行17字。仅有个别经卷不同,大字函《大明仁孝皇后梦感佛说第一希有大功德经》后序一至三,则是每页7行,每行21字,双线边框。而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藏其他释家类大部头大藏经中,数量最多的当属清雍正至乾隆年间的《龙藏》,经折装,共 2 112 册,5 846 卷。另有明万历十七年(1589年)至清康熙刻本《径山藏》,方册,共670册,6 956 卷。

据了解,中山大学图书馆、暨南大学图书馆等高校图书馆以及广州各大寺院如大佛寺、光孝寺等,亦无如此大规模之明版《南藏》。因此,称其为“广东之最”,应当之无愧。据中国国家图书馆、国家古籍保护中心编《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载,甘肃图书馆藏明刻本《南藏》 6 345 册,山西宁武县文物馆藏明版《南藏》 5 879 册,天津图书馆藏明本《南藏》 6 331 卷。可见,在我国现存的明版佛经《南藏》中,其数量之大,或许为国内之最。

2 流传复杂

此批佛经来历非常复杂,线索尚不明晰。目前,仅从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藏《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志》中窥得蛛丝马迹。据记载,“1926年3月,广州市光孝寺将所存明版佛经600余箱移交广东省立图书馆”。

在所见施经题记中有一处揭示藏经地点为“广州光孝寺”,即“职”字函《菩萨戒羯磨文》卷末题记“陈州高文通同妻王氏,造经一卷,舍广东广州光孝寺殿内供养”。由此可知,这批佛经其中一部分原属光孝寺所藏。

在约占总数量5/1的经卷中,附有平南王尚可喜于康熙年间施资牌记和“长寿禅林大藏尊经”印章,说明尚可喜施资印制的这批佛经最初来自于广州长寿寺。据史料记载,广州长寿寺(原名长寿庵)创建于明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是广州巡按御史沈正隆为其母所建。清康熙年间,大汕和尚开始主持并重建长寿寺,使其成为百粤佛寺中占地最广、寺田最多的一所寺庙,与华林寺、光孝寺以及大佛寺、海幢寺共称广州“五大丛林”。后来,长寿寺经过几次拆除,到光绪年间痕迹全无,寺庙原地被辟为数条街道,也就是今天的长寿路。那么,在长寿寺被毁之时,这批佛经流落到何处?还是直接被转移到光孝寺?这些问题需要更多相关史料来解惑。

另外,卷册中出现康熙年间时任川陕总督年羹尧的施经牌记,捐助地点为成都净居寺。牌记见《摄大乘论释》卷九末:“川陕总督信官年、夫人觉罗氏,发心喜补四川成都府浄居寺大藏经贰千余卷及五百函套……大清康熙陆拾壹年岁次壬寅叁月日,嗣祖比丘元度顿首拜祝。”此牌记内容所示至少说明年羹尧所施资补刻的大藏经最初存于成都浄居寺。此外,尚有一牌记为“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浙江绍兴府山阴县信士王应遴补刻”,捐赠地址为南京大报恩寺。

那么,这些当年存藏于各地各大寺院的佛经卷册是如何辗转,经历了怎样的故事,最终落脚于广州光孝寺的?其中的来龙去脉,此批佛经的前世今生,值得研究者深入探究。据清人顾光所撰《光孝寺志》记载,明正统十年(1445年),朝廷曾经颁赐给光孝寺一部大藏经,至嘉靖时残阙不全而去京城求补。目前,发现的这批大藏经的部分经卷是否为当年光孝寺之原物,还是另有来路,尚存疑问,需更多史料来确证。

3 版本珍稀

这9 000多册经卷中,上千册附有牌记或墨笔题记。而墨笔题记具有唯一性,其文献价值和史料价值不言而喻。以这些牌记和题记可以大致推定这些大藏经的印制时间。按年代先后大致分为四个时期:明正德年间、明万历年间、清顺治年间、清康熙年间。其中,明正德年间包括正德十年(1520年)、正德十一年(1521年)、正德十二年(1522年),而且均为墨笔题记,多出现在本函多册之卷末。明万历年间的牌记和助刊题记有万历十年(1582年)、万历十二年(1584年)、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皆刻印,多在函末卷尾,如《禅宗正脉》卷第十、《大方广佛华严经疏演义钞》卷第二十九,卷尾皆有牌记:“大明万历十二年(1584年)七月吉旦,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印造”。清顺治年间牌记比较少见,只有顺治九年(1652年),刊印。康熙年牌记只有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扬州府信女补刊牌记一则。还有一些牌记虽然没有具体时间,但从其正文字体为宋体字,可以判定是明万历以后的补刻牌记。另外,从牌记的末尾刻“赐紫沙门真修印请”字样以及多函末册刊有平南王尚可喜的施经愿文,可以推断此部分经卷属于清顺治至康熙年间的印本。因此,可以大致得出如下结论:此批佛经雕刻于明正德年以前,并于明万历至清顺治、康熙年间均有补刻,到平南王尚可喜主粤时期得到了大量印制和广泛传播。

此批经卷每函首册卷端前一般附有扉画和龙牌,目前所见扉画大致有四种版本:第一种是三折页扉画,上下双线,长约33厘米,高24.2厘米,无左右边线,扉画人物共10位;第二种为四折页,其特点是上下双线,长约47厘米,高25厘米,标有“文殊菩萨”字样,扉画人物有35位;第三种为四折页,上下双线,长46.7厘米,高24.2厘米,扉画人物有29位,右边单线;第四种为五折页,上下单线,长约56.5厘米,扉画人物众多而漫漶不清,有百位以上。

每函末册卷尾一般附有施经愿文牌和护法天神韦驮像,前牌后像或前像后牌,各占一折页,均为双线边框。施经牌皆为长方形,内有愿文或空白,个别愿文牌外侧有某经坊印行的标记,如“江南陈龙山经房虔造,住南门内都使司对过”“江南聚宝门里陈龙山三房尊山精造印行”等。边框外装饰各异,目前所见有4种类型:一是莲花底座顶部盖一片荷叶;二是莲花底座顶部两端各挂凤头吊坠;三是碑牌底座三面飞龙环绕;四是碑牌底座三面精美祥云状花纹。其中,顶部荷叶者就有4种以上不同形状。

本大藏经正文有多种不同字体。有的同函不同册出现不同字体,而有的同册同卷各版字体相异,如龙字函《大宝积经》卷第一,共16版,字体居然有6种之多,说明经版在流传过程中经历过多次补版或重刻。

版首边框外多有小字附注一行,有的在折页处或者卷末,内容包括请经僧、管板僧、刻工姓名或者募缘人、捐资施刻者姓名或刊板时间等信息。由于经板刷印已久,磨损严重,许多字迹已经漫漶不清。此批佛经中出现刻工姓名较多,部分因为破损严重或字迹模糊不清无法辨识,有的因被粘贴处覆盖不容易看到。现录得刻工邓子安、毛皂奴、郭雪郎等137人。

正文卷尾多处可见手抄配补痕迹,少则几个字至一两行,多则一两页。例如,日七《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八十七,卷末经题后两行属于墨笔手抄配补;平字函《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十一,卷末经题函号后之音释部分就全部被手抄在施经牌内。

4 地域特色

墨笔题记中施主姓名前一般冠以户籍(或官籍)名称,地域分布全国各地。例如,安庆府桐城县、应天府上元县、应天府江宁县、应天府吴县、河北直隶徐州、河南开封府陈州、河南开封府归德州、大明国河南大梁道开封府陈州西华县永济一坊、南直隶颍州、南直隶凤阳府亳州、陕西西安府咸宁县、南京锦衣卫镇抚司、南京金吾左卫、镇江府丹徒县、江南扬州府、南京留守左卫中中所、南京羽林右卫、南京兴武卫、南京广洋卫前所、南京鹰扬卫左所(官籍)、南京鹰扬卫后所(官籍)、南京光禄寺、南京钦天监沙街、浙江绍兴府山阴县、直隶苏州府吴县、南京府军卫中中所、南京金吾前卫、南京鹰扬卫中千户所(官籍)、南京骁骑卫、南京府军左卫左所(官籍)、山西泽州高平县、苏州府长洲县、直隶徽州府休宁县安乐乡、南京石城门、南京留守右卫三山门千户所、南京锦衣卫镇抚司、大明国南京金吾左卫前所(官籍)、南京留守后卫、直隶苏州府吴县洞庭东山、大明国南京应天府上元县织锦坊第六图籍、南京应天府江宁县瓦屑垻第一厢、南京应天府江宁县瓦屑垻匠籍、南京上新河北岸、南京应天府江宁县城南第一厢、直隶宁国府宣城县昭亭乡十三都一图、高平县原村南里、大明国南京应天府江宁县贫民二坊籍、南京留守中卫琉璃窑、南京太常寺牺牲所籍、通州北关庙、应天府江宁县弓箭坊、景灵卫左所、南京留守佐卫镇阳门千户所、南京锦衣卫镇抚司涧子桥沿河居住、南京留守前卫佐卫中中所聚宝门外涧子桥、上元县道德乡二图、南京府军右卫现住江东外上新河北岸双庙、南京府军卫左所、南京留守后卫仙合所、大明河南开封府陈州体信里、大明河南开封府陈州平信乡淳化里、南京应天府句容县东谏臣坊吉凤里、直隶苏州府吴县蔡仙乡二十九都、北京天情卫、北京顺天府大兴县南居贤坊、江西临江府新淦县安国乡,等等。

以上施经者籍贯为南京应天府者的占多数,说明明代早期南京及其所处的江南地区已经是中国最富裕的地区,由于地区经济发达,人们对精神生活有了更高的追求,这推动了佛教文化发展和兴盛。这些墨笔题记中所附施刻人的籍贯和居住地所在城市、村镇、城坊等记录,对古代相关行政区域规划的研究,特别是关于城坊布局的研究,都是很有价值的一手资料。

5 结 语

综上所述,此批大藏经具有卷册数量巨大、版本珍稀、流传过程复杂、时间跨度长、题记牌记和印章众多等特点,其史料价值和文献价值不可替代,弥足珍贵。对研究明至清初宗教、民俗、佛经流传等方面都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是佛经文献中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非常值得相关研究者进一步发掘与研究。目前,对这批《南藏》的整理工作尚处于初步阶段,仅限于将其基本信息包括经题名、卷数、著者、版本年代、册数、存缺卷、千字文函号等几项内容,搜集著录在电子表格中,并在原卷册增补包含以上信息的书签,以备日后顺架、查询以及服务读者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