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的力量

□ 彭小华

D 是我的一位会4 门外语、一生遍游世界的美国朋友，今年86 岁。他曾担任一项奥林匹克运动的教练，还带出了一位世界冠军，一直工作到84岁才完全退休，事业漫长而辉煌。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D 算得上健康老人，行走无碍，还可以开车。他有丰裕的退休金，可以听歌剧、下馆子。D 酷爱阅读、思考。但他认为自己对人类没有贡献。现在，他住在一所条件相当好的养老院里。

或许很多人认为D 的生活成功又幸福，然而，D精神上非常苦闷。他严重失眠，患有重度忧郁症，经常有自杀的念头。

我和他进行了多次深入交谈。我发现，D 的大多数痛苦与这个特定的年龄段有关。长寿是很多人的愿望。然而，即便像D 这样的人，正如《最好的告别》作者阿图·葛文德所说，老年是一连串的丧失和衰退。

D 的妻子晚年患了阿尔茨海默症，最后几年因无法照顾，D 只好送她去养老院。自从她去世以后，D 常常觉得没有尽到责任，内疚、愧悔如毒蛇般纠缠着他。尤其近来他感到记忆力衰退，想到妻子在生命终了前的状态，他感到惊恐、焦虑。

养老院的条件虽好，但D 觉得到了养老院就是“等死”。他拒绝认为自己属于这里，跟周围的人保持着距离，没有交上一个朋友。绝望和无意义感乌云般笼罩着D 的心灵。

好在同情、不带评判的倾听创造了一个安全的空间。在D 吐露自己的苦闷、忧惧后，他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问题，有的只能接受，有的只能放下。他按时吃一日三餐，增加了锻炼和社交，并以客观的眼光重新评价过往的经历。D 决定动手创作，记录过去大半个世纪他参与的那项运动的历程、趣闻和感悟。这个想法让他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