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 悦
从黄河口里朗诵出的沙
丝绸一般光滑,细腻,婉约
沙粒的间隙,泛起柔弱的金色
汇成一把偌大的金梭,织就
版图上一带一路长长的古文明
大片黄沙覆盖,像一代帝王的
龙袍,加身大漠荒原——
主宰千万臣民曲膝跪拜
却无法主宰春迟夏短,秋早冬长
太阳西下,金光抚慰
草木引咎干渴,沙漠臣服荒芜
有多长风沙,就有多长叹息
祖辈咳出的气流
是风向,也是使命
抵达千万年的古文明——
行一段黄河水路
涤荡一双沾满风沙的脚板
走一程旱路,磨穿内心的仓皇
去路,也是归路。经过
一带发烫的沙漠,要穿两层鞋子
如同重叠了道路,和远方
沙山,隔住一行深陷的脚窝
隔不住驼铃摇响的大国崛起
响彻一带一路……
几只骆驼,由鼻子穿出的竹签和绳子
连在一起。像一行列兵,驻守沙漠
领头的骆驼,调教了大漠的
癫狂,也驯服了叮当作响的驼铃
我端坐两个驼峰之间
存储的能源,喂养细弱的沙
也喂养我饥饿的信仰
小量的颠簸,是对我的修为
风过沙起,瞬间抹平深浅不一的缺陷
一根竹签,穿透骆驼的鼻孔
就穿透了大漠的呼吸
气流扩散辽远,又聚拢成沙丘
如矗立骆驼脊背的驼峰——
沙漠之舟,泛起沙海浪涛
却泛不起一行沉没的脚印
成群结队地行走
脚印连成一条长不可及的绸带
平静大于飘逸,延伸到昏黄的天际
一带黄沙,一路黄河岸堤
不由自主地团结一致
连风也退避三舍,沙也息事宁人
东归的信仰,永远没有疲倦
面朝蓝天、游云,躺下
疲惫的身形在沙漠宽大的怀里
如同一粒细小的沙
绵软的温床,像母爱
透过身体,腾挪到上空
穿过西部中卫,等风再来
喜欢呼吸这种微微发烫的风
像丝绸,像温饱,像山河
微风吹来,也起沙,也迷人眼
沙子却是干净的
干净到不染污,不黑暗
不用防虫蛀,不用防霉腐
跋涉者的行程,也是干净的
昼夜被风沙洗礼,被辽阔沐浴
细沙以阳光为主食
以微风为副食
饱足感充沛了精力
泛起金黄色微波
像一条条锦绣的丝线
在时光中漫延,编织丝绸之梦
罩住风寒,阻挡疾苦,成就史实
凸起的沙丘,是一代一代的王陵
被亘古的诉说反复洞穿
你的诉说,是粉碎性的
碎成的粉末,是细致的纯粹
纯粹到没有污渍,噪音,粗糙
至于天空烦躁
五谷焦渴,河流咆哮
这些喧哗与骚动
表面上都是因你而起,而你
依旧柔软的诉说,不改初衷
蒸发多少湿气
才能润泽天空的蓝?
升高,又降低的昼夜温差
平衡了几朝几代意料之外的
争战。刮起又落下的沙
堆起多少任重道远
走一段水路,行一段沙漠
终归乡音难改。沙漏多少时光
才能读懂夕阳山外山?
日落,日出,或红日当头
都是辽阔无垠的箴言
你自带风向——
养大了翻飞,成熟了飘荡
你自制沙画,框定了轻起,轻落
一行孤烟,注定一代诗词吟哦落日
一串驼铃,敲响文明古国之门
叮叮当当的梦想
在沙漠之舟上,扬帆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