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尊老敬贤二三事

2021-11-09 00:53松林
中国民族博览 2021年16期
关键词:李苦禅柳亚子徐悲鸿

松林

中国共产党的统一战线政策,历来是战胜敌人的法宝。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是中国共产党的一贯方针。毛泽东主席用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伟大胸怀,关心和爱护非中共知名人士,尤其是文化艺术界的艺术家。这里我们从毛泽东和党外人士的交往中,摘取几个小片段,和读者共同追忆毛泽东敬老崇文的故事。

称周素园是“我们的一个十分亲切而又可敬的朋友与革命的同志”

1936年,中国工农红军二、六军团长征到达贵州毕节,按照惯例先是选富户打土豪。当红军战士进到一家引人注目的住宅后,发现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共产党宣言》《国家与革命》等许多马列主义的书籍,大感奇怪,随即向六军团政委王震作了汇报。王震马上派人调查,得知房子的主人叫周素园,在当地老百姓中口碑很好。第二天红军如数退还了他家被搜走的财物,王震将军并亲自拜访了周素园先生。这时才知道周素园(名培艺)出生在晚清一个书香门第家庭,中过秀才、贡生。他参加过辛亥革命,曾任贵州军政府的行政总理、云贵川总司令部秘书长、政务厅长和省政府秘书长等要职。周素园出于正义感,已愤然脱离政界,赋闲在家10年。他听说过共产党的一些主张,便设法购来一些马列著作进行研究。

听说红军快要打到毕节时,当地土豪劣绅闻风而逃,而周素园却打定主意安稳地等待红军的到来。军团首长贺龙、任弼时也知道了周素园,多次与他会见倾谈,并请他出任由红军组建并领导的贵州抗日救国军总司令。在他的影响下,当地一大批开明的上层人士也表示支持红军,许多青年也积极参军。红军驻毕节一个月左右,部队得到了休整,增加了5000人。周素园还利用旧日的关系,分别向云贵川的军阀们写信,劝说他们不要进攻红军而保持中立,以免蒋介石“一石二鸟”。

1936年3月初,红二、六军团即将离开毕节。任弼时、贺龙、萧克、王震等领导人考虑到周素园的安全和身体情况,表示愿意出些钱让他去香港暂避,并做一些抗日统一战线工作。周素园却说:“过去我在黑暗社会里摸索了几十年,想为中国做些贡献却到处碰壁。现在遇到了红军,才见到了光明,我周素园就是死也要死在红军里!”王震把这些话告诉了贺龙,贺龙说:“我就欣赏这样的人,即使抬也要把他抬走!”于是周素园成了长征队伍中唯一穿长衫的秀才红军。

由于周素园年纪太大,在长征途中屡屡生病。部队为了照顾他,专门派人抬来担架跟随,贺龙和萧克的夫人还经常帮他换洗衣服和绑腿带,使他终于能随军到达陕北。在陕北保安,毛泽东、周恩来多次接见他,并请他担任红军大学的教员。抗日战争爆发后,周素园被任命为八路军高级参议。

延安的气候和饮食使周素园很不适应,加之医疗条件又很差,他一直患病不愈。周素园为了不再让组织拖累照顾自己,给本来就很困难的队伍增加麻烦,于是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表示想回毕节老家去一边养病,一边为党做工作。毛泽东得悉此消息后,于10月6日给周素园写了一封信,全文如下:

素园老先生:

示敬悉。我们觉得你是我们的一个十分亲切而又可敬的朋友与革命的同志,并不觉得你是“坐享优待”,先生的行止与工作,完全依照先生的健康、兴趣来决定,因为先生是老年人,不比年轻人。这一点,不但我们应顾到,先生自己也应顾到的。只有在比较更适当的条件与环境之中,康健更有保证些,工作才会更好些。

先生所提回黔并工作的计划,如果已下了决心并认为这样更好些的话,我是全部同意的。路费拟赠300元,不知够不够,请你自己计算一下告我。将来我们经费较充裕的时候,可以每月帮助先生一点生活费,大体上等于在延安生活一样。这完全因为先生是一个奋斗的人,丝毫也不是为了别的。临走时请留下通讯处,并告我,何时走,我来看你。

敬礼!

毛泽东

十月六日

毛泽东在信中,充分表达了对这位民主人士的敬仰之情,在周素园临行前毛泽东专门设宴为他送行。

周素園携带着毛泽东、朱德致国民党西南各省军政要员的亲笔函离开了延安,在重庆、成都、昆明、贵阳等地,做国民党地方军政当局者的工作,并动员一批知识青年奔赴延安,还捐资购买两万盒云南白药邮寄到西安八路军办事处,支援抗日前线。新中国成立后,周素园曾任贵州省人民政府副主席,贵州省副省长,贵州省文史研究馆第一任馆长。

为尹瘦石当“模特儿”

1945年8月,毛泽东从延安来到重庆和国民党当局谈判。此时,尹瘦石正在与柳亚子筹划合办一个书法、绘画联展。

一天,尹瘦石对柳亚子说出最好能画一批当代英雄的群像参展的想法。柳亚子当即表示赞同,说:“今天,毛先生约我去谈话,你何不同往?为他画一张像……”尹瘦石既兴奋,又有些顾虑。柳亚子看透了尹瘦石的心思,一拍胸脯说:“包在我身上了,我们是老朋友、老交情,到时候你不必说,由我提出来好了!”

尹瘦石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就匆匆陪同柳亚子前往红岩村毛泽东的住处。办事处主任钱之光迎接他们步入客厅。毛泽东微笑着招呼柳亚子:“亚子兄,我在此恭候大驾光临呢!”柳亚子忙说:“我今天还为你带来一位新朋友,这是青年画家尹瘦石先生……”毛泽东紧握尹瘦石的手摇了几摇,说:“喔,艺术家!文以载道,诗以言志,艺术人才是极为重要的!延安有一所鲁艺,在抗日斗争中起了很大作用。不过,那里的艺术家都是窑洞里培养出来的‘土包子噢!……”尹瘦石忙说:“我也是‘土包子,没有留过洋的……”毛泽东大笑说:“我们是彼此彼此了。”

柳亚子遂将谈话引入正题:“我和尹先生正在筹备一个书画联展,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毛泽东问:“东风者何?”柳亚子答:“独缺润之兄一幅画像。今天我请尹先生来,就是想为你写真,你要为他作‘摸特儿噢!”没想到毛泽东竟满口答应,当即定好5号下午画像。

10月5日下午2时许,尹瘦石如约携带了笔、墨、纸、砚,到了上清寺桂园张治中公馆,随周恩来一同乘汽车来到红岩村。毛泽东仍然是上次见面的装束,只是因为天气微寒而多穿了一件黑色大衣;依然是未加修剪的长发,甚至唇边的短胡须也没有刮去。尹瘦石心中暗想,这样最好,这才是一个真实的毛泽东。

还没等尹瘦石说话,毛泽东就亲切地和他打招呼:“你看怎么画?我听你的,我坐在哪里?”尹瘦石把桌子移开,留出挥毫的余地,在距离桌子两三米远的地方摆一张藤椅,目测了一下角度,然后说:“毛先生就坐在藤椅上吧,我作画的时候,先生尽可以随便讲话、吸烟,完全放松,但请不要动作太大,也不要走动。”毛泽东在藤椅上坐下,微微颔首,表示“照办”。时间是珍贵的,尹瘦石立即进入了亢奋的创作状态,据案写生,手中的画笔,仿佛有千钧重量,40分钟过去了,当尹瘦石觉得已经充分地体现了所要表现的一切时,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放下画笔,说:“毛先生,好了。”毛泽东从容地走向画案,仔细观看画中的毛泽东,又回头笑问钱之光:“你看,画得像不像啊?”钱之光连声说:“像!像!”毛泽东满意地点点头。尹瘦石由于精神紧张,竟忘了请毛泽东在画像上签名,以至于几十年后提起此事时,仍是追悔莫及。

称比他小两岁的徐悲鸿为“徐老先生”

1948年冬天,人民解放军开始对北平展开包围,徐悲鸿的老友田汉秘密从解放区来到北平徐悲鸿家里,满怀欢喜地对徐悲鸿说:“我来北平之前,见到了毛泽东和周恩来,他们希望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离开北平,并尽可能在文化界多为党做些工作。”徐悲鸿夫妇非常感动。

1949年,中国人民终于迎来了古都北平的解放,徐悲鸿第一次见到了毛泽东,并亲切地互相交谈。虽然徐悲鸿的年龄比毛泽东小两岁,但毛泽东还是尊称他为“徐老先生”,他很关怀地询问了徐悲鸿的工作和健康情况。

1949年7月,徐悲鸿出席了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并当选为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主席。7月6日晚,毛泽东在周恩来的陪同下,到中南海怀仁堂,看望与会代表,并即席发表了鼓舞人心的讲话。在谈到文艺创作“中西”结合时,毛泽东特别举了徐悲鸿的绘画作为范例,认为他既保持和发展了中国文化艺术的传统,又吸收了西方优秀的东西,把两者结合起来融为一体,取得了杰出的成绩。同年徐悲鸿被任命为中央美术学院第一任院长。

10月1日,徐悲鸿应邀参加了开国大典,毛泽东问道:“你们学校办得怎么样?”徐悲鸿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可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忙回答:“我们师生自己动手,在操场四周种了好多菜……”毛泽东赞许道:“好哇!你把延安抗大精神发扬了。”

1950年4月1日,北平艺术专科学校的校门口装饰一新,正式挂出了毛泽东亲笔书写的“中央美术学院”的牌子。学院入口处正面墙上是徐悲鸿的手书—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的一句名言;“缺乏艺术性的作品,无论政治上怎样进步,也是没有力量的。”

徐悲鸿院长常常对学生讲:“一个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艺术家,首要的任务是表现人民大众的精神面貌、愿望和时代精神,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到实际生活中去锻炼。”1953年,徐悲鸿因劳累过度,在会场脑溢血复发,送医院医治无效不幸早逝。他的夫人廖静文在检视徐悲鸿遗物时,见到了徐悲鸿画的两幅极具历史意义的《奔马》,一幅是献给毛泽东的,落款处题“百载沉疴终自起,首之瞻处即光明”表达了对共产党、毛主席的热爱之情。另一幅题“山河百战归民主,铲尽崎岖大道平”,表达了徐悲鸿对解放之后新中国的正确理解,也是他毕生追求的理想。廖静文托人将其中一幅落款为“百载沉疴终自起,首之瞻处即光明”的作品送给了毛泽东,毛泽东在12月1日给廖静文的回信中说:“静文同志:十月间的信和徐先生所绘的奔马,早已收到,甚为感念。兹派田家英同志询问你们的情况,如有困难,请告知为盼!……”田家英告诉廖静文,毛主席在交給他这封信后,细心地嘱咐说:“要告诉廖静文同志一定要她把徐先生遗下的幼小儿女好好抚养成人。”毛泽东的关怀使廖静文十分激动,她认为这不仅体现了毛泽东对徐悲鸿个人的尊重,也是对我国有贡献的知识分子的尊重和爱护。

为李苦禅排忧解难

李苦禅,原名李英杰,早年在北京参加勤工俭学会,曾与毛泽东同工同读。刚解放不久,在中央美术学院工作的李苦禅却遇到了麻烦,先是把他的专职教授身份改为兼职教授,规定他每星期只能讲两个小时课,其余的时间则被指派到陶瓷工作间,在茶壶、茶碗上画画。从此,他开始了“半工半教”的生涯。

后来,他又被调离教师队伍,分配到工会干起看门、卖戏票这一类与绘画艺术毫不相干的杂务。每月只能领取12元的生话费,寒暑假则分文不给。这种情况是李苦禅万万想不到的。他常常眼含热泪,仰望苍天,喃喃自语:“吃人的旧社会被推翻了,可人间还有不平事啊……”李苦禅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烦闷,有一次酒后他铺好毛边纸,提笔醮墨,龙飞凤舞地给毛泽东写信:

润之先生:

余乃昔日勤工俭学会之李英杰也,尝与君同工同读。今有不平之事,激愤陈词于下……

转眼间5张毛边纸落满墨痕。信写完了,他用浆糊把5张毛边纸接到一起,叠起来,又用牛皮纸糊了个大信封装进去。他在信封上写了“中央人民政府毛泽东先生收”几个大字,署名时没写李英杰,而写现名李苦禅。

信发出去之后,李苦禅心里七上八下。只觉得写信时一气之下言辞生硬、口气狂放,均有不慎之处,虽说是肺腑之言,但毕竟是给领袖写信啊!

1950年8月26日,中央美院徐悲鸿院长收到了毛泽东的来信:

悲鸿先生:

有李苦禅先生来信,自称是美术学院教授,生活困难,有求助之意,此人情况如何?应如何处理?请考虑示知为盼。

顺颂教祺

毛泽东

徐悲鸿接到毛泽东来信后不几天,毛泽东的秘书田家英,在美院教授王朝闻的带领下,来到李苦禅所住的大哑巴胡同甲二号。

李苦禅听说毛泽东派秘书来看自己,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田家英文质彬彬,一进门就亲切地说,“李教授,毛主席派我来看你,他很关心你的问题。主席说刚刚建国,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现在国家经济很困难,一时对美术工作者关心不够,欢迎你经常提出宝贵意见。”李苦禅不安地说:“毛主席工作很忙,还为俺操这么大心,真过意不去。”

李苦禅、田家英、王朝闻在一起谈了很久,眼瞅着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李苦禅的夫人李慧文下班回来,听说毛主席派秘书来看她丈夫,不禁喜出望外,她连连说着感谢的话。李苦禅豪爽地说:“老田,今天中午别走了,在俺家吃饭。”田家英为人很随和,又见李苦禅实心实意,于是微笑着说:“既然李教授挽留,今天就在你家吃了!”李慧文听了,偷偷向李苦禅打了个手势,指了指桌子底下的空口袋。李苦禅这才记起,今天早晨就把棒子面吃光了,这可如何是好?

王朝闻很了解李苦禅的家境,又见他面带窘相,心里早已明白了八九分。他连忙解围说:“苦禅,你就不用做饭了,我家有现成的饺子,都到我那儿去吃吧!”

田家英走后不久,李苦禅的教授职务恢复了,工资也由原来的12元一下子涨到62元,后来还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从此,他心情舒畅,全部身心投入到新中国的绘画事业中去,真正开始了新的艺术生涯。

参考文献:

殷理田主编:《毛泽东交往百人丛书·民主人士篇》,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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