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自贸试验区城市金融竞争力评价报告

我国自贸试验区制度体制机制的改革创新，主要围绕着贸易投资便利化自由化、金融开放、政府职能转变和营商环境改善等重点领域展开。截至2020年底，我国自贸试验区片区覆盖城市共有51个，均为所在省市（自治区）重要的外贸港口、内陆交通枢纽、工业重镇和边境口岸城市。科学评价自贸试验区所在城市金融竞争力水平是一个全新视角。在科学评价的基础上，通过构建数学模型，系统分析51个自贸试验区城市金融竞争力水平和发展差异成因，找出其提升城市金融竞争力的路径和对策思路，对于推动我国自贸试验区特别是片区制度体制机制改革创新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51个自贸试验区城市金融竞争力评价结果及总分排名

根据本报告对我国自贸试验区城市金融竞争力评价结果及总分排名（见表1），51个自贸试验区城市均值均领先于全国290个地级城市水平。其中，在基础指标、发展指标和优化指标三大维度指标得分排名均值方面，51个自贸试验区城市最显著的优势是发展指标，不难看出各省市（自治区）选择综合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的城市设立自贸试验区片区，是符合经济社会发展总体规律的理性安排的。在体现金融业发展水平优化指标排名均值方面，51个自贸试验区城市相对全国290个地级城市的优势并不突出，这是因为自贸试验区城市包括但不限于金融业发展突出的省会和区域中心城市，还包括很多实体产业发达的城市。综合上述分析，设立自贸试验区是国家战略性全局性的系统工程，只有通过不同维度、不同层面的政策创新组合，才能直接或间接作用于城市金融竞争力提升的各个环节。根据研究需要，本报告针对我国自贸试验区片区覆盖的51个样本城市。

51个自贸试验区城市金融竞争力比较分析

基于中国城市金融竞争力评价指标体系，一级次一级指标下共有16个二级指标，分别反映具体层面的样本城市金融竞争力水平。限于篇幅和相关性要求，本专题报告选取其中51个样本城市的12个二级指标得分及在全国290个地级城市中的排名，并按照优化指标、基础指标和发展指标三个一级指标，对51个样本城市个性特征和评价指标进行分析。

优化指标

金融浓度。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35，属于关联度相对不高的二级指标。在51个样本城市前半段出现了广州、长沙、武汉等经济实力较强的省会城市，以及苏州、宁波、青岛等产业强市该项指标排名显著偏离总分排名的情况，具体原因无外乎固定资产投资结构及地方融资结构的差异，这部分内容同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关系有限（详见其他分报告分析内容）。西部欠发达地区省会城市此项指标总体优于总分排名。51个样本城市后半段较为亮眼的城市是海南自贸港的海口、三亚，以及坐拥海上丝绸之路要冲的自贸试验区片区舟山和东北边贸城市黑河。上述案例都是地方商贸繁荣间接带动地方金融服务业务快速发展，从而导致本地金融服务水平高于总体经济发展水平。

金融密度。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68，属于相对关联度较高的统计性指标。该指标在51个样本城市前半段更多由地方经济发展水平决定，总分排名前20名城市总体排名普遍领先;但重庆位列50城市之外，说明当地虽然拥有庞大经济体量，但衡量发展水平的人均指标依然需要提升。中间区段的珠海一枝独秀，作为普通地市领先众多二线经济强市，除去早年经济特区优越身份加持外，2013年以后横琴新区设立和自贸试验区政策的叠加功不可没。另外，前文提及的舟山自贸片区也表现突出，舟山在金融浓度和金融密度两项二级指标中都位居前列，分析原因更多是依靠自贸试验区独一无二的政策优势，以全球大宗商品物流中转中心建设为切入点大力发展供应链金融业务。

金融速度。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87，作为特征性、时段性总量指标与总分排名呈现高度正相关。仅有少数特殊样本城市出现排名背离情况。其中，一方面是沈阳、大连、金华、唐山等受区域宏观经济环境不景气或产业结构影响，导致资本外流严重;另一方面，位于海西经济区的福州、厦门金融业相对增速排名远高于其他自贸试验区样本城市，从中可以看出福建沿海在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两岸经贸合作和“一带一路”多重经济利好下的强劲发展态势。蚌埠、郴州、开封等中部地级城市金融业发展势头良好，此项指标排名优于总分排名。

基础指标

存贷款规模。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96，作为金融业最重要的统计指标，该项数据是金融竞争力最为直观的体现，指标排名与总分排名相关度最高。该指标51个样本城市排名带有很强的规律性，总分排名前20的样本城市除滨海城市厦门外，存贷款规模也都位于前20名。其中，福州、厦门和西安存贷款排名显著高于当地GDP排名，反映出分别作为海西地区和西北地区副省级城市或者省会中心城市，以及海上和路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城市，具有不同寻常的特殊金融竞争力地位，上述两个城市正好都是自贸试验区另类创新金融业态的重点区域。

但51个样本城市的后20名，则普遍呈现出存贷款规模排名低于总分排名的情况，背后的原因是唐山之外的广大自贸试验区覆盖地市，更大作为是产业发达城市承担着生产性职能，而本地聚集的资金和资源出现不同程度的外流。但例外样本是珠海和廊坊，作为两个普通地级市，珠海主要得益于横琴新区和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对金融资源的吸附作用;廊坊主要依托绝佳的京津冀中心区位优势，承接着疏解非首都功能外溢的金融效应。

地区生产总值。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94，作为最重要的核心总量指标，该指标排名与总分排名相关度极高。该指标51个样本城市排名也帶有类似存贷款规模排名的规律性，经济总量前20的样本城市与总分高度一致。但在总分排名20名以后的城市，除相对落后的沈阳和唐山外，大部分样本城市都是总分排名高于经济总量排名，体现出自贸试验区城市是各地区优中选优的代表，是高质量发展的集中体现。

发展指标——金融发展度

资本规模。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87，作为金融部门总量统计指标与总分排名呈现高度正相关。51个样本城市总分排名前20中，厦门的该指标排名相对靠后，反映出本地虽然拥有改革开放的政策区位优势，但是金融内生能力有待提升。样本城市中段区间南宁作为后起欠发达地区省会城市，本地金融要素积累薄弱，该项排名也落后于总分排名。中后段样本城市普遍存在该项指标排名落后总分的情况，但唐山、沈阳等产业基础雄厚的区域景气度较低的重工业城市，以及拥有大盘蓝筹上市公司的特殊地区如泸州等，该项细分指标反而占有相对比较优势。

金融效率。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46，该指标同前文中的金融密度指标相类似，与本地经济发展和城市化进程阶段和融资结构存在较多联系，同本地经济外向化和经济发展程度反而没有较多直接联系。具体看，51个样本城市中绝大部分此项指标排名都落后于总分排名，特别是前段样本城市。其中的原因不难理解，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覆盖城市都是各地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大部分告别了传统投资拉动经济增长的粗放发展模式。这就导致本地金融资源聚集丰富、投资方向受限导致资金被迫闲置或者在金融体系内部空转，间接制约了资本利用效率提升。此项指标排名较高的样本城市是海口、三亚和舟山，都处于政策重点投向地区，本地产业部门处于快速导入阶段，发展势头迅猛。

事实上，上述问题是地方经济在某个发展阶段普遍遇到的问题，一定程度上已经超出了自贸试验区金融改革创新的范畴。因此，样本城市需要抓住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的宝贵机遇，促进金融支持实体产业升级，最大限度激活民间投资热情。

金融要素。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93，作为反应样本城市金融基础设施和法人机构数量的总量统计指标与总分排名呈现高度正相关。通常情况下，城市主城区和建成区经济体量越大、常住人口越多、城市发展历史越久远，该项指标排名就越高，因此也与总分排名保持大范围一致。51个样本城市中此项二级指标排名较为突出的城市包括青岛、沈阳和唐山等。其中，青岛拥有全国首个财富管理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因而排名有所上升;沈阳和唐山可以形容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本地经济出现一定程度的调整，但作为地区中心城市和产业重镇，原有的要素资源积累雄厚，集中反应在基础设施的数量和规模上。反观三亚、廊坊等因为特殊政策因素而兴起的城市，该项指标排名显著落后于总分排名。

金融创新。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50，作为一个相对偏主观人为因素的二级指标，该指标和总分之间的关联性并不显著，在51个样本城市前半段反差较为明显。该指标由于涵盖两大因素，一个体现区域IT产业发展程度，一个体现地方政府（主要是省级政府）对绿色低碳经济的高度重视，因此该项二级指标排名相对领先的样本城市大致涵盖两类情形：一类是软件和服务外包行业发展较为突出的城市，如成都、大连、厦门等二线城市;另一类是政府特别重视发展绿色经济的地区，如湖南省、广西壮族自治区等省份的样本城市。反观综合实力最为雄厚的长三角地区样本城市，该项指标排名普遍不突出。原因主要在于上述地方政府偏重实业的政策导向以及关乎社会稳定的施政风格。比如，上述地区最近几年出台的金融改革创新和自贸试验区优惠政策措施，都是高度聚焦推动实体产业发展，以服务实体产业部门和企业为导向，因此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也因地制宜，更多侧重原有实体部门发展需求，与此同时兼顾低碳经济等创新追求。

发展指标——经济持续力

外贸规模。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78，作为体现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对象物质基础的关键指标，该指标排名同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和总分排名相关度较高。51个样本城市外贸规模排名基本遵循沿海开放梯度层次以及出口加工业发展状况，比如沿海高于内陆、南方高于北方。其中，苏州和四个沿海计划单列市（连青甬厦）排名均高于总分排名，这一特征同样适用于珠海等经济特区城市和金华等国际商贸城市。随着沿海制造业向中西部地区转移趋势不断加快，西安、郑州、成都、重庆等中心城市排名也不断上升。考虑到此处外贸规模排名基于海关部门货物贸易进出口数据，出口加工制造业比重相对低的中心城市如北京、南京、武汉、杭州等，该项指标排名相对落后总分排名，特别是北京作为2020年新设立的自贸试验区，外贸改革创新的主攻方向是数字经济和服务贸易。

经济效率。该二级指标是唯一一个反映工业部门运行状况的指标，其数据结果形态比较特殊，得分排名与大众认知存在较大出入。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仅有0.24，说明该指标同城市金融竞争力得分總排名关联性极不明显。从总分排名前20的城市看，众多一线、新一线城市，除全球高新技术制造业中心深圳和全国先进制造试验区青岛外，该项指标排名严重滞后。主要原因在于：前段区间样本城市作为历史悠久的老工业城市，这些一线、新一线城市从维护城市功能完善和社会稳定角度出发，保留了大量传统工业企业和劳动密集型产业，间接导致单位能耗工业产出偏低。

上述综合实力雄厚、短板明显的样本城市应当充分利用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契机，加大落后产业转型升级力度，“腾笼换鸟”，大力发展生产型服务业。例如，北京自贸试验区改革主攻方向之一是数字经济产业，一方面不断移出淘汰低端产业，另一方面大力振兴高端战略性新兴产业。还有一些历史包袱沉重的老工业城市，如重庆、武汉等，更加需要抓住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的重大机遇，加快传统产业升级步伐。

总分排名后段的样本城市，以襄阳、开封、岳阳、泸州等为代表的一批中西部工业城市，在该指标的排名反而更为领先，上述城市在发展低碳高能效特色产业方面有着先天优势，政府部门顺势而为各尽所能发挥所长，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导向，充分利用地区产业后发优势，努力做好中长期发展规划，成为传统工业城市实现转型升级的典范。上述城市案例说明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要因地制宜和精准施策。

发展指标——城市保障力

城市环境。样本城市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相关性为0.78，作为一个反映自贸试验区政府职能转变的重要指标，该指标排名同总分排名存在较强的正向相关性。51个样本城市总分排名前20的城市该项指标名次总体呈现递减趋势，但天津的排名远远落后总分排名。作为曾经辉煌的经济中心城市天津，虽然依托重大项目投资和外商投资企业，经济总量依然保持一定的发展位次，但民间经济活力相对不足。因此，优化城市营商环境，激发民间经济创造力是当前重振天津北方经济中心的重要任务之一。

中间区段排名背离明显的是欠发达地区省会昆明和哈尔滨，营商环境排名甚至低于很多中东部普通地市，因此更加需要借助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的契机下大力气扭转不利局面。在中后半段排名中，部分重工业城市，如洛阳、襄阳等，相比其总体经济实力，营商环境无疑是一块短板，更需要加快改变提升。这一点也体现了内陆工业城市加快推动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的现实需求。金华、崇左等体量不大的商贸城市，在营商环境这一细分指标上独占鳌头，遥遥领先其他同类普通地市。特别值得说明的是，广西崇左作为中国面对东盟的边贸城市，依托繁荣的地方边贸经济及有效的政府监管服务，在营商环境方面堪称西部欠发达地区的典范。这一案例说明，只要地方政府施策精准、措施到位，即使是欠发达地市，也可以通过政府职能转变改革创新，提升自贸试验区营商环境的吸引力。

对评价指标的总结

通过51个样本城市以及全部样本城市二级指标排名与总分排名关联性对比分析发现，地区生产总值、存贷款规模等总量指标排名与总分排名呈现高度正相关，关联度系数超过90%，这些指标反映的是样本城市几十年经济建设发展成就，短期难以通过政策创新措施产生显著变化。自贸试验区城市金融竞争力评价要特别注意这个问题。与此同时，与总分排名关联性不大的二级指标包括经济效率、金融效率、金融创新和金融浓度，除金融浓度体现城市三次产业结构演变进程外，其他三项指标特别是金融效率和金融创新，都是自贸试验区改革创新相关政策措施重点关注的领域，也是政策创新措施短期效应显著的领域。另外，在上述二级指标层面，很多总分排名不高的样本城市也有突出亮点，这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差异化体现。为此，自贸试验区包括金融开放在内的任何改革创新探索，其路径既需要努力克服发展短板“取长补短”，又需要利用自身優势“扬长避短”抢占先机。每个自贸试验区城市金融竞争力的提升都需要根据资源禀赋，发挥自身优势选择重点领域突破。如：上海在设立我国首家自贸试验区的基础上，重点突出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改革创新和金融开放;北京金融服务业瞄准数字经济、文化产业和服务贸易改革创新大胆试验;深圳聚焦金融支持高新技术产业和粤港澳跨境金融服务改革创新，等等。

（本报告由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特华博士后科研工作站、《银行家》研究中心联合课题组共同完成;课题主持人为王力、黄育华;课题组成员包括王师、刘笑男、王伟、谢典均、王子鹏、张晓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