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女人一样,我喜欢花。无需太多的理由,只要见到,平静的心情就会无端雀跃起来。
小时候看到的花,一般都能结果实。桃花谢了就会长出毛茸茸的青桃,梨花谢时也是梨子生成之时。至于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谢了后,也会结出许多细长的日后可以榨出黄澄澄的菜籽油的果实来。还有李、枣、桔、杏之类,最后都会呈现出一树树丰盛的果实。那时,我之喜欢这些花,不过是喜欢它们的果实罢了。
越过这些结果之花,十多岁时,我第一次知道并拥有了不结果的花——当然它们也会结果,只是我们不吃而已。上了高中的姐姐带回两种花苗。一是月季花,一是蝴蝶花。月季扦植在晒谷坪边,蝴蝶花的块根则种在桃树下的水沟旁,它需要很多水分。看着,盼着,它们渐渐长大并相继开放。月季小而红,如路边的蔷薇,也像后来我见到的玫瑰,只是更小些。它一年四季都开花,既便寒冬,也会在风中摇曳出一点暖红。蝴蝶花一年只开一次,红黄相间的花瓣恰如蝴蝶的翅,脆薄而艳丽,长长的花蕊就像蝴蝶的触角,我们叫它蝴蝶花,至于它的学名,我至今不知道。
爱花的姐姐又带回几株菊苗,青嫩青嫩的,沿着家门前的晒谷坪边缘种了一长排。它们努力地生长着。到了秋天,开出黄与白两种颜色的菊花。花朵太多太重超出了花干的支撑能力,像瀑布一样垂挂下去,最长的触到了下面的菜地里。我家成了个地道的花园,这在乡下是不多见的。很多人来观看,品说。我们为此开心莫名。花期快结束时,白菊花的颜色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变成淡紫和浅红。外公来了,摘了一筐,说回去晒了泡茶。我很惊讶,我不知道原来大部分花都是可以作茶叶的。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也告别了那些结果的与不结果的花。此后,我看到的都是些不结果的花。比如玫瑰。一度,我最钟爱玫瑰花。很多女生收到了男生的玫瑰,我也想拥有。一年,在我的生日晚会上,一位男生送了我一枝黄玫瑰。他是个浪漫的人,我的生日晚会就是他筹办的,在一家歌厅进行。当我站在歌厅中央唱歌时,他跑上来,献给我一枝黄玫瑰。用“献”这个动词,是因为他的左腿跪了下去。同学们哄笑着说,为什么不送红玫瑰。是的,他不送红玫瑰就不应该跪下去,既然跪了为什么只送黄玫瑰?这个问题苦恼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另一个男生给我送来了真正的红玫瑰。
那是一大篮子插得很漂亮的红玫瑰。红玫瑰象征爱情,他送给了我,并请我看露天电影。学校里有室内电影院,也有露天的。在当年的我们眼里,昂贵奢侈的室内电影往往与世俗相等,而朴素的露天电影院则有着田园般的纯净与美好。他不仅送了我红玫瑰,而且请我看了露天电影。他成了我的恋人。几年后,又成了我的夫君。玫瑰花虽不结果,但它催生了一段爱情。这也是一种果实,一种比桃或梨可以留香更久的果实。
现在,我常爱买的花是红色康乃馨和白色百合花。紅色康乃馨温暖健康,白色的百合纯洁美满。它们在高大的花瓶里开放着,颜色慢慢黯淡,最终无声地凋谢。这个过程里,花的生命日益枯萎,而我的生命则有了更多的快乐与幸福。
我喜欢花,也愿意有花常相随。
向叶平,当代女作家。先后毕业于湘潭大学中文系、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现任安徽池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系安徽省作家协会、安徽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等会会员。出版著作有《燕燕于飞》(中国文联出版社)和《向叶平作品:散文选》、《向叶平作品:中短篇小说选》(江苏美术出版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