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玉
达夫妮·杜穆里埃是一位著名的英国作家,她的小说包括《蝴蝶梦》在内有八部被拍成电影,还有很多被翻译成各种语言。代表作《蝴蝶梦》在1938年一经出版便轰动文坛,是20世纪第一部重要的哥特式浪漫小说。
在小说中,作者成功地塑造了两个女人:无名叙述者“我”一般被认为是“灰姑娘”,纯洁善良,而蕾贝卡则因为背叛被认为是魔鬼。叙述者是一个孤儿,她遇到了绅士麦布莱斯,两人坠入爱河,几经波折终成眷屬。他们一起回到了麦布莱斯的家英格兰城堡—曼得雷。麦布莱斯的前妻蕾贝卡因事故离世已有一年,然而当无名叙述者到达曼得雷,恐怖神秘的气氛很快就纠缠着她。蕾贝卡似乎还没有离开,她的鬼魂在曼得雷依然存在。同时,她的丈夫的抑郁和压迫也使叙述者困惑。随着时间的流逝,蕾贝卡带来的影响越来越强烈。终于有一天,曼得雷的宁静与和平被打破。蕾贝卡去世的真相被揭露:她不是死于事故,而是被麦布莱斯枪杀。最后,在叙述者的帮助下,麦布莱斯逃避了法律的惩罚,一切似乎结束。然而,蕾贝卡的忠实管家为了释放她的愤怒将曼得雷烧成了灰烬。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西方评论家认为这部小说体现了女性哥特传统。本文将联系女性哥特相关的理论,分析小说所运用的女性哥特叙事技巧。
一、《蝴蝶梦》中的女性哥特叙事技巧
在叙事技巧方面,女性哥特主义倾向于“强调悬念而不是直率的恐怖”。一般来说,文本关注的是恐惧和焦虑,而不是暴力遭遇。超自然现象经常被认为是存在的,最终,所有的神秘事件都会得到合理化和解释。女性哥特主义强调,给女性个体带来焦虑和恐惧的鬼魂不是来自非人类的神秘力量,而是来自现实生活的神秘力量。
(一)营造恐怖气氛
小说以一个神秘的梦开始:“昨夜我又梦见回到曼得雷了。好像我正从那扇铁栅门走进去,隐秘的小径现在只剩如丝带般的狭窄,碎石路面被杂草湮没。”这是一句众所周知的开场白,在这部哥特式小说的开头,表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忧郁。这样,杜穆里埃就带领读者进入了一个充满荒野和神秘的世界。
事实上,早在第一次去曼得雷的路上,叙述者就注意到了那里的奇怪之处。进入庄园后的车道像一条蛇一样蜿蜒曲折,像一条被施了魔法的丝带穿过黑暗而寂静的树林。因此,驱车前往曼得雷似乎是前往未知地区的旅程。开车穿过森林,出现了石楠花。曼得雷的石楠花完全不像之前见过的石楠花,不是“整齐地排列在圆形的花圃中”的“一种普通的家花”,而是“因为过分的浓艳,显得非常怪异”,像“一群高耸的密集巨怪”,形成“高出人头的一堵血红色的墙”。这些怪物,向天空仰望,集结起来像一个营,太漂亮了,太强大了,它们根本就不像植物。
这种诡异的表现方式使得事情变得不确定。一种感觉,即事物不是通过习惯而出现的,而是通过熟悉的方式出现的。在不可思议的世界里,有一些无生命的物体出现了自己的生命,即熟悉、扭曲、死亡的场景,这让读者感到恐惧。曼得雷的石楠花和叙述者以及我们读者过去看到的一样,但此时深红色的花使叙述者有一种恐惧和压抑的感觉,它们的颜色与血和死亡有关的“屠杀红色”相似。
杜穆里埃善于通过对环境的描述来表达恐惧。当叙述者在海滩上遇到宾这个“白痴”时,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她害怕了,突然想要逃跑。她沿着小径跑来跑去,觉得这条路很黑,到处是灌木。莫名其妙的恐惧使她感觉到了死亡,甚至一棵桉树在她眼中就像一副骨架。
除了通过用环境的描述来营造气氛的恐怖,作者还创造了一个黑暗的人物—唐飞斯太太。
在叙述者来到曼得雷的第一天,她被女管家唐飞斯太太吓了一跳:她“穿着一身黑,白净的脸上配着一对乌黑的大眼睛,她与我握手的时候,她的手冰冷而沉重,握在我手里像个无生气的东西”,像个“死神”。
除了第一次见唐飞斯太太,她还觉得自己被监视了。蕾贝卡活着的时候,唐飞斯太太会好好照顾她,并崇拜她。现在蕾贝卡死了,她几乎成了所有与其有关的事情的忠实保护者。所以,每当叙述者冲进蕾贝卡的房间,她就会像一个“复仇女神”一样及时而突然地出现。她向叙述者讲述了所有蕾贝卡的故事,她还建议叙述者穿得像蕾贝卡那样,用她的身体使蕾贝卡“重现”。
因此,由于唐飞斯太太的独特外表、奇怪行为,以及死亡的蕾贝卡和活生生的叙述者之间的媒介,杜穆里埃成功地创造了死亡中的生死攸关的人物。
女性哥特式和男性哥特式的一个明显区别是恐怖与恐惧的区别。安·拉德克利夫对其进行了区分,她坚持认为,恐怖源于悬念,而恐惧是由厌恶产生的。她声称二者截然相反,第一种是扩展灵魂,唤醒能力到生命的高度。恐怖往往来自想象中的威胁,而恐惧往往来自血腥的暴力场面。在男性哥特式小说中,充斥着血腥的暴力,几乎每个死亡场景都被直接而详细地描述,这让读者感到恐惧。相比之下,在女性哥特式小说中,很少有关于血腥暴力的详细描述。
蕾贝卡的谋杀是间接处理的。麦布莱斯回忆起蕾贝卡被杀的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的描述中,更多的是强调对他杀害她的核心原因的解释,谋杀的过程被简化为一个句子—“我向她的心口开了一枪。子弹直接射穿了她”。
总之,蕾贝卡的死亡场景与男性哥特式叙事技巧有很大的区别。通过大量的悬念,杜穆里埃巧妙地以一种没有血腥的方式来处理死亡场景,使她的小说更具戏剧性成功。
(二)解释超自然元素
虽然在哥特式作品中经常出现超自然现象,但女性作家对它的态度与男性作家不同,她们倾向于解释鬼魂,解释超自然的东西,而男性作家通常让它们被无法解释。正如安妮·威廉姆斯所说,“哥特式的女性传统解释了鬼魂,男性的公式暗示把超自然的东西当作现实,这是这个虚构世界的前提”。
杜穆里埃在《蝴蝶梦》中也加入了超自然元素,蕾贝卡在每个角色的脑海中都有生动的记忆,而不是一个幽灵。
唐飞斯太太很早就照顾蕾贝卡,所以她们的关系很亲密。大家都知道,她非常想念蕾贝卡,希望她能再活下去。她对蕾贝卡的疯狂热情让她觉得其存在于曼得雷的每一个角落。
对于叙述者来说,蕾贝卡是未知的存在。她对蕾贝卡的力量心存恐惧的原因是“对未知事物的焦虑和好奇”。因此,面对一个曾经是蕾贝卡的家的新地方,在最初的几次中,她似乎被其鬼魂所困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对蕾贝卡有了更多的了解,并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蕾贝卡对每个熟悉她的人来说都是过去的记忆,尤其是唐飞斯太太。
许多女作家在她们的哥特式文本中突出了人类想象的超自然力量,这类似于哥特式女主人公在神秘的房子里生活产生的对鬼魂的恐惧。在《蝴蝶梦》中,叙述者一直痴迷于她丈夫的已故妻子蕾贝卡。虽然她死了,但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她的书、房间、雨衣以及忠诚的唐飞斯太太。所有这些女性哥特式叙事技巧都让她想起蕾贝卡,并使她对其是否还活着感到困惑。最后,真相浮出水面:是她丈夫杀了蕾贝卡。所以事实上,关于蕾贝卡的一切都是叙述者猜测和想象的。
二、结论
在《蝴蝶梦》中,作者创造了一个无名的叙述者,试图揭露她丈夫作为父权社会的代表试图向她隐瞒的秘密。她从一个无辜被动的旁观者开始,到试图寻找真相。最后,她和丈夫的角色互换了,她获得了权力,真正成长了。哥特式体验促进了叙述者对女性意识的觉醒。正是由于女性哥特式经历的影响,叙述者在成长过程中,既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又是一个勇敢的斗士。
在小说中,杜穆里埃通过运用女性哥特式叙事技巧—恐怖的创造和超自然元素的解释使故事情节独具吸引力。哥特式语言致力于描绘黑暗的力量,女性哥特主义者充分利用这种颠覆性的力量将其嵌入到女性哥特式小说中。这种特殊的叙事技巧使她们能够对女性问题表达自己的观点,比如,她们无能为力的处境,以及她们对自己和社会的理解。女性哥特式小说是女性哥特主义者在压抑的父权制文化中真实经历内心痛苦状态的产物和真实反映。
随着妇女运动的推进和女权主义的发展,对杜穆里埃及其作品的研究也越来越多,尤其是《蝴蝶梦》。此外,对这部作品的新看法的出现将使女性哥特式作品有新的认识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