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永财
摘要:士是传统中国社会的特殊产物,是介于上层社会与下层社会的中坚力量。传统的士人伴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步形成的绅士阶层又因为晚清中央权力的衰弱,影响力越发加强,最终在民国时期成为地方制约中央的重要因素。辛亥革命后,清王朝彻底丧失了对各省的控制,地方军人势力则趁机抬头,连结士绅阶层共同主导了地方政治。二次革命后,袁世凯击败了国民党,将军人势力扩展到整个中国,士绅阶层只好转而依附军人势力。虽然,其后有袁世凯强化独裁与帝制活動导致士绅阶层的背离,但是从本质上来看,士绅抛弃的只是袁世凯而非军人势力。士绅阶层作为民初政治舞台的重要力量,尽管在袁世凯当国期间屡屡呈现与军人势力对抗的状态,但是最终仍旧依附于军人势力,形成军绅共掌政权的奇特现象。
关键词:士绅;军人;军绅政权;地方自治
中图分类号:K25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1)20-0137-03
士人这一称谓产生时间较早,在西周时期是贵族的最底层,同时地位又在平民之上。春秋战国社会处于急剧变革和动荡时期,士人尤其受到统治阶级的礼遇,养士之风大盛。隋唐科举制推行后,士人牢牢把握对文化的垄断地位,并在之后逐步形成了士绅阶层,科举高中则入朝为官,而那些致仕的或已有功名但是没有官位的士人则返乡为绅。地方的官吏在治理地方时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联系当地的士绅作为官吏的助手,共同推行对地方的治理。因此官绅之间的结合加速了士绅阶层的壮大,并最终在晚清形成了足以左右政治的一股力量。
一、晚清士绅阶层的崛起与分裂
太平天国运动让清政府洞悉了自身所依仗的八旗、绿营的无用,为了延续统治,不得已允许各地督抚招募乡勇来对抗太平军,虽然最终艰难地平定了这场起义,但是清王朝对地方的控制力已经大不如前。地方的督抚和在野士绅形成了对中央强大的离心力,他们成为了地方势力的主导,不仅仅掌控了地方公学,地方公务和地方公产也都掌握在绅士们的手中。
甲午战争后,伴随着社会的剧变,士绅阶层和官吏之间的紧密关系开始出现裂痕。一部分在朝任职的精英,他们本能地抵抗外部的改革,在朝内以大学士徐桐等清流为首,他们认为“士气不振,邪说潜兴,凡荒唐无稽之徒,皆得逞其浮游不根之论,夤缘干进,以希诡遇,而言自强变法尤其揣摩之密钥”①强烈反对进行维新变法。而以张之洞为代表的地方督抚,在“中体西用”的思想指导下对维新变法采取了一种较为温和的态度。维新派也将湖南作为维新运动的中心,创办了时务学堂、南学会等组织。南学会的创办,给予了地方士绅更多的参政权利,因此受到了地方士绅的广泛支持。虽然最终湖南的维新运动趋向于激进,维新派所推崇西方的民权与平等思想很难被受到传统三纲学说的士绅们接受,但是维新运动确实为士绅们参政提供了思路。同时,在新式教育的推动下,有一批士人不再以科举考试作为唯一的途径,纷纷投身近代企业,从传统的“绅士”变身成为“绅商”,而这个阶层伴随着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不断壮大,逐步成为政坛上的一股强大的社会力量。
东南互保②的发生使清政府的统治大大削弱,为了维持统治,清廷意图收回督抚权力,决定实行新政③。新政的实行,收缴了一部分督抚的财权和军权,但同时也给了地方士绅更大的政治舞台,督抚权力出现了短暂的缺失,地方的教育、警察、团练、市政几乎便落在了士绅们手中。清廷宣布“预备立宪”后,士绅们又主导了资政院和咨议局。精英士绅们参政的同时也造成了士绅阶层的分裂,上层绅士们接受新式教育涌入城市,他们接受了西方思想主张立宪,甚至投身军旅,主张用革命推翻清政府。而中下层绅士仍旧接受的是传统教育和思想,他们一方面割据地方与政府对抗,另一方面又抵抗民众,最终激化了地方的社会矛盾。
二、辛亥革命后的军绅关系(1912—1913)
辛亥革命后,清王朝彻底丧失了对各省的控制,地方势力纷纷抬头,尽管《临时约法》④规定采用西方政体模式,但是在各省独立之后,西方的民主实践却难以推行,社会上的保守势力依旧十分强大,各省政要也都是前清官僚和士绅。在宣布建立军政府的14省中,仅有3省的都督为革命党人。湖南的革命军都督焦达峰因其为共进会成员,任职仅十日就被政敌刺杀,士绅谭延闿代之而为湖南都督。由此可见,上层士绅为了维护其自身利益,表现出奇特的凝聚力与决心[1]。
在扫平对自己构成威胁的社会力量之后,各省士绅们提出来要在国家统一的条件下,实行各省的自治,对于各省的军队和税收都由各省来支配,各省官员都由自己来任免。而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后,则极力主张实现中央集权制。作为军人势力代表的袁世凯,通过军队攫取政治权力,并且在中央政府权力大大削弱的时候趁势壮大军队,并最终登上了政治的最高峰。面对各省自治力量的压迫,袁世凯迫切想要建立一个以北洋军人势力为基础的中央集权国家,因此在就职之后就着手进行集权。
袁世凯集权的第一步就是削弱责任内阁制对总统权力的限制,而就任总理的唐绍仪则“恃与袁总统有旧,又以内阁制度责任所在”[2]2,经常对袁世凯的决定提出抗争异议,这让袁世凯感觉大为不适,以至于甚至说出“吾老矣,少川,子其为总统”[2]2的话来,最终逼迫唐绍仪挂冠而去。自此之后“国务院范围权限内事宜,渐移入总统府”[2]6。继任的陆征祥内阁号为“超然内阁”,其实不过是袁世凯手中的木偶:“陆内阁时代,事无大小,皆总统府决之”[2]7。而到了赵秉钧内阁时,甚至把国务会议都搬到了总统府,总理已经成为总统的附庸,在中央的集权可谓是大获全胜。
在地方的集权行为推行得并不顺利,晚清督抚在清末新政中遭到沉重打击一蹶不振,对地方的掌握力大幅下降,而地方军人势力则趁机抬头,连结士绅阶层共同主导了地方政治。各省都督对于北京政府的集权行为的态度是一致的,他们本能地反对中央集权并且加强在地方的管控,把军政财政牢牢掌握在手里,而地方士绅也连同地方军人站在一起,军绅之间的结合形成了对中央强大的制约。对于这种情况,袁世凯一方面承认各地都督的权力,默许地方自治,另一方面加速进行裁军和财政集中。仅江苏一地,清末军队约为4.4万人;而辛亥后则激增到18万人;到1912年底,经过裁撤,军人数量削减到10万人;到1913年春,全国正规军队,约有50万人⑤。而财政方面,地方给中央的解款数在1913年达到了560万元,在1914年则达到了1400万元[3]。虽然数量仅占中央派款数额的47%,但是袁世凯的集权在地方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