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艺
路 朱嘉滨/摄
天刚亮,林月荷就起床。尽管疲惫还存留在她的躯体里,拼命地想把她拉回床上,但她仍然强忍着用毅力支配着不愿舒展的四肢。自从三个月前到小屯村驻村扶贫以来,她就如此。外面的世界就在那里,她拉开窗帘,初夏清晨的阳光已经泻满了村委会的小院,天空蓝得像一个深深的感叹。怒放的蜀葵,带着乡野粗砺的质感,一朵挨一朵地爬在毛毛糙糙的枝杆上,正在窗外呆头呆脑地望着她。当然还有“紧紧依靠人民群众,打好脱贫攻坚硬仗”、“共建美丽乡村,共享美丽生活”的宣传标语,红底白字,就张贴在她宿舍对面的办公楼上,晃晃地耀着眼睛。她走到走廊转角的洗手间里,拎开水龙头,开始洗漱,她的思维随着自来水在指尖刷刷流动,开始漫漶起来:“为什么会有贫穷呢?如果人很穷,得了病就不能很好地医治;就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不能学到新的技术;没有好的教育、学不到技术,又会陷入贫穷中去。贫穷和这些问题之间,到底谁是因谁是果?”唉!这真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贫困贫困,一被贫穷困住,就啥都做不了,连想像力都会受限制,网络上不是疯传着这句话吗?贫穷限制了想像力……很多东西都是你无法想像和判断的,那么,那些贫困户呢,他们能够想到的是什么?不过,扶贫扶贫,但愿自己现在做的一切,能多少解除一点贫穷的围困。”她突然觉得口腔里怪怪的:“咦,今天这牙膏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她停止了刷牙,漱了漱口,从洗脸池边拿起牙膏,拧开盖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奇怪,牙膏没问题!她的视线落在了台上的洗面奶上,不禁哑然笑了。她摇了摇头,像是对自己完全失望了似的。年纪轻轻,怎么就糊涂到这一步了呢,入村以来,事情又多又杂,完全失去了原有的规律,现在还能把洗面奶当成了牙膏?下一步,是不是还能把自己成功弄丢?
她开始整理书桌,电脑、表册、明白卡……书桌和她的脑袋一样,似乎都塞得满满当当,再也腾不出丁点儿空隙。还有小喇叭,红色的。她在赶乡场的时候见识了这个东西,摊贩们叫卖的好帮手,哇啦哇拉地响在鞋铺上、电器铺上、日用品铺上……后来,她发现小喇叭是个好东西。每次开过村里的院坝会、评议会后,她的声音都会嘶哑下去,这是因为,她不得不在村民们吵吵嚷嚷中提高嗓门。于后,她给自己买了个这个小喇叭,这样一来,再开会时,她只需要对着小喇叭一通喊,村民们慢慢就安静下来,听她说话了。
一个小时后,林月荷穿着湖蓝色的裙子和小白鞋出发了。今天的任务是走访贫困户,她将完成对四个村民小组20 多户贫困家庭的务工情况调查,摸清每个贫困户家庭务工情况和人均收入,看看哪些家在外打工的又回来了,哪些家的出去打工了,哪些家种了蔬菜,哪些家又养了猪仔,顺带着还要督促村里的人搞好环境卫生。村委副支书李芸走在她的旁边,笑嘻嘻地与她打招呼。李芸是一个四十七八岁左右的微胖女人,穿着坡跟凉鞋,白色休闲裤,浅绿色条纹衬衫,一副精明利索的模样。她打听过林月荷的过往和背景,听说过关于她的传闻:她父母离异,母亲独自带大了她。大学毕业后,她考了县城里一所中学的教师,父亲和后来的妻子在一次车祸中双双丧生,留下一个刚小学毕业的男孩。她把这个男孩——她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带到了身边抚养,为此,她不惜和她的母亲和男友反目。她在内心对她的弟弟虽然极尽呵护,表面上却非常严厉,甚至会用衣架敲打他的脊背和胳膊,她也知道,她的同事们都在后面偷偷谈论她。后来,弟弟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随后,她又努力考了公务员,再后来,她来到了这里,挂钩扶贫——这些都让李芸对林月荷产生了某种尊敬,这个单薄如小鸟的女孩,她的身上潜隐着某种超越了她的年龄和体能的力量。弟弟读高中后,她对他忽然柔和起来,所有的严厉似乎都消失了。她不再批评他,指责他,更不可能再打他。她怎么能再去敲打一个即将成年的男人的尊严呢?她给他买他喜欢的衣服,书籍,在假期他回来时做他喜欢吃的菜肴,她故意在他面前撒娇,要他陪她散步、聊天、看电影,她把她的倔强和力量深深地藏进她粉糯的衣裙和娇柔的语气里。一开始,这让他很不习惯并不知所从,但很快他就适应了,他从这改变中体会到了她的良苦用心。他依从着她,配合着他,尽量地使自己像一个成熟起来的男人,努力地逃脱孩子的稚气和父母死后的阴郁。
林月荷在结满樱桃和李子的村子里穿行。樱桃已现出胭红色,再过十来天就成熟了;李子还小,青涩地挂在浓密的树叶间,羞答答地一幅不好意思见人的模样。“现在可真好,水泥路修到了每户人家的大门口,每天都可以穿得干干净净的,哪像以前,别说乡村了,就是县城,也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穿小白鞋,想都别想!”看着林月荷的小白鞋在绿荫下的连户路上轻捷地跃动,李芸感慨地说。
林月荷低下头,看着脚下曲曲弯弯的小路,看着自己和李芸被朝阳拉长在小路上的浅灰色身影,看着她们连轴转动的步伐,她抬起一只脚,晃了晃脚尖,开心地笑了。
“芸姐,现在还真不一样,以前怕在农村,现在觉得呆在乡村也挺好的。交通方便,空气清新,不比在城里,天天吃汽车尾气。”
“唉,现在农村好是好,就是经济收入不太跟得上。要是地方上多有些企业,年轻人不用丢下老人和孩子,远远地跑出去打工,在家乡做着事,就能挣钱,该多好啊!”李芸感慨地说。
“就是呀,芸姐,环山上的唐云锋家都从浙江回来了,他家两个娃一个读高三、一个读初三。他说先回来,等娃娃高考和中考完了再出去。”
“唐云锋家倒还好,两口子能吃苦,这些年在外面打工应该积攒了一点钱,唐云锋现在买了辆车,准备跑滴滴呢!倒是二半山唐家乾家,情况糟糕得很!”
“芸姐,二半山我还不熟悉,唐家乾家是啥情况?”林月荷为自己还不了解唐家乾家感到羞愧。
“今天去看看,你就知道了!”李芸叹了口气,心里想“就算看了,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比起绿荫匝地果实累累的河谷地带,二半山显然要单调得多,道路两旁的玉米地里,有的间种了核桃,有的是板栗,都是这两年扶贫推出的经济作物,但都还未长开,细细瘦瘦的,像是插在山地里,挂果似乎还需要几年的时间,唐家乾家就住在二半山的唐家院子里。从唐家乾家院子里狼狈地退出来,林月荷一直紧抿着嘴,不说话,她低着头,默默地走着。她的小白鞋和蓝裙子都沾上了泥印,李芸的绿格子衬衣上也蒙上不少灰尘。
“我最怕来唐家乾家了!”李芸说,“ 我们真不该来的,每次来我心里都堵得慌,这家人,要脱贫,除非李红霞能出去打工,找点事情做,可是……”
林月荷不愿回想她们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到的场景,但那个场景还是在她心里不停地滚动播出,一遍又一遍: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孩子——李红霞的二儿子,脏兮兮的脸上,睁着的两只大眼睛,像是某人拙劣地画上去的,空洞涣散,他一圈又一圈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时停下来用指甲抠墙皮,不时又坐下来,摆弄房间里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一些黑乎乎的废旧玩具,喃喃自语地说着没人能够听懂的话语。
她问:“他怎么了?”
李芸说:“自闭症!
她们从李红霞家堆满了废纸箱、矿泉水瓶的场坝里准备离开时,李红霞却回来了,她背上背着一捆废纸,手里拎着一个一只胳膊快要掉下来的布熊,林月荷猜到,那个布熊应该是她从垃圾堆里捡来给孩子的。
“请她打开房间门,我想看看孩子!”
“不行的!”李芸摇了摇头。
“你把门打开,我想看看孩子!”她转向李红霞,执著而坚定地说。
“他会打人,”李红霞也摇摇头,嗫嚅着,像是犯了很大的错:“ 同志,我怕他打你!”
“不要紧的,我不怕!”林月荷看着李红霞,也摇了摇头。
李红霞把门打开,孩子坐在房屋中间,玩弄着地上破旧的玩具。
“唐晓西,唐晓西!”林月荷举着那只刚刚捡来的玩具,轻轻地呼喊着她刚刚问到的名字,她们慢慢地向他靠近。他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叫唤,自顾自地把地上的玩具摆过来摆过去。等她们快要靠近他时,他却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地尖叫着,把手中的玩具砸向她们,然后冲出了房间,她们也冲了出去,李芸在院坝里抓住了他,他哇哇地嚷着,对着李芸又踢又咬。几番周折后,李芸连拉带拽地把他送回了小小的房间。
林月荷忙不迭地向李红霞道歉,她低下头,只说:“不要紧,不要紧,他就这个样子,习惯了!”她的眼睛黯淡而疲惫。
“唐小西爸爸呢?”半晌,林月荷终于开了口,问李芸。
“唐小西还有个姐姐和哥哥,姐姐是正常的,学习很好,在县城里读中学,叫唐小艳;哥哥叫唐小东,是个哑巴,唐家乾就不高兴,经常打骂唐小东;后来又生了唐小西,到两三岁时发现唐小西也不正常了,他爸爸打骂她们三娘母就成了家常便饭,说李红霞肚子不争气,生的姑娘是赔钱货、生两个儿子都是废物,再后来就说出去打工,然后就再无音信了!”
“唐小东呢?”
“去年村里把他送进县城里去了,有个什么学校,专门教聋哑娃娃的!”
林月荷知道,李芸说的是特殊教育学校,她的一个高中同学就在那个学校当老师。
“唐小西怎么不送去呢?”
“唐小西这情况,怎么敢送!怕他打人,学校也不敢收啊!唐小西在家,她妈出去捡垃圾、种地时就把他锁起来,怕他乱跑,怕别人惊到他。也奇怪,唐小西跟着李红霞时,好像也不会一惊一乍的,就是见不得生人,所以李红霞不敢去远一点的地方找事情做,只有就近捡捡垃圾,换点钱,种点庄稼拉扯着三个孩子。虽说低保、贫困学生补助都给他家考虑到了,但这生活,太造孽了!”李芸叹了口气,接着说:“有时候我想,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呢,有些人家的娃娃健健康康的,而有些家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他们父母做错了什么?让孩子来这世上遭罪?”
“月荷,有时候,我真不想干了,我想放下这操心劳神的扶贫工作,跟我儿子媳妇去,让他们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我帮他们带。” 李芸接着说,她的眼前浮现出未来的美妙情景,省城明媚的阳光下,小区绿意盎然的绿树丛中,她的孙子抑或是孙女一手拉着她,一手指着远处花丛里的蝴蝶,奶声奶气地嚷着“奶奶,奶奶,那朵花上的蝴蝶好漂亮啊!”
“芸姐,我要帮帮他家,我要帮帮李红霞和唐小西!”林月荷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李芸说。
“怎么帮?”李芸瞪大了眼睛。
“让唐小西也去学校,让李红霞能够就业!”
“不可能,唐小西这样子怎么可以进学校?”
“不管怎样,我都要试试。芸姐,你也要帮我,如果我能帮助安顿好唐小西,就请你帮李红霞找事情做!”
“如果你安顿好了唐小西,我就保证给李红霞找事情做!”两个女人对望着,她们的心里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的期待,这个期待,也在这两个不同年龄段、不同性情的女人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别样的默契。
林月荷跟在王雪的身后,她们两人都拎着两个大袋子,袋子里装着一些绘本图书、文具和玩具,那是她带给特殊教育学校的孩子的礼物。她们小心翼翼地穿过特殊教育学校小小的操场。操场上一群孩子正在玩篮球,看见她们过来,两个小男孩停了下来,用手比划着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另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王雪停下,把一个袋子放在地上,笑着向男孩举起手掌,那男孩也伸出手,拍了拍王雪的手掌,然后走到了林月荷的面前。林月荷也放下袋子,学着王雪举起手掌,男孩拍了拍她的手掌,笑着跑开了。
“这家伙最喜欢人家跟他击掌了!每次见到有人来,他都要跑来拍一下!还有那两个,”王雪扬扬下巴,指着那两个打哑语的孩子:“穿蓝色运动衣的那个,特别聪明,哑语最厉害,好多时候,我上他们班课时,我不懂哑语,他都会打给我看,然后他就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林月荷看过去,两个男孩的手指上下翻飞。
“他们正夸你好看,猜想你是不是新来的老师呢!”
“真的?”
林月荷看见穿蓝色运动衣的男孩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猜测这是夸赞她的意思,她也向他们竖起了大拇指。两个男孩开心地笑了,笑容明净灿烂。
她们穿过操场,走进了办公室,又跑过来几个小孩,在窗外对着她们做鬼脸,王雪也对他们做鬼脸,他们笑着跑开了,有一个小孩还站在门口,怯怯地望着她俩。王雪走过去,轻轻地抱了抱他,林月荷看见他扭曲的脸上飞上了绯红色的害羞的快乐。
林月荷感到自己的心里有一种单纯的幸福在潜滋暗长着。
“王雪,这些孩子跟你好亲密!”
“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会与你亲密起来!”王雪想到自己刚开始来特殊教育学校的时候,她的排斥和抵触,她的害怕。他们有的是脑瘫儿,长着奇形怪状的脸,有的嘴角总是挂着涎口水;有的是聋哑儿,虽然有手语,但手语词汇太少,很多事物和情感无法用手语表达出来,更不用说有一些聋哑孩子刚来学校时并不懂手语,用自创的手语来进行交流,她无法跟他们进行沟通。可是到了后来,似乎一切都慢慢发生了变化,她喜欢上了这些孩子,她一旦开始对他们有了真正的关爱,他们就能很快地感受到她的善意和爱,并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她。他们心思单纯而美好,他们会在她感冒咳嗽时给她倒上热水,他们会偷偷摘来花儿放在她的手里,他们中有的放假回去后会带来糖果给她吃。有一次,她在操场上带着孩子们玩游戏时,不小心滑了一跤,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扶她起来,她看见那个有着轻微脑瘫的孩子在一旁着急地扭动身体,用力地探向她,想把她扶起来,她的心就暖暖地疼痛起来。
林月荷向王雪讲述了她去唐小东家的经过,她说:“我还想看看唐小东!他家是我包保的贫困户。”
两人去找教务主任。一个瘦而高的女人,正打着电话,看见了王雪和林月荷,点点头,示意她俩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继续打电话:“张老师!今天你轮值吗?”她说:“嗯,吃饭时你不要喂陈博吃饭,不能再喂了,必须让他自己吃!嗯嗯,不要喂……再这样喂下去,他从学校出去后怎么办,谁来喂他?”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瘦高个女人又说:“你们都不忍心,就害了他了。我也不忍心,可是能怎么办呢?本来就有问题了,连饭都不能自己吃,出去没人照顾,怕是只有饿死。我们就是要尽可能培养他们生活自理的能力,这才是我们最大的善意!”
瘦高个女人放下电话,对王雪说:“王老师,你知道的,我班上那个脑瘫儿,手有点朝后面拗着那个,每次吃饭时,老师们都不忍心,都是喂他吃。我觉得不能喂,要教他自己吃,要让他自己学着照管自己。谈了好多遍,老师们都狠不下心肠来。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林月荷和王雪都摇了摇头。
林月荷的扶贫多了一项工作。每天,她都要抽点时间去到二半山李红霞家,有时候是她一个人去,有时候是李芸和她一起去。她并不急于靠近唐小西,只是让李红霞打开房门,让李红霞和她一起坐在唐小西能够看见的地方,静静地择菜,织毛衣,看书,小声地说话,或是唱歌。又过了一段时日,她会带了好吃的东西和玩具,尝试着和李红霞一起走进房间,把东西放在房间里,然后安静离开。再后来,她们一起的时候,唐小西居然也能够试探着靠近零食或玩具;后来,他会试图走到门边,又惊弓之鸟般地缩回房角里。
一年后,唐小西终于走出了房间,他站在李红霞的身边,默默地看着林月荷一会儿,又折回了房间。两个女人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是该考虑把唐小西送到特殊教育学校去了。林月荷想。她想起这一年多以来,她每夜所看的关于如何开导自闭症儿童的书籍、自闭症儿童康复训练的方法,她和李芸达成的默契,想到李红霞谈起孩子时,脸上露出的憔悴笑容,她想到一年前,当林月荷央求王雪带她去找特殊教育校长,请学校收下唐小西时,校长和王雪说,学校没有教育自闭症孩子的能力和经验,不敢收下唐小西。后来,她又每个星期都跑学校,和老师们一起陪伴、照料那些失聪失语的孩子、那些脑瘫的孩子,使尽了软磨硬泡的功夫,终于有一天,校长说,如果唐小西能够不那么害怕人了,我们可以考虑收下唐小西。那天夜里,她、王雪和李芸,三个女人,把她们的母性情怀溶于一瓶醇厚的红酒之中,慢慢地饮下。
半年过去了,还是那条乡村路,还是那双小白鞋,只不过,现在她的工作内容,还有“人居环境的提升”和“爱国卫生运动”。走在村里,林月荷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细声细气地说话,红色的小喇叭更是成了她的必备神器。她看到哪家的院坝脏了,谁负责的路段上又堆了垃圾,她就对着喇叭开始叫喊:“张大明呀,在家吗?你家的水管漏水了呀!……李小五,今天你负责的路段还没有打扫呀!”话音落了没多会儿,李小五就会从远处的树荫底下慢慢地摇了过来,讪笑着说:“林同志呀,好早啊,我马上打扫啦!”张大明从屋子里走出来,呵呵地笑:“林同志啊,进来坐会儿!我刚从街上买材料回来,正准备修呢!”
这天她和李芸又走在回访贫困户的路上,穿着黄色的美团骑手服,戴着头盔的李红霞,从远处骑着摩托向她们驶来,她已经学会了骑摩托,并在城里当美团骑手。她在她们面前停下,摘下头盔,她的面色红润了很多,她说:“前两天我去看过了唐小东和唐小西,小西现在会开口说话了。我太感谢你们两个了!我姑娘也说让我谢谢你们,她说她放假了要来看你们!”
看着远去的李红霞骑着摩托远去的背影,林月荷和李芸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或许,正是这些贫困户艰难的命运,才让她们觉出了扶贫工作的责任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