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学理论的专业性研究规格及其方法论

梁 玖

纪念艺术学升格为独立学科门类十周年之际，作为艺术学门类中具有形而上学地位和学科反思职能的艺术学理论（艺理学），有两个最为重要的历史性和现实性任务目标以及必须回答的问题。一是，十年来艺术学建构和发展的状态如何？二是，艺术学理论学科及其专业建设的最新发展水平如何？对前者，应有基于学术史的艺术学谱系研究结论；对后者，应有从“学科知识体系”的角度来检视、反思和总结出的艺术学理论学科现有的知识体系。假如现在出版一部题为《艺术学理论学科专业大观》，或《艺术学理论学科知识地图》的著作，它会是什么样子呢？遗憾的是十年来的艺术学门类学科秩序的建构与期望的目标还有较大的距离。一方面，对于整个“艺术学门类”来讲，“加强学科意识和提升学科秩序建构力度”是需要进一步研究解决的学科现实问题。另一方面，对目前的“艺术学理论”学科而言，如何进一步矫正和解决“学科专业性不够”与诉求怎么“新增学科知识”是首要的两大核心问题。本文基于矫正“学科专业性不够”和诉求“新增学科知识”的建设问题，主张确立持续“确信和确保学科的专业性”观点，强调用“重两端－揭示学理”方法论生成专业性行为和成果，希冀艺术学理论学科能永葆专业性和应有价值的建构发展。

一、确立置身艺术学理论学科的两个观念与意识

人类的任何行为，都与持有的观念与意识密切相关。针对目前在艺术学理论学科内部一直存在的持续抗拒学科事实与非专业性行为的问题，倡导用建构“确信观念”和“意识理论观”来确立“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和“学科贡献意识”，以寻求确保和促进艺术学理论学科正本清源、健康发展的方法。

（一）确立艺术学理论学科的两个观念

首先，建构对艺术学理论学科的“确信观念”。

任何知识或知识体系，只有确信后才有价值。所谓确信观念，是指关于理性化坚定“依循其是”而为的思想。“依循其是”之“是”，指真正的专业知识及其价值。从艺术学理论学科角度看应当确信的“依循其是”之“是”的内涵至少包括四大方面：一是确信艺术学理论“这个学科”存在的既有事实，二是确信艺术学理论学科有自己内在的一套知识系统，三是确信艺术学理论学科有不可替代的自在功能与价值，四是确信置身学科者是有前途的。主张置身艺术学理论学科要牢固建立艺术学理论学科专业“确信观念”的理由，是因为学科正面对两大干扰因素：一是自1997年“艺术学”学科制度确立以来，始终有人持续地以有形或无形的方式，固执于对艺术学理论学科既有实在事实的质疑和否定，更有甚者是置身其中却干了毁其制度或学科秩序之事，比如“理直气壮”的非专业行为、含混学科本质、持学科虚无主义态度等等就是典型的“抗拒事实”之事项。二是学科存在和面对着不利语境。当今学术还处于没有杜绝功利、误导、误读、片面、任性、伪学术、伪权威、虚情假意、遮盖真相、欺骗、阴谋、价值失衡、学术精神与学术伦理堕落的环境中。总之，在知识社会里，以非理性的怀疑态度对待艺术学理论学科是有害的行为，无论是在当下还是在未来。只有确信艺术学理论学科知识体系及其价值的实在性，才会促进艺术学理论学科的自在发展，才会促进艺术学理论学科功能价值的最大化有效发挥。

如果说艺术学理论学科及其专业有“敌人”的话，目前的敌人不是来自外在，而是内在的“自己”，尤其是自己的无知。置身学科的每一个学人，都有责任和义务基于“确信观念”消除艺术学理论学科中的“知识的不正义”观念和系列的“隐性偏见”或误解，及早确立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与学科贡献意识。否则，不仅会导致人们轻视或怠慢艺术学理论学科，也会剥夺自己或别人享有和研究艺术学理论学科知识的权利。

其次，建构艺术学理论学科的“意识理论观”。

虽说在哲学和心理学上，对人的意识究竟是如何产生的，有诸多的主张和实验结论——“意识理论”。但是，其都没有否认“意识”是人的一种心理指向性活动状态，无论是无意识或潜意识，还是有意识。的确，个人的行为是深受个体意识影响的，人生总是由决定铸成的——自己的或别人给予的决定。因此，欲确立艺术学理论学科的相关意识，不能缺失“意识理论观”。

意识理论观，是指将意识的先在指引品质确定为一种理性化行动的价值观念。简言之，意识理论观，乃“意识到”的认识理论。有明引之行，才会生所愿之效。先在性、主体性、行动性是意识理论观的核心内涵。意识的先在性，是指意识能给予行为者认识取向上的明确目标。意识的主体性，是强调持有特定意识的行为者具有行动主宰权和爆发力，包括不可预见的想象力、创造力、意志力和执行力。意识的行动性，是指行为者具有行动与否及其好坏程度的选择可能性。总之，如果将艺术学理论学科的个体或群体行为置于意识理论观的引导中，是有助于提升行动的前瞻性、战略性和实效性，减少和杜绝盲目性、怠惰性和无效性行为。

在依照前文中的标准完成种子的选择之后，可以通过科学的种子处理来增加种子的抗逆性和出苗率。具体措施为先使用15℃的凉水将种子浸湿，随后放入54℃的温水中浸泡15分钟，等水温冷却至20℃的时候再浸泡12小时左右完成浸种。在浸种完成中，需要进行催芽处理。将浸好的种子捞出洗净之后，用湿布包裹完好，放置于27℃左右的恒温中催芽3天。需要注意的是，在催芽的过程中每天需要翻动几次包裹，并采用清水进行淘洗。通过上述操作，可以大幅度增加种子的出芽速度和出苗率。

（二）确立艺术学理论学科的两个意识

如果要确保艺术学理论学科的专业性与学科知识的晋级性新增发展，业界不能缺失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和学科贡献意识。

首先，确立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

主张“确立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是强调必须有确信和依循“专业规格的意识”这个观念。学科身份，是指在特定社会情景中被制度性规定的类知识系统及其社会地位。称谓“哲学”，就揭示了在人类文化系统中哲学这种“学科身份”。学科身份有两大本质特征：一是基于区分的知识专有性。如果甲学科与乙学科之间没有区分度，就不会形成被公认的“甲知识系统”。好比虽说物理与数学密切相关，但物理的独立性是与同样具有独立性的数学具有高度区分的识别知识体系。对于艺术学理论及其各子学科而言，也是既有相关又有清晰的明确区分度，如此才能真正避免火锅煮菜式的混杂认识与行为。二是基于独立的知识体系存在价值之不可替代性。如果B学科可以替代了A学科，那么A的存在正当性就会被质疑，从而让A学科存在的价值与地位被遮蔽。比如，在艺术学门类中，如果用一级学科设计学中的二级学科“设计史”代替了一级学科艺术学理论中的二级学科“艺术史”，从逻辑上来讲，要么二者相等，要么其中一个不存在或至少是不重要，反之亦然。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二者各有独立的历史知识体系。相对于“设计艺术史”或“美术史”“舞蹈史”等部门艺术而言，艺术学理论中的二级学科“艺术史”属于“原理层”的“高阶意识表征”知识体系。艺术学理论中的二级学科“艺术史”，是属于经理百艺，辨品类，考嫌微，修艺术事件本末之后的专有艺术事实与表述的知识体系。①西汉政治哲学家董仲舒（公元前198—前106）在其《春秋繁露·玉英第四》中曾评《春秋》是“《春秋》有经礼，有变礼。……明乎经变之事，然后知轻重之分，可与适权矣。……《春秋》理百物，辨品类，别嫌微，修本末者也”。——张世亮、钟肇鹏、周桂钿等译注：《春秋繁露》，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76页。艺术学理论中的二级学科“艺术史”的本质和任务目标是诉求从多种艺术的一系列“事实相互关系”中，辨别出能够引导或支配“艺术历史学本体”和“部门艺术历史发展”的艺术历史概念性知识、艺术历史事实性知识和艺术历史程序性知识，以及元艺术历史学知识体系。作为艺术学理论的“艺术史”知识体系，其核心内涵应包括艺术史理论、艺术史方法论或艺术史视角、艺术史学术发展、艺术史写作方法论、艺术史价值论、艺术史哲学，以及艺术历史学、艺术史社会学、艺术史教育学，而不仅仅是罗列艺术事件的拼盘式简史。撰著出版《历史是什么》一书的作者E.H.卡尔（1892—1982）曾说：“我得说当今许多历史学家毫无生气，因为他们缺乏理论。但是他们缺少的是历史理论，而不是一种从外界予以的理论。”②［英]E.H.卡尔：《历史是什么》，陈恒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第32页。此论对规格性、原理性和体系性认识和研究艺术学理论的“艺术史”学科是有引导价值的。仅有经验主义和具体艺术的事实，没有“思想＋事实＝原理”性观念的“艺术史”理解与研究，是做不好艺术学理论之“艺术史”学科的。总之，“部门艺术史”的知识体系是不等同于艺术学理论的“艺术史知识体系”的。在2021年4月23—25日举行的中国艺术学理论学会艺术史专业委员会第一届年会上，非专业性、替代性行为不仅比比皆是，而且是大行其道，这是典型的欠缺艺术学理论的“艺术史”学科身份规格意识的表现，应当高度警觉和引以为戒。因此，艺术学理论者必须有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句话恰恰揭示了“规格意识”以及其价值。规格意识，是指先在性认识存在的定义标准和规范。在行为前，如果没有明确依循的“标准和规范”性依据，其行为的明确性和质量是会受到影响的。比如，身为艺术学理论的“艺术史”研究者，首先就需要有“艺术史≠美术史＋舞蹈史＋音乐史＋戏曲史＋……的拼盘事件史”这个“规格意识”，之后才有可能真正沉浸在专业中有拓展性研究建树。以此类推，艺术学理论的“艺术理论”“艺术教育”“艺术批评”“艺术管理”“比较艺术”等学科认识和专业研究也当如此。的确是要明白一个简单的事实与道理：一个“胸外科主治大夫”请一位“内科大夫”去参与会诊“这个胸外病人”的目的，是为了发挥“内科大夫”之长而帮助“胸外科主治大夫”更好地诊治眼前“这个胸外病人”。只有以这样的角色扮演出场之规格意识，才能体现彼此存在的价值和出场的不可替代性意义。如果那个“内科大夫”去的目的不是为了帮助“胸外科主治大夫”诊治胸外科病人，而是让“胸外科主治大夫”发生医疗事故，借此彻底解散和废除“胸外科”而发展自己的“内科”，请问还有哪一个“胸外科主治大夫”敢请“内科大夫”去会诊呢？然而，这种假设的“鸠占鹊巢”事件却偏偏在艺术学理论学科频频发生。自2011年艺术学升格独立门类十年来，不少置身或参与艺术学理论及其相关二级学科活动的人，不是在发挥积极的建设促进作用，而是起到了类似“砸场子”式的损毁作用。比如，非专业的学位论文选题，不仅开题被通过，学位论文盲审被通过，学位论文答辩也被通过，而且还被推荐参与“优秀”学位论文的评审。这样的“怪事”何以能发生呢？欠缺学科专业的“规格意识”是导致“学科失守”的根本原因。总之，缺失了学科的规格意识对于学科是有害的。因此，有必要基于对“学科身份”和“规格意识”内涵和价值的认识，及早确立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

认知和确立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是强调在艺术学理论学科及其各专业中，所有的思维、研究和行动应时刻不忘艺术学理论“这个学科身份”的规格性要求与学术职责，如此才能真正避免和杜绝学科的一系列非专业意识、非专业行为。

所谓确立“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是指将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作为专业行为依据的先在性标准观念。改变“学科身份”，即是不依循学科规格，就是出圈。“出圈”了，就是背离了艺术学理论学科的时空和知识边界。比如，在艺术学理论的“艺术史”研究中做题为《1958—1968年苏木“右派”作曲家作品创作活动考》，以及在艺术学理论的“艺术教育”研究中做题为《电视剧“跨过鸭绿江”的细节叙事个性研究》等意识与行为，就是典型的属于无“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之为。因为，按学科逻辑和学术作用，这两个题应当分别是在另外两个一级学科里——前者属于“音乐与舞蹈学”（1302）、后者属于“戏剧与影视学”（1303）范畴的研究专题。其实，确立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的基本目的，是在于校准个体和群体学术行为与范畴，杜绝学科意识的丧失以及出现学科非专业性行为，防止片面的或虚假的学术平衡，预防导致艺术学理论学科地位的丧失，以及学科存在价值的流失。总之，失去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的危害不是一时的，而是长久、毁灭性的。

有了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则更有助于学科专业的良性发展。一是，可以消解唯“身份学术”的副作用。身份学术＝个体占位权重＞个体学术含金量。身份学术喻示和倚重的不是学术价值，而是体制赋予的“在岗身份”标识。在当下学术走马灯时代，在艺术学理论学科中的确存在唯“身份学术”的幽灵，似乎不召唤出“身份学术”这个幽灵就难深入讨论学术和相关问题了。然而，多数时候召唤出来的结果是什么呢？是让学科在非专业道路上滑入了学术走马灯时代俱乐部，更徒添了学科及其专业的认知迷障和混乱，这是学科的“流行病毒”，理应积极防疫和根治。二是，有助于辨析和防止学科及专业的“学术虚假平衡”。整体地看，人们“通常认为，那些充满仇恨、暗藏伤害的观点不应该出现在文明的语境里”①［澳]澳大利亚新哲人编辑部：《新哲人——我是个现代人，我需要平衡》，向婧婷译，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21年版，第40页。。同时也强调“一旦我们让没有资格出现的观点进入观众的视野，或是认真考虑毫无根据的观点，就会出现虚假平衡”②［澳]澳大利亚新哲人编辑部：《新哲人——我是个现代人，我需要平衡》，向婧婷译，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21年版，第40页。。在艺术学理论及其各二级学科专业中，如何才能判断和阻止“伤害观点”和“没有资格或无根据的观点”对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危害呢，可以肯定的是不能靠“江湖”术、不能仅靠经验、不靠“身份学术”，而是要靠守候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规格意识的真正学术，才会真正促进艺术学理论学科的有序和持续发展。事实上，导致一些学术恩怨或不必要争论的根本原因，是在于彼此不在“学科规格”这条水位线上的言说与理解。三是，能够更加明确地持续追问“当今艺术学理论及其各二级学科的聚焦点是什么”等学科生长的本质性问题。总之，确立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的规格意识是有重要的引导和矫正价值的。

其次，确立学科贡献意识。

凡言贡献，一定是要有从内往外能够拿出或者做出有价值的行为和成果。学科贡献意识，是指诉求学科学术史延长而创生学科新知的认知观念。如果置身一个学科专业中始终没有以自己的洞见性新知——思想、理论、方法、命题——促进学科增厚或晋级性发展，则无从标识其有学科贡献，也许是连称为学科专业的“一个绝对的吹鼓手”都谈不上。①丹麦著名的哲学家克尔凯郭尔（S.Aa.Kierkegaard，1813—1855）在其著作《哲学片段》中开宗明义地讲：“谁一旦从事这种事业，无疑就获得了合法的资格，身价可为之一变，坦途可为之敞开，他大小场合必到，或作指导，或下结论，或做帮手，或做志愿随员，或成为一个英雄，至少也可以成为一个相对的英雄，抑或再退一步，也是一个绝对的吹鼓手。”——［丹麦]克尔凯郭尔：《哲学片段》，翁绍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1页。进入一个学科的基本目的，一是为了人生安放——谋求职业以资生存。即谋求具有从事学科范畴的专项工作。如，学法律，当律师事务所的职员；学了师范，到学校当教师就有了条件资本，等等，也就是获得了某个学科专业领域的“合法的资格”。二是为了个体天赋心智的专项独有释放，增厚学科知识系统。这一点恰恰是学科专业人才培养的根本任务。因此，进入艺术学理论学科的每一个人，应当先在性确立“艺术学理论的学科贡献意识”。如果失去艺术学理论学科立场这个逻辑起点与“悟心开慧”般洞见的评价标尺，是难以看出某一研究行为和成果的创造水平，进而也难以判断其具体学科专业的贡献水平。在现实中之所以出现研究的泛化、欠缺学术新见、学理成型弱化等不良状态，很大问题就在于失去守候艺术学理论的学科立场与标尺所致。所以，进入艺术学理论学科的每一个人，应当及早生成和确立以自己的洞见新知为学科做出不可替代贡献的行为意识与价值观念。其实，为学科做出的以个体新知增加学科知识体系的意识与实在贡献，是艺术学理论学人真正的身份与价值体现。艺术学理论学科的根本任务和价值，是在于诉求和生成原理性艺术知识体系，充分体现一个族群的艺术学科发展成就与水平。

置身学科，怎样的研究行为和成果才算是“有自己的洞见新知”呢？整体地看，至少有三个标准。一是，必须是有基于自己所在学科专业的新见解。 《应该建立“艺术学”》 （1994年）和《中国美学站起来》（1998年）②张道一：《张道一选集》，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是被誉为“中国艺术学教育之父”的张道一先后提出来的“学科专业的新见解”，并在1994年于东南大学创立了首家“艺术学系”，开启了当今被称为“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学术制度建设和专业高等教育的先河。张道一这样的学理洞见与敢于外化实践的行为，就是对中国艺术学科的实在贡献。二是，必须是有在个人所在学科专业的学术史上有新增的成型知识。如《艺术学研究之经》（2002年）、《艺术学不是“拼盘”》（2007年）和《艺术学理不可少》 （2007年）、《艺术学的研究与方法》（2008年），③张道一：《张道一选集》，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以及在《造物的艺术论》（1989年）中提出“本元文化”理论④张道一：《造物的艺术论》，福州：福建美术出版社，1989年版。、 《中国拓印画通览》（2016年）提出“拓印画”理论⑤张道一：《中国拓印画通览》，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都是张道一于学科专业上独立贡献出的“新增的成型知识”。三是，必须是有在学科专业的厚实度增加上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引领性作用。张道一的《中国民艺学发想》（1988年）、《中国民间文化论》（1993年）、《民艺研究的若干关系》（1995年），①张道一：《张道一论民艺》，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2008年版。以及《乡土玩具——人之初的艺术》（2016年）②张道一：《乡土玩具——人之初的艺术》，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16年版。、《狮子艺术——造型原理的一个动物典型》（2018年）③张道一：《狮子艺术——造型原理的一个动物典型》，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等等洞见性著述，都对中国艺术学科的充实和厚实性与学理晋级性发展做出了引领性贡献。诚如张道一所说：“理论研究是一种高层次的思维，探讨客观规律务戒主观。理论之所以能够指导实践，是因为其乃由个别概括上升为一般，进而成为带有全局性的认识。”④张道一：《张道一论民艺》，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2008年版，第17页。这一点不仅揭示了他的学术洞见，也恰恰揭示出了作为诉求“理论研究”宗旨的艺术学理论学科的特质、任务目标与价值。此外，我们从《哲学片段》的“译者后记”的一段真知灼见话语中，也能够更直接和深刻地理解“怎样的研究行为和成果才算是‘有自己的洞见新知’”的问题。译者说：“称到哲学书，大凡总不外乎两种，一种出自哲学家之心，一种出自哲学匠之手。自古以来，出自‘家’的书，凤毛麟角；出自‘匠’的书，汗牛充栋。‘家’书与‘匠’书之别，不在篇幅，不在体裁，而在识见之高超。‘家’书运思，‘匠’书堆砌；‘家’书直显心性，‘匠’书引经据典；‘家’书奇诡，却有神境，‘匠’书规整，罕有创意。……千古为学，唯在归心。”⑤［丹麦]克尔凯郭尔：《哲学片段》（译者后记），翁绍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146页。从这段话语里不仅能真切地认识到个人产生独立洞见思想的重要性，更应该认识到所言的“匠”也有一个底线——是在学科专业范畴中活动，没有做出那种虽置身学科专业却干出非专业之事的恶劣情形，之所以是“匠”，只是专业的水准不高的问题。

总之，在当下力求解决艺术学理论学科在教育、研究、学术交流、成果发布等方面的非专业性的根本处方，是要及时地基于确立艺术学理论学科身份规格意识的“学科新知贡献意识”，以此确保学科专业行为不偏航，并实现大力提升个体和群体置身艺术学理论学科的自觉性、主体性，增强创建学科专业新知的力度。

二、确保形成学科专业性成果的程序性知识

当有了“确信观念”和“意识理论观”，确立了学科“专业”与“贡献”的规格性意识与学术任务之后，还需要进一步认识和掌握确保实现艺术学理论学科之“专业”与“贡献”的方法论及其操作程序性的技术路线，于此提出“重两端－揭示学理”的专业性学术研究方法论。

“重两端－揭示学理”方法论，是针对“艺术学理论学科要怎么做才能做成专业”的问题而提出的。同时，也希冀从学理上直接解决“思考如何从‘部门艺术学科’升华转换到‘艺术学理论’学科”这个现实问题。比如，如何思考从“部门艺术学科”的“教育实践”升华到艺术学理论之“艺术教育学科”的学理上的命题。重两端＝始终专注“学科”＋“新增”，这是开展研究的前提条件与目标。“揭示学理”＝从事实中“解剖”＋“抽象”，这是完成研究的必要手段和成果。所谓“重两端－揭示学理”方法论，是指依循“学科→解析→学说”的推进完成研究观念。其核心是必须守候艺术学理论的学科立场与专业视点命题、能够全面解析艺术事实、要获得抽象成型学理的新知，其中，必须要认识到“两个命题”和掌握一把“学术手术刀”。

首先，认识“学科与学理”两个命题。这是将研究“做成专业”的起始点和归宿点，其规格和方法是明确研究活动从守候艺术学理论“学科立场”和“专业视点”入手，在提出有价值的“专业研究选题”中“成型专业学理”。

一是，明确学科命题。明确“学科命题”＝清晰和守候艺术学理论之“学科立场＋专业视点＋专业研究选题”这三位一体的使命。凡置身学科的研究者必须首先清楚三个基本事项：其一，学科立场——自己“当下所在的学科”是什么。其二，专业视点——于学科中的“具体专业”是什么。其三，专业研究选题——“自己想要研究的具体内容”是什么。置身艺术学理论学科，“自己当下所在的学科”当然是艺术学理论，这就规定着不能让美术学、音乐与舞蹈学等一级学科来替代之。“于学科中的‘具体专业’”＝艺术学理论各“二级学科”的专业，如，艺术教育学科艺术课程论专业，等等；“自己要研究的具体内容”＝所在“二级学科”中的“某个”研究选题，如艺术教育学科“艺术课程论”专业的“新时代儿童艺术教材新思想研究”等。“专业研究选题或命题”，不是没有问题针对性的伪命题，不是常识性问题，不是老生常谈的没有洞见新意的重复性问题，而是真正之于学科专业值得研究的“真问题”。“值得研究”，指选定的“研究主题和研究对象”有实在的学术意义和社会意义。结合实例将“三个事项”集合起来操作的程序范式是——明确自己是在“艺术学理论”这个“学科立场”上，在“艺术教育”这个“专业视点”上，专注对“高等专业艺术教育观念史”这个主题对象的研究。总之，不清楚“紧扣”自己的学科和专业“做”专业选题研究，自己就变成了自己和自己所在学科的“敌人”，并会陷入盲动或非专业状态，这个问题恰恰是当前艺术学理论学科普遍存在的、亟待解决的现实和关键的问题。

二是，明确生成学科学理命题。明确“生成学科学理命题”＝清楚“要形成新的学科知识”这个使命。“通过这个专题的研究，个人要想在‘回答什么问题’基础上‘增加专业的什么新知’”是贯穿自己研究全过程的核心任务。“增加专业的什么新知”＝增加性建构了所在专业的新学说。作为艺术学理论专业人员，一方面，如果不能专项地理性运思，不能把事实变成学理，不能形成基于敏锐思考的抽象思维能力，是成不了艺术学理论学科“学者”的。另一方面，如果不能独立创生出有体系的专业新知识、新思想、新精神、新使命，既是不履行学术职责的表现，也将有碍于学科专业的健康发展。

要求研究者在学科专业研究上开展专业的行为、做出专业的成果，必须要能“心中有数”，而“心中有数”的内容和事项又是一个复数。图1《学位论文推进程序“方向盘”图》所示的是关于做专业学位论文从立足“守候”学科立场与专业视点的“选题＋推进＋成型”的结构系统图，其宗旨是阐释整体认识在守候学科立场和专业视点中，要以独立的“开放式创新回答‘问题’”，完成生成新增专业学理的根本任务。其核心是要“找”到“我”（自己）的学科＋专业＋才气＋智慧＋选题＋创造学说，通过“要做××”而达到让“××成型”的专业“新增贡献”目标，并以“规范表述”的精准表达阐释、论析与获得成果，充分体现自己作为专业人的身份与学术水平。《学位论文推进程序“方向盘”图》是意在用图示的方法揭示出一个研究活动需要一气呵成的系统内容，包括将主题、任务、环节和要素结构化、程序路线模型化。其中，揭示了学位论文的两大任务系统——独立“怀儿＋生儿”。学术是一个类如人类健康“怀儿”和安全“生儿”的创生活动。学术评价，则是一个“健康育儿”的过程——应尊重、善待每一个真正的学术研究成果，让其发挥应有的价值，哪怕是自己专业外的“不懂”的新成果。艺术学理论学科专业的学位论文，尤其是博士学位论文在本质上是一个由作者“萌生独立研究命题”（怀儿）到“论析生出成果”（生儿）的过程。因此，“怀儿”＝“选题＋开题”系统，“生儿”＝“论析＋结论”系统。在图1中，从“学科＋专业”→“××依据”的时空，为“怀儿”＝“选题＋开题”系统；由“××依据”→“学科＋专业”的时空，则为“生儿”＝“论析＋结论”系统。总之，《学位论文推进程序“方向盘”图》揭示和诉求的终极目的，是守候从学科和专业的“问题”出发，始终有自己的思想或想法，独立创造性生成个人洞见性专业新“学理”——成型的“专业学说”，并具有重要价值。

图1 《学位论文推进程序“方向盘”图》，梁玖，2021年

总之，主张明确生成学科学理命题的价值在于：一是为了避免和杜绝“部落思维”——死守原有部门艺术学科或非艺术学的其他学科专业思维——对艺术学理论研究的影响。二是为了避免和杜绝出现非专业研究状态。三是为了避免和杜绝忽视探寻和揭示学科“深层真理”的意识与行为。如果一个学科专业是一直停留或徘徊在“琐碎真理”的层面，那么这个学科专业是不会厚实的。

其次，确立和掌握“善用＋揭示”的手术刀方法。“善用＋揭示”的手术刀方法，是诉求实现“基于××艺术事实的艺术学理论之××专业的学理成型研究”目标的过程性、可靠性与研究性的工具手段。善用＝解剖艺术事实。即，在研究中观照性善用各种艺术事实性材料。揭示＝创生学理。即，专注从事实中“解剖”＋“抽象”地建构出专业学理。从实践来看，依循“善用＋揭示”的手术刀方法做到“三有”状态，易于获得“专业性”的成果。

一是，始终有基于顶点原则寻求艺术学理论之“学理”的意识和研究行为。艺术学理论中各二级学科都属于艺术学科“原理层”的知识系统，即便是讨论运用某类程序性知识，也是属于“艺术××应用学”的研究范畴。因此，探寻“学理”，是艺术学理论研究者一个始终不变的首要既定意识和目标。

二是，始终有可用的“依据性”艺术事实材料。其核心是着力“选好”研究所需的艺术事实性材料，提升研究的信度和效度。艺术事实性材料，包括研究者原有部门艺术专业背景材料或其他部门艺术事实材料，这些材料既可以从自身的艺术学术经历中获取，也可从艺术文献和新的艺术田野工作中获得，由此也就解决了如何认识和对待自己原有的部门艺术学科专业之学术储备的问题。原有的艺术学科专业，既不是无用的闲置资本，也不是限制和束缚自己跨入新学科新专业的障碍因素。

三是，始终有独立揭示和阐释艺术学理论“深层学理”的能力。这是完成落实“揭示学理”——从事实中“解剖”＋“抽象”出特定学理的关键环节，其中，包括敏锐性和超越性的学术发现与创建的眼光和论析表达能力。尤其应在四大方面着力：其一，要善于从艺术学理论学科审视各种部门艺术事实。这是力图从部门艺术中找到一个触点或相关资料，使之具有升华到艺术学理论学科及其相关二级学科专业中形成“专业学理”的可能性通道或运行空间。其二，是具有能从部门艺术事实中发现、解剖、抽象、概括、揭示性创造出属于“艺术原理性”学理的能力，也就是要获得“操刀”后的实效，如张道一做的《狮子艺术——造型原理的一个动物典型》一样。其三，善于运用材料来论析既定的研究命题。这是诉求将相关部门艺术或非艺术学科的材料拿来做论析“学科命题”的直接或验证性论据，尤其作为部门艺术出身的艺术学理论研究者，以此才能够做到既“走出”又“善用”部门艺术材料的圆融性研究状态，避免出现将材料孤立、分离和不能超越的研究状态。其四，要善于将原创的具有本体性、原理性、顶点性、系统性、价值性、引导性的艺术学理，用于部门艺术中予以验证和完善，使之更具有学理价值。

总之，确立和运用“善用＋揭示”这把“学术手术刀”，不仅有助于将“艺术学理论”学科的研究“做成”专业，而且还可厘清学科的三个基本论题：其一，专业关系论。理清和解决了艺术学理论学科与艺术学门类中其余一级学科的关系，即捋顺和捋清了艺术学理论学科与各部门艺术的学理逻辑关系。其二，研究定位论。解决和完成了艺术学理论学科内各二级学科专业的研究定位问题。其三，新知生成论。让自己有了自主深入学科、成型学理、拓展专业的“专业、专注、专深”研究方法。

综上所述，置身艺术学理论学科的人，应该持续提升学科专业的认知能力，及时去除误识和一些“糟糕观点”，达成对学科的专业共识，发挥学科功能，提升学科地位，以自己的专业贡献成为学科坚定的守候者与贡献者。为此本文提出了三个主张：一是应该有明确的学理认知——形成“确信观念”与“意识理论观”。二是确立学科“规格意识”和“贡献意识”。三是寻求运用“重两端－揭示学理”方法论，有效解析“学科命题”和“学理命题”，持续创生学科新知。如此，才能始终将自己的专业研究做成艺术学理论的专业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