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一诺
甜宠言情小说最早火起来那会儿我正上小学五年级,正是对人类社会好奇心初发的时候,看身边同学们都在读,津津有味,还扎堆讨论,忍不住想掌握这把打开社交之门的钥匙。但我小时候听话,也加上没钱,就问我妈要小说读。
我妈不允,但她拒绝的方式挺特别,她说:“你要读言情,《红楼梦》是最好的言情,先去读《红楼梦》吧。”小学五年级哪儿懂《红楼梦》,我也就放弃了。
后来长到十八九岁,认真读了《红楼梦》,果然好,又读了一遍。等到霸道总裁甜宠剧满天飞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妈好像无意之中教给了我,记得保持独立思考和选择的能力。
打小我是跟外婆家这边的亲人一起长起来的。我妈在三姐弟里最长,我姨次之,我舅是老幺;传到下一代完美复刻,我最长,我妹次之,我弟是老小。我妈在三姐弟里有种浑然天成的威望,我也一样。
因为一直当姐姐,长辈们也习惯拿我当个大人,有事愿意对我说,有时也找我商量。
我姨父去世之前得了6 年癌症。我妹,他的亲闺女,很长时间内都只知道父亲需要频繁看病;我弟更小,可能只知道每隔几个月,二姑父要来家里住几天——为了方便上医院。每次我姨在我妈和我面前谈姨父最近的病况,我便暗暗记下那一刻的垂目低眉和隐忍叹息,同时思索自己能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有一回我姨说,姨父知道了自己可能回天乏力,在医院里会突然大哭,像小孩子。气氛凝滞,我已然忘了当时我妈如何应答,但那时候除了清晰感知死亡的抚触外,我好像也領悟了一些成年人所谓的“道理”:自己以为顶天立地的人们,也都不过是普通人。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这似乎帮助我在未来的日子里,除了学习接受丧失与离别,也宽宥了他人有心或无意的伤害,接纳了自己的自我否定和怀疑。
姨父生病前喜欢开玩笑,小时候我和我妹成绩都好,他引以为傲,曾“挥斥方遒”对我们道:“你俩以后都去北京,一个上清华,一个上北大。”后来当然没有实现,但时至今日回想他那时的意气风发,我仍感谢生涯之初有人以这种方式给过我肯定。后来我弟“剑走偏锋”,不爱教材爱菜谱,我舅遍请家教一心要扳他回赛道争一口气,我也曾婉劝老舅:“并非我站着说话不腰疼,行行出状元,兴趣最重要,人生苦短何必强求?”
现在我们仨都长大了,读书的读书,做菜的做菜,各得其所。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