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 指/
自来水流淙淙
戒指打到瓷碗
主妇想到屈原
和野风荡平
四方的春天
我想到主妇
戒指要比预期
再贵一点
买的时候最好
有点心酸
洗碗当然有怨言
这心情恰如流水
亘古未变
主妇想要写诗
我继续洗碗
深入或者滞留
在测不准的人世間
/咖啡厅里只有我自己/
阴天的礼拜三下午
咖啡厅里只有我自己
音乐毫无遮挡
像海浪侵犯礁石
我就要被无限溶解
临界这一刻无法翻越
一浪又一浪失败
洗出可疑的空白
既像入口,又像拒绝
我奋力钉下的每一句话
都如残骸即刻浮起
/氢气球/
六点来钟,我拉开阳台门
摘外面菜盆儿里的小白菜
风挺大,柳树甩得很来劲
初夏的热气一团团抱过来
没有想起具体的人和过往
又似乎同时拥有所有过往
似乎此刻正在消散于所有
过往,我不仅存在于此时
此地,不仅在古代和别处
似乎是真的,我无所不在
于一个恍惚和另一个恍惚
的缝隙中间,几乎成功了
回到幻觉的故乡,和宇宙
关上阳台门,我站在原地
松开那正在漏气的氢气球
/静物的片刻/
这季节太阳照进来很深
有时候走在家里都不免停下
看一屋子的家具物什都停着
在阳光里,在阴影里
确切地存在着,等待着
有时候甚至窗外有大风
有时候大柳树的影子
会把大风落在它们身上
这时候更容易看见
光明停着,温暖停着
确切的此刻,确切的流逝
/远大前程/
小孩一岁多了
很想说话,憋得慌
有时忽然蹦出一个音
再又说不上了
就忘了,还是憋着
我多希望我在浑浊中
偶尔闪过的透明的感觉
能像他的语言一样
有远大的前程
并且通向广阔的
客观存在
/操场上/
有一年冬天坐公交车上学
先要走二十分钟去车站
穿过一个茫茫的大操场
天还没有亮,当然
在操场中间路灯都非常遥远
那黑暗非常蓝,可能有点像海
空气冷厉,风又硬又沉
有时候要转过身来等一会儿
双肩书包贴到背上变轻了
好的时候也要缩着脖子
让围巾挡住更多的脸
围巾上都是霜—
这几天北京很冷,说起来那时候
真好啊,独自赶路的小孩
是完整的一个意志
又完全融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