焊花滴落（外三首）

许洁

当身体有了连接的距离，一支电焊条

足以修补它的缝隙。在这个充满欲望的

都市，需要的电焊条实在太多了

遗落的电焊渣，丢失的不仅仅是汗水

还有岁月、健康和爱。弧光之外

多少亲情被彼此照亮的脸庞所见证

在一个老焊工的眼里，一把焊渣

就是一袋沉沉的银子，它的分量

丝毫不比自己刚满月的孩子轻

焊花滴落。在这个美丽的夜空

回家的月亮，伴高处的光芒时隐时现

一次碰撞，虚构着一个私密的亲吻

南方的工地尚未竣工，北方的第一场雪

不小心崴伤了老娘的脚。老娘啊

儿子回家了可能焊接你的伤口呢

小雪抒情

感谢你，把雪扔到哑巴店来

扔到偏僻的农庄来。这洁白之心

打到我身上，狠狠地

打出了我今生所有的寒凉与过错

在哑巴店，我监视过那些年迈的工人

我大声训斥过整片的流水和树木

我令人杀过鱼、宰过鸡、打过狗

灭过一些可贵的良知、忏悔与爱

而现在蝉音已远，孤零零的蝉衣

紧抓树干，谁能保证它能坚持多久啊

三秋已经过去，我需要覆盖我的丑陋

请让它们打下来吧，像呼啸的子弹

打中我曾经的苛刻，打中无情的指责

也打中那些尚未执行的宗宗阴谋

一颗一颗打下来吧。此刻我深爱你

也爱那些来不及融化的洁白的暖

初夏，无法入定的中年

雨过之后，地板都要急出汗来

隐忍了很久的喷嚏，想止痒的灭蚊灯

让失眠的房价步步高涨

口干舌燥的示儿，蘸着胡椒水的爱情

想吃黑的老窗帘，不断啃电的朋友圈

赞与不赞，都要刷新几个陪伴的影子

什么时候的小夜壶，想听淋淋沥沥的雨声啦

飞蚊眼神色慌张，款冬花与伸筋草

突然想着爸爸的咳嗽，和妈妈关节里的风

有信仰的图书，不小心打翻了药瓶子

想在一顿饭里开花的酒，伴着饥饿的

笔记本，吞下那难以下咽的文字

美好的初夏，近视眼里有花朵开放

靠在床上的中年人，让一朵含泪的小棉花

供出了肌肤里麻木的针……

一万棵栾树在生长遥望

养你们之前，我把胖胖的身躯交给了原野

换回瘦，换回汗珠和一颗颗律动之心

在大地上驻守意念，水被吸引

关节之上的召唤，催生爱和阵阵潮水

有些已经倒在饥渴或洪荒中了

弥留之音或热烈，或默默无声

有人在覆盖这些情理之殇，坚守天光和嫩绿

有人在多事之秋，相信掌灯而来的亮光和指引

生长明月的哑巴店，也在生长遥望和种子

它们不动声色地扎根，不動声色地抓住天空和鸟鸣

但晚风总会显露寒凉，原野总会空出腹地

当果实落地之时，你能看见那纤纤风尘吗

一万棵栾树和它们的头领依然矗立着

这比开放相思和表达爱情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