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革命先烈：忆八桂先驱朱锡昂

朱光沛

朱锡昂烈士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广西早期革命运动杰出的组织者和领导人。在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之际，缅怀革命先烈，追随他的人生奋斗轨迹，重温并进一步探索他的理想信念及形成的过程，进一步学习研究他为革命所作出的历史贡献，可以使我们更加深刻的理解中国共产党的初心，铭记使命，继往开来。

纵观朱锡昂烈士的一生，他的人生经历在广西共产党早期领导人中是绝无仅有的，可用6个字概括：传奇，多彩，壮丽。

一

朱锡昂自幼聪颖好学，年仅16岁就考取了清末秀才，被乡间百姓称颂为“小秀才”。他胸怀大志，心系社会公平正义、民族国家兴亡。起初，他信奉科学救国的道路，刻苦学习，以广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当时最具先进科技教育实力之一的广东高等工业学堂，并担任甲班班长。在学校，他广泛接触新思想，以秋瑾烈士为榜样，积极参与进步的学生运动和社会变革。

他不满清朝的封建统治，1909年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去世，学校组织学生吊孝，要求痛泣号哭。他作为甲班班长，与潘乃德（后任孙中山大元帅府参议）等同学秘密商定，以偷笑方式引起哄堂大笑，被学校給予记过处分。但他毫不畏惧，并豪迈地说：“记过者，记功也！”他早年矢志“要干一番大事业，拯救民族厄运，拼头颅，挽乾坤”，毅然参加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在此期间，他秘密组织学校进步学生参加1911年4月的黄花岗起义。

辛亥革命成功后，朱锡昂回到广西，先后任玉林五属教育团副团长，广西省参议会议员，南宁府立中学（后改为广西省立南宁高级中学，南宁二中三中前身）校长，玉林五属中学校长（广西省立第二高级中学，玉林高中前身）和怀集中学（邓拔奇是该校学生）首任校长。办学期间，他积极推进新学，培养新一代，建树颇多，深受校内外人士赞扬和敬仰。1915年，袁世凯复辟帝制，朱锡昂义愤填膺，投笔从戎，出任广东讨袁护国军第二路军总司令林虎的秘书。当时，俞作柏、李宗仁、白崇禧等都是这支队伍中的中下级军官，都认识朱锡昂并仰慕他的学识和人品。

护国运动胜利后，朱锡昂出任广东郁南县知事（县长）。他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为当地人民办了很多好事，为人民所拥戴，因此为遗老遗少所忌恨。不久，他再次回到广西，出任广西省议会秘书长，在广西积极倡导和推进孙中山“民族，民权和民生”三民主义的新政。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成功，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1919年，反帝反封建的五四运动爆发。朱锡昂此时有了新的觉醒。他对辛亥革命后中国依然是军阀混战、官僚腐败，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现状感到非常失望。

朱锡昂不满官场的腐败黑暗，于1922年决然辞去广西省议会秘书长的职务，返回博白故里。他在自己门前亲笔写上“韬庐”，深居简出，悉心研读革命理论，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思考探索新的救国救民的出路，并刻了一枚“独立自尊”的印章，作为自己的处世格言，表明自己绝不与官僚政客反动势力同流合污。

二

朱锡昂是广西近代史上一位杰出的教育家、政治家和社会活动家，在广东、广西是颇具影响力的社会知名人士。在论资排辈的政坛，年轻的朱锡昂可谓“官运畅通”，但为了与污浊的官府划清界限，他多次拒绝广西当局邀请他出任省政务厅厅长、省教育厅长、省课吏馆馆长等职。1923年，他不负众望回到玉林五属中学担任校长。由于办学成绩卓著，1924年，他参加在长沙举行的全国教育大会，当选为中国教育考察团副团长，率团赴菲律宾、日本考察教育。在日本，他与留日的中国共产党人频繁接触，在考察日本教育、探讨日本富国强兵之道的同时，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探讨苏俄革命道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终于得出结论：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走共产主义道路，国家才能实现独立富强。1925年初在日本经恽代英介绍，朱锡昂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完成了从民主主义者到共产主义者的转变。

1925年春，朱锡昂回国后，继续担任玉林广西省立第二高级中学校长，通过教育并利用他在广西广东两地的社会地位和威望，积极开展革命工作。这时，不但他的思想转变成为劳苦大众翻身解放而奋斗，他的生活作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他从书斋楼阁走到田头村巷，由出入坐轿到步行走路，从礼帽长衫、西装革履、衣食考究到斗笠布衣、稀粥杂粮，从豪华居所到能住牛栏茅屋。在大革命运动中，朱锡昂在广西大力宣传马克思主义，将《向导》《新青年》等进步书刊推广介绍给学生和进步青年。他在学校悬挂马克思、列宁画像。他经常做报告，讲述马列主义学说、阶级斗争理论，分析时事形势，把星期六定为工农运动日，全校学生分队下乡宣传，组织农民协会。在教学上，他采取“道尔顿制”，学生以自学为主，教员发讲义、讲要点，提倡体育运动。他制定了“思想革命化，生活平民化”的校训。他还用他自己的收入资助贫困学生。他倡导成立了“学生联合会”，出版《五月花》《玉林青年》等期刊，宣传新思想，新知识，选拔培养进步学生骨干，介绍先进青年加入共产党、共青团，积极发展中共党团组织。

1925年3月15日孙中山“北上和谈”中在北平逝世。朱锡昂写了“学术撷世界精华，民权民生民族；道德为群伦师表，不淫不屈不挠”的挽联，号召学生效法孙中山伟大精神，遵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遗训，将革命进行到底。5月30日，上海五卅惨案发生，他发动成立玉林各界后援会，任名誉会长，募捐支援上海和省港工人的斗争，抵制日货、英货，打击不顾民族国家利益的奸商，掀起了玉林各界和广西各地爱国反帝运动高潮。

三

在大革命国共合作时期，中国国民党广西省第一次代表大会于1926年1月1日—15日在南宁召开，原本监察委员、执行委员的42名候选人是国民党中央党部指定的，其中有中共党员陈勉恕、朱锡昂、雷沛涛等7人，但由于大会存在明显的排斥共产党人倾向，仅有雷沛涛一人选上监察委员。

1927年4月12日，国民党反动派蒋介石叛变革命，致使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朱锡昂受到国民党反动派当局的通缉，被迫离开校长的职务，转入地下。他的家庭从此没有了经济来源，家属搬回农村，衣食无着，生活困难，连孩子看病的钱都没有。但为了崇高的革命理想和信念，他放弃高官厚禄、名利地位，抛家舍业，舍小家为国家，全身心投入革命工作。面对残酷的白色恐怖，他不顾个人安危，继续隐蔽开展党的工作，发展党的组织。同年10月，他介绍俞作豫等人加入中国共产党，并率领他们一起于同年12月参加中共领导的广州起义，任南区指挥部联络员。

广州起义失败后，朱锡昂撤退到香港，受邀住在俞作柏家里。他抓住这个有利机会，对俞作豫的亲哥哥俞作柏（后任广西省政府主席）和表哥李明瑞（后任广西省军事特派员）积极做思想工作，动员影响他们倾向同情共产党的主张，逐步与中共建立统一战线，为后来的百色起义和龙州起义播下了革命的火种，打下了基础。

1928年1月，中共广东省委派朱锡昂率领广州起义失败后撤退到香港的部分广西籍党员俞作豫、朱光、雷经天、黄嘉谷等同志返回广西，恢复和重建广西党组织。他临危受命，在白色恐怖极其险恶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历尽艰辛返回广西。他一回到广西，就在北流黎家庄集合分三批返回广西的20多位同志，以中共广东省委特派员的身份召开会议。会上，他作了国内外形势和任务的重要报告和对今后工作的部署，在极其困难的环境里恢复党组织，发动群众，开展工农运动，学生运动和武装斗争。

为了尽快与各地取得联系，迅速恢复和发展广西党组织，朱锡昂把人员分派到广西各地进行联络，每周集中在北流黎家庄汇报工作，由朱锡昂主持，如朱锡昂外出，则由俞作豫主持。经过5个多月的艰苦工作和努力，他们与在广西各地的很多党员（如邓拔奇、董铨汉、雷经天、张震球等）和党组织取得了联系，一部分地区的劳农会逐步建立起来，并在劳农会中发展党员，建立支部，党组织很快得到恢复和发展。在此基础上，1928年6月1日至4日，广西共产党历史上第一次全省代表大会在贵县召开了，中央代表恽代英亲自到会指导并作了重要指示。大会总结了广西共产党过去的斗争经验和教训，由与会代表选举产生了广西共产党新的领导机构，朱锡昂当选为委员和书记，成为共产党广西组织的领导人，担负起领导广西全省工作的重任；通过了共产党广西组织今后工作的《政治任务决议案》《党务问题决议案》《军事问题决议案》。这次大会是在大革命失败后，广西各地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工农运动被摧残，“白色恐怖”十分严重的形势下召开的。会议比较系统的总结了广西党组织自大革命失败以来的经验和教训，对加强党的领导力量、健全各地组织、推动全省革命斗争的发展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影响极为深远。大会的成功举行，标志着朱锡昂不负党的重托，率领返回广西和在广西坚持斗争的同志，一起完成了恢复和重建广西党组织的重任，为广西革命斗争开创了新的局面。

大会结束以后，在极其严酷的白色恐怖下，广西省党的领导机关两次受到敌人破坏，牺牲了一些同志，朱锡昂险些被捕。他在给中共中央巡视员和粤省委的报告中，详细汇报广西临时省委机关受破坏的情况及全省各地党组织革命斗争情况，提出了开展农民运动和武装斗争等一系列工作建议，并于12月将广西省党的领导机关从梧州转移到玉林，继续领导广西全省的革命斗争。

在朱锡昂的领导下，广西全省划分为南宁、田南、浔州、玉林、苍梧、柳州、桂林7个区并指定了各区巡视员，各地中共党组织陆续建立和恢复，党的各项工作得到较大发展，包括发展党员、发动群众、举办农民运动骨干训练班，朱锡昂亲自为劳农会起草《劳农会章程》《农民运动宣传大纲》并设计了劳农证，组织筹备建立中共自己的武装，还与俞作豫一道改造了六万大山数股“绿林”武装，为举行武装暴动积蓄力量。1929年5月，朱锡昂利用蒋桂战争爆发后的有利时机，准备在玉林举行端午节武装暴动。6月3日他在开会筹划和准备武装暴动并计划成立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六军时，被国民党反动派抓捕。面对威逼利诱和在敌人的屠刀面前，朱锡昂威武不屈，大义凛然，于1929年6月8日英勇就义。

四

朱锡昂在玉林组织的农民暴动，由于叛徒的出卖流产了，但是朱锡昂组织的农民武装队伍，后来加入了广西警备第四、第五大队。这两个大队是由中共掌握的，后来到了百色、龙州，参加百色起义和龙州起义。朱锡昂组织的武装队伍对广西的革命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百色起义、龙州起义能够成功举行并取得胜利，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有四个方面：我党与俞作柏、李明瑞的统一战线；我党掌握的警备第四大队和警备第五大队等正规武装力量；韦拔群领导的农民武装和百色龙州的群众基础；广西地下党，特别是邓小平来到广西后的领导和英明决策，这是四个因素当中最重要的。

在朱锡昂烈士一生众多的历史贡献中，亲自考察培养和发展俞作豫同志入党，通过俞作豫与其亲哥哥俞作柏和表哥李明瑞（玉高学生）发展建立起来的我党的统一战线，以及他在组织筹划玉林端午暴动的工作中发展和积蓄的我党领导的农民武装，后来加入广西警备第四、五大队，为百色起义和龙州起义创建基础，是最重要的贡献之一。

俞作柏、俞作豫和李明瑞三人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姑表兄弟，感情深厚。俞作豫被朱锡昂发现并培养介绍入党后，一直跟随朱锡昂在各地从事各种革命工作，是朱锡昂的得力助手和亲密战友（后与邓小平一起介绍李明瑞入党）。朱锡昂利用这层关系积极开展党的工作，发展和建立了俞作柏、李明瑞與我党的统一战线。

1928年至1929年，朱锡昂率俞作豫从香港返回广西后，与李明瑞、俞作柏在玉林多次秘密会晤，宣传我党的主张，共同商讨对时局的认识和对策。“倒桂反蒋”策略就是在1928年由朱锡昂与俞作柏、李明瑞秘密商定的，得到中共中央、中共广东省委的认可和高度重视。为进一步扩大我党与俞作柏、李明瑞的统一战线，1929年2月，任北流县委书记的俞作豫受党委派，重返武汉李明瑞的部队，加强对俞李的统战和兵运工作。

如果没有“倒桂”成功和朱锡昂与俞作柏、李明瑞建立起来的我党的统一战线，俞李就不可能掌握广西政权并立即邀请共产党派干部（以邓小平同志为首的40多位同志）到广西帮助他们工作，并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将自己的武装交给我党指挥，包括广西警备第四大队（大队长共产党员张云逸）、广西警备第五大队（大队长共产党员俞作豫）和广西教导大队等。俞李还支持广西的农民运动，拨给韦拔群领导的农民武装好几百条枪。中共党组织在广西的革命力量得到迅猛发展，这在当时全国一片白色恐怖下是独一无二的。在此基础上，以广西警备第四大队和韦拔群领导的农民武装发动了百色起义，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七军，由张云逸（后李明瑞兼）任军长，建立了右江革命根据地，朱锡昂的学生、他任广西省委负责人时的常委雷经天，任百色起义前敌委员会委员兼右江苏维埃政府主席。由朱锡昂发展建立的以玉林农民武装为主的广西第五警备大队，成为龙州起义的主要武装力量，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八军，俞作豫任军长，建立了左江苏维埃红色政权。李明瑞任红七军、红八军总指挥，邓小平任红七军、红八军总政委。

五

朱锡昂于1928年初受党委派，率领一批党员干部回广西恢复重建党的组织，以及后来我党成功发动百色起义和龙州起义的基本情况，《聂荣臻元帅回忆录》中这样描述：“1929年我们党领导了广西的百色起义。广州起义失败后，撤退到香港的有一批广西来的同志，广东省委指示由朱锡昂、俞作豫等同志率领，分批返回广西开展工作。1929年春爆发了蒋，桂战争。蒋介石想利用桂系内部的矛盾，派闲居在香港的俞作柏（是俞作豫同志的亲哥哥）回广西担任省主席，派李明瑞任广西省绥靖主任。俞、李两人是姑表兄弟，都与俞作豫同志关系很好。于是我们决定利用这个有利时机，在广西大力发展力量，开创新局面。”“另方面还直接派邓小平同志到广西领导全盘工作，我们利用时机，力量不断有所发展。是年11月，俞、李誓师反蒋，因部下倒戈，再加上李宗仁，白崇禧率部返回广西进行镇压，于是邓小平、张云逸、俞作豫等同志领导一部分在中共掌握下的军队，与韦拔群同志领导的当地农民结合，分别发动了右江百色起义和左江龙州起义。成立了红七军、红八军，张云逸同志任红七军军长，邓小平同志任党代表，俞作豫同志任红八军军长。红七军、红八军由李明瑞同志任总指挥，邓小平同志任总政委。俞作豫同志1930年被捕牺牲。在香港时，我曾与他有接触，这是一位很好的同志，他对广西工作的开展和左、右江起义是有重要贡献的。李明瑞同志1930年初参加了我们党，后来和邓小平、张云逸同志率领红七军到了中央根据地，即任红七军军长。”

邓小平于1958年8月11日在张云逸向他请示对《百色起义与红七军的建立》一文的意见时在页眉上批示：“应该突出反映李明瑞、俞作豫、俞作柏在起义中所发挥的作用。”对百色起义和龙州起义，作为起义前半年牺牲的广西当时党的领导人，朱锡昂都做了大量工作。他关心左右江农民运动，如在他写给中央的一份报告里就提到，归中共广西临时省委领导的中共田南临时特委，包括奉议（今田阳）、恩隆（今田东）、思林（今田东、平果、天等交界处）、果德（今平果）等地党的建设情况。1929年3月21日《中共广西临时省委给中央的报告》“第六部分——广西省委最近的指导工作”里就专门有“第三项——指示田南方面的工作”。百色起义、龙州起义的一部分重要革命力量也是我党对俞作柏、李明瑞长期做统战工作和在贯彻落实广西地下党制定的武装斗争任务的过程中逐步积累起來的。朱锡昂领导的广西地下党为最后成功发动百色起义和龙州起义在统一战线、外部环境、组织准备、武装力量等方面都打下了相当的基础。他虽于1929年6月牺牲，未参加百色起义和龙州起义，但他对起义的成功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之际，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用好红色资源，传承红色基因，赓续红色血脉，深入开展党史学习教育，就是要不忘初心，全心全意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朱锡昂烈士的一生就是中国共产党初心的一种最好的诠释。他从清朝秀才，参加辛亥革命、讨袁护国、黄花岗起义，当校长办教育，出任旧政府高官，到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广州起义，担任中共广西省特委书记、临时省委主要负责人，组织领导广西革命斗争直到最后壮烈牺牲。他自觉抛弃高官厚禄、名利地位，艰苦卓绝，浴血奋斗，以崇高的理想信念，将自己的一切贡献给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人民解放事业，是中国共产党初心的最好体现，也是最生动、最有说服力的党史教育教材。他的这种精神和信仰是今天中国共产党人践行“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开展党史学习教育的光辉典范。他的丰功伟绩值得后人永远敬仰和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