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如雪（外四章）

梦婷

一

这个冬天就这样迅猛地踏着铿锵的步伐来临了。一朵雪花的思维还在秋天跋涉，追赶着季节的脚步。寒风容不得它过多准备，硬生生把她捋进冬天的怀里，她还来不及流下最后一滴泪。

或许不及时调整自己的思路，就会被这一轮回远远地甩在身后。语言落伍、情感落伍，执着的思念也在飞速变幻的世界里落伍了。前卫们嘲笑着她的单纯，对一份没有经过华丽装饰的淳朴不屑一顾。大家都紧紧追随着季风。

还没有完全褪去绿色的叶子以速冻的方式保留了残存的容颜。和冬雪以这样的姿势邂逅，或许是叶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无悔地扑进雪的怀抱，静静地相依相偎，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哪怕是一场最短暂的相逢，也是一种绝美的风景。

一棵孤单的树，站在冷冷的风中。曾经的繁华远逝，不过是一场春梦，在冷寂的夜里，她终于找回了清醒。只有一朵雪花，在静静地注目。时刻准备给她干裂的双唇一丝清凉的滋润。

二

阳光来临的时候，看似冷漠的一场雪终于哭出了声。不提任何沧桑和伤痛，只为在寒冷的季节里邂逅的这一丝温暖。泪水蔓延了屋顶，又在路边蜿蜒成河，诠释着她柔若无骨的温情。

寒夜降临的时候，她又迅速凝固成坚硬的冰。透明的眸子锻造着冬夜彻骨的冷，等待又一个黎明。

她坚信，纯洁与执着无需华美的告白。静默着，守候着，春天的阳光一定懂得自己的柔情。她知道，当自己的身躯澄净成清亮的河流，那束盛放的玫瑰一定会在彼岸向她频频招手。

她看见太阳正在梦中。而自己正跋涉在通往天堂的路上。所有的表达都是冷漠，她期待火热在冷漠之后醒来。

守候着遥远的渴望，携一片梦幻般的空寂。梦想的蓓蕾，在绚烂的来生，极尽辉煌。

三

冬天是一张纸，我就用雪花书写我的心跳。

或者来生就做一枚雪花，落在一个人寂寞的屋顶，为他阻挡一丝寒风。或者融化在他的手心，不沾染一丝尘埃。

一个怀揣雪花的人，将承受怎样的漂泊，踏着彻骨的清冷，与春天结伴而来。

谁在下一个季节里思考着前世今生？谁在春天寻找前世未了的情？谁坚守了今生的允诺，谁又预支了来生的约定？

一枝玫瑰，一片树叶，一朵雪花，都是这个世界的匆匆过客。日夜相守是生命里的停留，从未聚首的守候也是生命中美丽的停留。

走过路过，都是生命里的风景。

挥挥手。这个季节的告别，无需出声。

捧一瓣心香执一世柔情

窗外的天空，细密的雪花在無声无息地飘落。轻盈、灵动，如天使、似精灵，默默地浸润着北方干燥的冬天。

冥冥之中，似乎总与雪有一种默契。无需看天气预报，只要心中萌动一种渴望，雪花就如约而至了。

早上开窗，轻轻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迷蒙的天空弥漫着淡淡的湿气，便想着该落一场雪了。

怕冷，却喜欢雪。冬天最美的时刻，就是在祥和的日子里，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轻盈曼舞，给萧瑟的大地披上洁白的盛装。而冬天最喜欢的一种状态，就是在飘雪的日子里静守一份寂寞，与音乐、文字为伴，拒绝与喧哗有染的人或事。如雪花般娴静，修一份水湄轻灵的韵致、沉香暗转的素雅，守一颗洁净剔透、柔软而美丽的心。

有雪的日子，总是忘记了寒冷，静静地在窗前看雪，或者索性独自在雪中漫步，任雪花肆意地飘落在发梢、肩头、掌心或脸颊。认为每一瓣雪花都凝聚了一份思念和祝福。从遥远的地方来，为我传递温暖和柔情。

有雪的日子，世界是静谧的，纯净的。静得让人忘记了尘世中所有的凡尘琐屑，净得仿佛整个世界就是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宫。连心境也变得格外宁静平和、明朗澄澈。

记得一个冬日，下了一天的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路面，山川，屋顶，就连干枯的树丫上也覆了雪花。身体不适的我不时地跑到窗前，看雪落了多厚。傍晚时分，雪终于停了。晚饭后，便再也按捺不住，和他商量带女儿去雪地里玩一阵儿。一家人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围上围巾、戴好手套、拉着自制的滑雪板冲下楼去。偌大的球场空无一人，路灯昏黄的光把厚厚的雪地照得闪着银光。我和女儿轮流坐在滑雪板上，老公一圈一圈拉着滑雪板。淘气的孩子故意一次次跌倒在雪地上，我和他也童趣大发，索性和孩子一起滚作一团。料峭的隆冬夜，我们的呼吸在灯光下凝成白雾，但竟然没觉得一点点冷。

那样的日子一去不返了，近一米八的女儿已生出几分恬静和矜持，而我自己怕是再也没有那样的心境去雪地里滑雪翻滚了。入冬以来的两场雪都只是薄薄地覆盖了地皮，川流不息的车辆将雪碾成污浊的雪泥，我似乎再也等不到那个粉雕玉砌的水晶宫一般的雪世界了。只能在落雪的日子里一遍遍忆起那些快乐的时光，温情的岁月。而已经逝去的东西，怕是再也无法找回了。

其实，知道自己所要的并不多。一场雪便可以美丽整个冬天，一份爱便足以温暖薄薄的一生。冬天静守一场雪落，毕生坚守一份真情。不追逐缤纷的花开，不奢求耀眼的荣华，只求静静守着一份温暖，与相爱的人携手度过平淡的流年。

看雪听风人渐老依稀旧梦枉婷婷

他说，待雪霁初晴，就去拍雪景。

我在一座无雪的小城静等雪落。等雪落上枯枝、落上屋顶，覆了远山、盖了麦田，落满整个视野，待世界落成了一幅黑白水墨，我便坐在窗前看雪，看陈恭尹的“池花对影落”。

或许看到自己亦如一朵雪，落上细瘦的寒枝，开成一朵素净的花，等一个人经过，悄悄落上他的肩头，无声伴他走一程。尽管他说，喜欢一个人去看雪。

一个人看雪的心情，该是静寂的，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瘦成一湾细细的涓流，在雪野里叮咚作响。这样的清欢，定是只能一个人静享。

一个人，在雪地里走，在天地间走。俗世抛在身后，爱恨抛在身后。只覆着一肩清冷，将自己走向更深的雪野去，直到忘记了自己是谁。就任着一个人，将自己走失。所有的苦与痛、爱与恨，都在那茫茫的空阔里死亡，升华。

而肩头的雪花，只需安静着、洁净着，默默感知那人的悲凉冷暖。这样的一路陪伴，是一种无言的温暖、无声的懂得。这样的陪伴，是静静的清守，无望的期待。不声不响，不惊不扰，只用一颗心谛听另一颗心。

听风

空谷，山风……

习惯了听风。我想，风里一定有着关于你的消息。听着听着，心就静了。你的笛音如风，拂过我的长发，柔柔、轻轻。我的倩影，余晖里袅袅、婷婷。

就这样，我习惯了这样的宁静。

他们说，春天不远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远走后，真的很冷，很冷。

常常于这样的冷寂里枯坐，把自己坐成一帧剪影。

现实与梦想，终是陌路。

你一个转身，让我从梦里哭醒。看着你的背影，心很疼，很疼。

你已不记得，那些承诺，你都还没践行。而我，也假装忘了，只为成全你的疏离与陌生。

风，有些冷。我习惯了在一朵云里做梦，在一阵风里清醒。

随风而至，随风而逝。一些事，一些情，就让它随风老去，破碎。

我愿静坐在寂寞里，与苍凉的时光温柔厮守、相拥……

等雪

从季节的脚步踏进冬天的门坎那一天起，就在期盼着下雪。对于冬天，我唯一可期待的似乎就是一场洋洋洒洒的雪了。在万物萧条的季节，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灰暗的，心境也不由得變得黯淡慵懒起来，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于是常常在记忆里翻找着曾经令自己平静安然的一些影像。有关冬天的美好记忆，总是与雪有关。

喜欢雪，并不单单是喜欢雪花的美丽形态，更喜欢它不紧不慢从天而降的恬静优雅。喜欢它悄无声息地轻盈飘落，落在屋顶、落在树梢、落在山野，用自己洁白无瑕的身躯悄悄遮盖了世间的不平、尖锐、肮脏。大雪过后，总喜欢一个人在尚无人迹的田边静静看雪。雪后的世界比往日明净疏朗了许多，远山近岭的轮廓也不像往日那样冷峻，仿佛因为雪的覆盖而变得柔和、舒曼。总是不忍心去踩踏还没有人走过的积雪的路面。以为柔柔的雪是有生命的。因为我曾无数次细细地观察过一片片落在衣袖或手掌上的雪花，她们总是散发着熠熠的光彩。就在我注视着它的片刻，蓦然化作了一颗颗极小的水珠，宛如一滴天使的眼泪。所以，一直认为雪也是害怕孤单的。和众多的伙伴聚在一起，她们有形无声的生命就能长久一些。

喜欢雪，还喜欢雪花的洁白轻柔，喜欢它的不张扬、不喧哗，喜欢它来也无声、去也无声。雪不像雨，来时会伴随着雷声，甚至闪电。有时还会噼噼啪啪地敲打着你的窗棂。如果躲避不及时，雨会湿透你的衣服，打湿你的裤脚。雪总是软软地落上你的头发、凉凉地飞上你的脸颊。落在衣服上的雪花也只需拍一拍、抖一抖，就会悄然落地。即使不小心在雪地里摔了跤，也不会很疼。甚至在雪地里打个滚儿、撒撒欢，也是一种难得的放松。雪花斜斜的飘，簌簌的落，让人在静谧中忘却了纷扰烦忧。

人们总是把雪花比作天使，比作精灵，是因为雪花真的有着天使的美丽、精灵的性情。它用自己的生命将人间装扮成粉雕玉砌的童话世界，又默默地涤尽了世界的浮尘污垢，无声地滋润着大地、生灵。

冬天没有雪，就像春无绿叶、夏无繁花、秋无硕果，总是少了一份渴望的风景。即使冬将要到尽头，我依然静静地等候，等一场雪，舞着融融的温柔，与春天结伴而来……

——选自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