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芳
上海中医药大学外语教学中心,上海 201203
中医药作为最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元素,在我国对外文化传播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中医药人才是让千年“岐黄之术”在新时代“增值”的关键[1],他们肩负着促进中医药走向世界的重任。研究如何培养具有跨文化能力的外向型中医药人才不但是时代所需,而且契合了跨文化交际学科的发展需要——“摆脱西方理论的束缚,发展中国文化视角”[2]。后疫情时代,高等中医药院校如何更好地培养具有国际视野、国家情怀的中医药人才,如何提升其跨文化能力尤其是对外传播能力,讲好中医药故事,是本文的出发点和着眼点。
2020 年3 月21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向法国总统马克龙致慰问电时,提出“打造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倡议[3]。同年5 月18 日,在第七十三届世界卫生大会开幕式致辞中,习总书记进一步重申了共同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主张[4]。这是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肆掠的情形下,我国领导人提出的事关人类医疗卫生健康的根本大计,它立足当前、着眼长远,提倡加强团结合作,共同维护人类的生命安全与健康福祉,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卫生健康领域的生动实践[5]。
中医药人才在助力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过程中应当做什么?怎么做?习总书记指出“中医药人才应当继续履行国际义务,全面深入参与相关国际标准、规范、指南的制订,分享中国方案、中国经验,提升我国在全球卫生治理体系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共同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6]。”
习总书记的指示进一步明确了中医药在协同抗疫、共同保障人类卫生健康、提升我国在全球卫生治理体系的话语权等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这一理念对于中医药高校人才的培养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在全球视域下如何提升学生的话语表达能力、跨文化沟通能力、对外传播能力等,都是亟待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跨文化能力”(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competence,ICC)是指在跨文化交际实践中表现出来的基于跨文化知识、技能和态度的有效、恰当的沟通能力[7]。教育部最新制定的《大学英语教学指南》明确提出,大学英语教学的目标是培养学生的英语应用能力,增强跨文化交际意识和交际能力,同时发展自主学习能力,提高综合文化素养[8]。英国杜伦大学教授、欧洲委员会语言政策顾问Byram[9]指出外语教学不应当局限于培养地道的外语会话者,而是以培养“跨文化语者”为核心。这些论述都强调了通过外语教学培养跨文化能力的重要性。
如何通过外语教育提升中医药人才的跨文化能力?以“中医药跨文化能力”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上搜索,共获得论文18 篇,主要是从外语教育教学和传播学的视角探讨培养方法。如:袁慧玲借助冰山理论,构建中医药高校国外访学回国的外语教师跨文化能力指标体系[10]。张晶[11]将有关中医药文化方面的翻译材料与阅读内容引入大学英语课堂,探讨“四环导学”在培养中医药院校学生跨文化交际能力方面的有效性。胡丽萍等[12]设计中医药院校大学生跨文化传播能力自测量表,通过分析测评结果,比较不同交流频率、学历、培养类别学生的跨文化传播能力差异并提出改进措施。
已有研究从不同对象和不同视角出发,为中医药人才跨文化能力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但是,无论是从研究数量,还是从对学理的阐释、对能力要素合理性的验证以及对培养方法的探讨等方面,都亟待发展。
笔者在2020~2021 学年第一学期开学之初对某中医药大学选修“跨文化交际”课程(英语类通识选修课)的学生组织了问卷调查,以初步了解疫情期间学生的跨文化能力现状。该班学生来自全校不同专业,各个年级,具有一定的在校学生代表性。问卷参考了高永晨[13]和钟华等[14]的研究问题,同时征求了跨文化学者的意见,由14 道单选题组成,涉及英语语言能力、跨文化理论、跨文化经历、情感和态度等。该课程的选修人数是58 人,最终收回问卷50 份,有效回收率为86.2%。通过问卷星生成数据图表并展开分析发现:
第一,从认知层面看,受测对象具备了一定的英语语言基础和文化常识,但对跨文化概念和理论十分陌生,尤其是与中医药相关的语言文化知识亟待夯实。
该班70%的学生具备了英语四级及以上的语言能力,但是不熟悉基本中医英译术语。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仅有52%的学生知道用“holistic”一词翻译中医“整体观”这一基本概念,而28%的学生选择organic,12%选择analytic,还有8%选用complete 一词。
粒子群算法是模仿鸟类的觅食行为,从随机解出发,通过迭代寻找最优解,通过适应度来评价解的品质,具有较好的健壮性和收敛性[8]。利用粒子群算法对LED阵列优化的步骤如下[9]:
第二,从情感态度层面看,受测对象对中医药跨文化交流的实事现状缺乏关注,并且其对外交流的意识和自信心皆有待提升。
该班84%的人“偶尔听说,略有了解”与中医药跨文化交流相关的事件(如:合作办学、海外医疗援助、涉外医患沟通、中医翻译等),10%的人表示“不关心,不了解”,仅有6%的人“经常关注,较为了解”。笔者又通过课堂提问的方式,进一步询问受测者是否了解中医药在此次新冠肺炎抗疫斗争中的重要贡献,部分同学虽然能说出“张伯礼”“三药三方”等名称,但并不能具体描述其内涵及意义。
第三,从行为层面看,受测对象缺乏参与对外交流的契机和实践跨文化能力的场景。
关于“与不同国家的人交流交往经历”频次,46%的学生选择“偶尔”,42%表示“没有”,10%选择“有时”,仅2%选择“经常”。对于“在今后传播中医药文化的可能方式”,58%的学生表示将通过“涉外医疗服务”,18%通过“国际学术交流”,14%通过“中医翻译”,2%通过“其他”方式。
由此可见,中医药学子们对于参与中医药外事交流活动具备了一定的初心使命,但是普遍缺乏实践和行动的契机。
从国家战略到学术研究再到人才能力现状,无不显示出提升中医药高校学生跨文化能力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基于此,本文思考如下:
“中医是以整体和象信息为认知思维依据、以自然资源为调控手段、以平衡和谐为目的的一种医学知识体系[15]。”在其传播过程中,具有不同于一般文化知识的独特性:它以“整体观”看待人与自然、人体内部各个器官之间的关系,注重“天人相应”“辨证论治”,比如:“头痛”并非“医头”,而是可能采取“头痛医脚”的诊疗方式,如果对其文化内涵不了解,势必引起交际双方的误会;从语言文字的角度看,中医具有高度的抽象性和取象比类的表达特点[16],能用外语清晰准确地表述“阴阳”“五行”“经络”“肝气上逆”等概念,是对外传播能力的重要体现;更为重要的是,新冠疫情暴发前,中医的文化形象主要体现在历史悠久的民族传统文化的语境中,强调纵向的“传承”;而疫情暴发后,中医药文化被放置在全球合作抗疫的语境中,突出“世界的中医”这一形象,在空间上广泛参与到“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构建当中[17]。
纵观国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倡导开展的全球公民教育旨在“帮助学习者增长知识,提升技能水平,树立多元文化价值观,养成积极态度,使其能够为建设包容、公正以及和平的世界做出贡献”[18]。国内学者也提出“为了消减歧视,推进疫情防控的国际合作,要积极开展公民教育和国际理解教育[19]。”“全球公民教育”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十分契合,其核心要素是认知(cognition)、行为(behavior)和情感(affect)能力的培养[20]。而这3 个层面的能力也是学界众多跨文化能力要素当中共通的部分[21]。
借鉴这三方面的能力要素,结合中医药文化的传播特点,本文提出中医药高校学生的跨文化能力培养目标。
情感层面:对于文化差异具有敏感性,对于不同文化具有包容性,能用“文化平等”的观念正确看待中医与现代医学之间的不同,取长补短,融会贯通,树立对中医药的“文化自信”。
行为层面:具备外语语言能力、非言语能力、医患沟通能力以及对不同文化环境的适应能力等,尤其具备用外语讲述“中医药故事”的能力[22]。
总之,在人类命运休戚与共,现代和传统医学共同繁荣的今天,中医药人才除了掌握扎实的专业基础知识之外,还应当具备全球胜任力,能用中国智慧为人类健康带来福祉。
孙有中[23]指出“跨文化能力的核心内涵是尊重世界文化多样性,具有跨文化同理心和批判性文化意识;掌握基本的跨文化研究理论知识和分析方法;理解中外文化的基本特点和异同;能得体和有效地进行跨文化沟通。”这一论述再次从认知、情感、行为能力三方面清晰阐释了跨文化能力培养的主要内容。
在此基础上,中医药高校人才的跨文化能力培养包括外语语言、跨文化交际以及中医药文化传播3 个层面的内容。其中,外语语言是基础,跨文化交际是核心,中医药文化传播是特色,它们由下至上,从基础到顶层,呈金字塔结构,形成中医药院校跨文化外语教学的范式和特色(图1)。
图1 中医药高校学生跨文化能力培养框架
首先,“外语语言”教学是指基于传统的听说读写译的语言能力训练,它是言语能力的基石,贯穿于人才培养的全过程。
其次,“跨文化交际”由“文化与跨文化”“语言与文化”“非言语交际”“价值观”“跨文化适应力”五大模块构成,具体包括:文化多样性与全球化的关系、语言的内涵和外延、高低语境、文化价值取向理论、文化适应理论等。它充盈起语言教学丰厚的学术内涵,在全球视域下开展文化比较,为培养全球胜任力打下坚实的基础。
再次,“中医药文化传播”是更高层面的内容,它与跨文化交际的五大模块相对应,包括“中医药对外传播的历史与现状”“中医翻译中的语言对等性、中西医的高低语境比较”“中医药海外文化空间”“中西医价值观之比较”“中医药海外文化适应”5 个模块。该层面以跨文化交际学科内容为基础,结合中医药文化交流的历史与现实,对接中医药国际化人才培养的需要。
以外语教学为依托,3 个层面的内容相互融会贯通。一方面将跨文化交际学的主要理论与中医药对外传播的历史和现状相结合,讲授普遍文化知识,开展文化比较;另一方面,通过深入学习探讨中医药国际传播过程中的重大事件,例如:屠呦呦获得诺贝尔奖、中医药为全球抗疫贡献中国智慧、太极拳申遗成功等,增强学习者对中医药国际化的感性认识,提升其学好中医、用好中医的自信心,以及用外语讲好中医药故事的话语能力。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跨文化理解力只有转化为行动力,才能实现“知行合一”。虽然中医药对外交往日益频繁,但高校学生们普遍缺乏跨文化交流实践经验,针对这一现状,可以通过搭建跨文化实践平台,创设多元化的实践路径,弥补跨文化情境和人际交往的不足。
以迪·芬克(D.Fink)的“综合性课程设计(integrated course design,ICD)”理论为指导,根据其主动学习策略,课程教学设计包括“获取信息和观点”“学习体验”“形成反思”3 个要素,学习者可以通过直接、间接以及线上学习3 条路径开展学习活动[24](表1)。
表1 基于ICD 理论的跨文化学习活动设计
建构主义认为“学习是学习者主动地建构内部心理表征的过程。以自己的经验背景为基础来建构现实和理解现实,从而形成知识[25]。”如图所示,学习者通过3 条学习路径,参与多种跨文化实践活动,构建自我对文化差异的认知,形成对有效交流的理解,实现“主动学习”。具体而言,通过案例分析、角色扮演、翻译实践、竞赛平台等“间接”方式以及社交媒体等“线上”平台创设多样化的实践路径。
笔者所在的高校就以外语课程为依托,让学习者设计“中医药跨文化交流案例”,不仅用英语讲故事、演故事,还要从话语语境、时空语境和社会文化语境3 个层面出发,结合跨文化理论,分析案例中产生冲突的原因、提出解决问题的策略。并且通过此活动进一步搭建起从课堂案例展演到校内跨文化能力大赛,再到省市及全国大赛的课外实践平台,以层层递进的方式,为学生创设实践和检验跨文化能力的情境和契机。
以外语教学为依托,全面提升中医药高校学生的跨文化能力,既符合跨文化学科本土化发展的需要,更是国家战略发展的需要。今后,还可以从建构中医药人才跨文化能力模型、建设中医药跨文化交流案例库、实施基于大样本的跨文化能力测评、开发针对特定人才群体的能力培养方案等视角深入挖掘、不断探索,从学术建构和实践拓展层面为中医药国际化人才的培养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