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因为很喜欢苏打绿的《小宇宙》,所以有了这篇文章,虽然和歌曲本身的意义没有任何联系。写这篇文章时适逢宠物盲盒的出现,也通过文字简单表达了我的态度——这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大家对猫猫,或者是宠物的喜爱与购买欲望也越发高涨,我始终坚持领养代替购买,也希望大家不要冲动养猫,也不要给通过利用你的同情心来售卖病猫、残猫的不法分子谋利机会,希望我们都能做理智养猫人,祝大家生活愉快,看得开心。
摘句:M36号小行星周槐,申请加入祝唯的小宇宙,请您指示!
1
周五临放学时,姑妈给周槐打了电话,嘱咐着周天回家时要她带的东西。
周槐在师大附中念高一刚满一个月,附中纪律森严,教学楼设在郊区,全员住宿,两个周末放一次月假,有市区通勤车,周六、周末各一班次,可以回家。
周六人太多,车上实在太挤,周槐只好舍弃一天假期,周末再回去。
耳朵里传来姑妈利落的报菜名声音,周槐低声应着,随手拽了一张纸,潦草地记录着。郊区有个小型的农贸卖场,菜价要比市区便宜不少,这是姑妈老早就打听好的,看着纸上越列越长的菜名,她略顿,鼓起勇气:“姑妈……拎不了那么多。”
“努努力就好啦!”姑妈那边正在剁饺子馅,“乖,回来给你煮猪肉大葱饺子吃!”
周槐无奈地叹气,谁又能拒绝姑妈包的饺子呢。
挂断电话,周槐对着空气愣了会儿神,最后一节课用来大扫除,除了她这种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等放学铃的,人基本都跑得差不多了,她一偏头,猛然发现同桌祝唯正撑着拿手撑着脸,低垂着眼看她。
周槐一愣,作为这个班最格格不入的存在,祝唯和她坐一桌开始到现在说过的话一只手也数得过来。他不听课,也不写作业,上课就往桌子上一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呃……怎么了?”周槐努力牵起一个友善的微笑,祝唯没说话,低头指了指她手中攥着的纸条。
周槐这才发现,自己随手拽去写字的是一张卷子,一个字没填,但姓名栏写着一个飘逸的“唯”字。
周槐连忙道:“抱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我写东西了,你要是需要这张卷子,我再去办公室给你取一张。”
“没事,我不写。”祝唯淡淡地把团成一团的英语卷子从周槐手里接过来,撕掉了上面一块纸,技术很好,没误伤那些扭曲的“茼蒿、芹菜”等字眼。
周槐接回卷子,半天憋出一句“谢谢”,而后拎起书包,飞快地跑出了班级。
祝唯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展开手心里那撕下来的半张纸——少女撑着手臂,面前摆着难以理解的数学题,她半低着头酣睡过去,阳光打在脸上,睫毛延伸出一块小小的阴影。
上午刚画的,差一点就让她看见了。
祝唯也拎起空空的书包,故作轻松地把周槐的速写随手塞进衣兜,径直往农贸市场走去。
二人在这里再次相遇。
五分钟前,周槐恨不得有八只手,能合理分配这好几兜蔬菜瓜果,不过此刻她突然改变想法——最好有九只,多一只用来挡脸,不让祝唯认出来自己。
“周槐。”祝唯还是看见了她,彼时他拎着一兜打特价的小橘子,一口一个那种,很便宜,三斤一袋,不让挑。他倒是无所谓,刚才随手扒了一个吃掉,还挺甜。
周槐局促地笑了笑,不想让新同学……也不算新,只能说是不熟,总而言之,她不想让祝唯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祝唯愣了愣,走上前,自然地帮她分担了大部分塑料袋,她推脱无果,半晌又说了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你家住附近吗?干吗在这儿买菜?”祝唯随口问,半天没得到她的回应,倒也不执着问下去,他换了个问题,“还有别的要买的吗?”
“啊,没有了。”其实还差蒜没有买,但比起让祝唯看着自己买大蒜的尴尬,她宁可挨姑妈的骂。
进农贸市场前,天空便阴得可怕,出去时已是大雨倾盆。祝唯皱着眉看了看砸下来的雨点,问周槐:“去我家?”
“啊?”
2
“不是在下雨吗?”祝唯把大包小裹轻放在地上,而后脱下校服外套,随手甩给身后的周槐,“披上。我家在附近,跑得快的话……还不至于成落汤鸡。”
周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讨厌祝唯,但两人也绝对没熟到能够随意进入别人的家门的程度,正当她扭捏着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开口拒绝时,他已经先行拎起了菜,冲进了雨幕。
“他拿了我的菜……”
像是在给自己一个“跟他回家”的理由,周槐欲哭無泪,短暂嘟囔后跟了上去。
祝唯家确实很近,不是半公里开外的老居民楼,也不是不远处苞米地里建起来的小房子,而是一栋离学校不远,平时几乎可以从窗户向外看见的二层独栋小别墅。
“平时透过我们们班的窗户可以看见……这竟然是你家吗?”周槐头上盖着祝唯的外套,淡淡的洗衣粉味弥漫在自己周围。
祝唯点了点头,侧身对着周槐,往前靠了靠:“钥匙在我兜里,帮我拿一下,我拎东西不方便。”
“啊,好。”周槐凑过去替他拿钥匙,两人身高差了一头还多,雨丝从他的头发上滑落下来,恰恰砸落在她的脸上。
莫名的赧然涌上心头,周槐掏出钥匙,触电般往外挪了几步,祝唯半含笑意地看着她。
周槐被他看得越发不自在,遂开口转移话题:“那个……祝唯,要不我还是走吧,你父母看见我再问起来……我……”
“你紧张什么?”祝唯把大兜小兜的菜放在地上,从周槐手里接过钥匙开门,她这才疑惑起来——刚才掏钥匙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把菜放地上?
“我爸妈不在,我一个人住。”他利落地开门,拎着菜进屋换鞋。
周槐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尴尬地在门口踱步。
“我这儿没有女孩的换洗衣服,你将就一会儿吧。”祝唯大跨步走进浴室,向她扔来了一条毛巾,她点点头,其实顶着他的衣服,她根本没淋到多少。
窗外大雨倾盆,祝唯怕她尴尬,没洗澡,只简单擦了擦头发,换了身衣服。她换了一双客用拖鞋,站在门口,思忖着怎么开口道谢。
祝唯从浴室出来,抬眸看她,眼中笑意更浓,他没开口请她落座,也没给她道谢的机会,弯腰拎起来那兜打特价的橘子,随手扔给她几个,而后自己趿拉着拖鞋坐到窗边,一口接一个地吃起来。
周槐握着橘子,听见不远处传来少年揶揄的轻笑:“你要一直站到雨停吗?”
周槐“哦”了一声,慢慢挪到沙发旁边,靠着最边缘坐了下来。
她这才有空悄悄打量起祝唯家的装潢——房子很大,家具却很少,地板上堆着大大小小的建材木板,甚至还有几个姿态诡异的石膏。祝唯倚靠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面前擺着木质画板,脚边是一束枯萎的玫瑰花,上面挂着星星点点的黑色颜料。
周槐后知后觉地发现,祝唯不写作业不学习却能进入附中的原因可能是……
“你是美术特长生吗?”周槐扒开一个橘子,小口吃了起来。
祝唯愣了一下:“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槐摇了摇头,气氛逐渐融洽,她的话也慢慢多了起来:“你平时也不和同学们聊天,我以为你是那种孤僻啊,不喜欢和别人说话的人,没想到你还……”她略顿,“你还挺热心的。”
祝唯“扑哧”一乐,抬手在画上添了两笔,牛仔裤上落了些许橙红的颜料,他不甚在意,甚至还在裤子上调起色来。
周槐看得胆战心惊,如果换成自己,她可能会被大姑唠叨到明年。
“主要刚开学,都不太熟。”祝唯继续扒开一个橘子,两三口塞进嘴里。
周槐微微一愣,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
她的话到嘴边又止住了,祝唯没看她,笑着接茬:“为什么找你说话,帮你拎东西,带你回家让你拿钥匙,是吗?”
周槐没吭声,算是默认。
祝唯沾了点纯黑颜料,淡淡开口:“因为你看着比他们好欺负。”
周槐:“啊?”
3
大雨停时,窗外早已漆黑如幕,周槐的热水已经喝了无数杯,而祝唯的话也随着对眼前画布的投入而渐渐变少,待他终于完成作品,偏头意识到她还坐在沙发上时,女孩早已斜倚着入睡,一副安心的模样。
面前的画板上,女孩蹲在雨幕之中,手捧着一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流浪猫,那是升高中前最后一个暑假,他第一次见周槐。当时她穿着的橙红的连衣裙,在画上具象为一块块立体的橘子皮。
这是他构思很久的一幅画了。
周槐蹲下抱猫之前,刚从沿街叫卖的老人那买了一大兜小橘子,然后因为急着送猫去医院而落在公园长椅上,又叫出来遛弯的老太太拎走分着吃掉了。
目睹这一切的祝唯又给周槐买了一兜,最后却也因为她没再回来而不了了之。
祝唯不常住在这边,被褥只带了一套。他把被套翻了个面披在周槐身上,自己从衣柜里扯了件陈年羽绒服,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头一仰,也睡了。
祝唯是被周槐的哀号声叫醒的。她一手捂着睡落枕的脖子,一手拍,但又不敢使劲拍着他的肩膀:“醒醒,我的菜呢?”
祝唯的大脑还处在死机状态,半梦半醒间随手向身后一指:“我怕蔫,给你放冰箱里了。”
“好!谢谢你收留我,但我要赶不上车了!”随着一阵雷厉风行的开关冰箱门声,大门被砰地甩上,祝唯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外面女孩的背影在风中狂奔着,再一看时间,九点二十一分,距离早班校车出发还有九分钟。
难以自察的笑意挂在了祝唯脸上,他又走回了沙发边,睡了个漫长的回笼觉。
周一回学校时,祝唯和周槐间的气氛散发着一种由极冷到极热后猝不及防的余温,祝唯坐到座位上时,发现桌洞里塞了个粉红色,一看就是小姑娘爱用的小兔子保温饭盒,里面摆了两层热腾腾的饺子,底下贴了一张便签,上面写了“谢谢”两个字,后面还有个被笔涂得黑黢黢的方块,他对光看了半天,发现是个被匆匆划掉的爱心。
祝唯沉默了几秒,平静地把那张便利贴撕下来,然后迅速夹进了书包里那本他翻都没翻过的崭新教科书里,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班主任宣布了周五下午的科技馆体验活动,高一学年包大巴车回市中心不参加的同学可以免自习回宿舍休息。这种活动对于祝唯来说一向没什么吸引力,和一群不熟的同学挤在体验馆里排队看他小学都懒得看的虚拟恐龙,在他看来不如蒙头睡一觉来得实在。
他偏头看周槐,见女孩眼睛发亮,捅了捅前桌一个他叫不上来名字的女同学:“那个能让头发炸起来的项目也开放吗?”
祝唯:“……”
注意到身侧传来的灼热目光,周槐回头,祝唯不太自然地挠了挠头发:“你不会想去吧?”
周槐用“不会有人不想去吧”的眼神无声地回答他。
“你不去吗?”前桌女生难得见祝唯张嘴说话,兴致勃勃地把脑袋又转了过来。
祝唯看了看周槐,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低声道:“怎么可能不去,多有意思啊。”
周五午饭后,一行学生在操场集合,高中排队依然遵循高个在前矮个在后的原则,祝唯站在前面,周槐站在后面。大巴车缓缓驶进操场,祝唯绕到一旁蹲下抠鞋,等到周槐走到自己前面时才慢吞吞地起身:“好巧,坐一起吧。”
“好呀,但你不是站前面吗?”
祝唯自然地把周槐的包接过来背在背上,面色平静道:“我系鞋带。”
前桌女生站在周槐身后,低头看了看祝唯那双拉链小皮鞋,陷入了对人生深沉的思考之中。
4
大巴车一路驶向市中心,祝唯把那个洗干净的小兔子饭盒随手递给周槐道:“挺好吃的。”
“那我再给你带。”想到那个被她随手画上又难为情涂掉的爱心,她莫名有些窘迫,把饭盒接过来胡乱塞进包里,闭眼睛装睡觉了。
下车时,祝唯因晕车而略显萎靡不振,反而是周槐兴致勃勃地拽着他东奔西跑,在那个“会让头发炸起来”的静电球处排了三轮队。他拎着两人的包,看着她刚把头发捋平就又炸起来,而本人还乐此不疲时,突然体会到了大人带着小孩去游乐场玩的乐趣所在。
父母工作的原因,他从小到大就不习惯,或者说没体会过别人的陪伴,但有时恰恰是这种曾经被他视作浪费时间的旁观,能让人体会因她快乐而快乐的间接满足。
科技馆一楼有卖冰激凌的,趁着包括周槐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在体验地震馆这种不用排队的绝佳时机,祝唯溜出去买了两个甜筒。适逢科技馆的地球主题月,冰激凌上别出心裁地插了两个星球造型的小饼干,他举着甜筒上楼时,她刚从地震馆出来,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更加惨不忍睹,不过她不甚在意,咧着嘴跑到他面前,接过甜筒,把上面的饼干拿下来,插在了他的甜筒上。
“你不吃吗?”祝唯低头看她。
她神秘地摇摇头,指了指甜筒上两个贴近的小星球:“这个是我,那个是你。”
“你幼不幼稚。”祝唯“扑哧”一下,乐了。
“怎么是幼稚。”周槐正色,“在我心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宇宙,好朋友才能拥有永久居住证。”
祝唯只笑,不说话。
周槐不理他的揶揄,继续她的小学生宣誓仪式:“M36号小行星周槐,申请加入祝唯的小宇宙,请您指示!”
“好,我同意。”祝唯哭笑不得,“M36是你瞎起的吗?”
周槐摇了摇头,把饼干又抢了回来塞进嘴里,含糊道:“那是我的学号。”
周槐抬手把祝唯冰激凌上的饼干也拿下来塞进嘴里,满足地宣布这个宇宙仪式到此结束:“能陪我再玩一次静电球吗?”
祝唯脸上的笑容一顿:“要不你还是从我的宇宙里出去吧。”
“……”
回学校的大巴车开得平稳,路灯从窗外斜斜地打进来,周槐仰靠在车座上睡觉,祝唯从包里拽了张A4纸,颠簸着随手画了起来——少女坐在小小的星球上,头发向上炸开,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
周槐的头不知不觉地偏移过去,落在了祝唯肩上。他的肩膀一沉,偏头看去,只看见因折腾一下午而毛烘烘的发顶。
这是一个很俗很无趣的桥段,无趣到他看电视剧会直接跳过的程度。但此时此刻,他希望人生可以摁下暂停,让时间停在这里,身后的同学推开窗户,晚风顺势把几缕带着薄荷洗发水味道的长发吹进他心里,夕阳在窗外铺开晕染的光辉,那是一个灿烂而永恒的夏天。
5
月考后不久就是周槐的生日,这是祝唯辗转多人才悄悄打探到的。他实在不擅长挑选礼物,尤其是她这种没什么特别喜好的类型。他绞尽脑汁地倒在沙发里,在淘宝搜索栏打下:“送小女孩 生日 特别”
在浏览了成千上百个打着“百分之九十九的女孩都感动哭了”的破烂礼物后,祝唯彻底放弃。满目打着手工旗号的机刻木版画,或是一堆化纤填充物制成的破娃娃,估计在周槐心里都没有大吃一顿来得实在。
周槐的生日在周一,周日的假期的晚上,祝唯把周槐约到了一家她微博转发过的烤肉店,她的目光闪闪:“我前几天才刷到这家店,正想去呢!好巧,你也太懂我了!”
祝唯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怎么辗转反侧从各类社交软件上寻找蛛丝马迹的,他略略点头,施以一个淡然的微笑:“当然懂你。”
两人吃饱喝足已是晚上八点,烤肉店藏在深巷里,沿街就是琳琅的夜市。周槐一向喜欢这种闹哄哄还可以吃饭的地方,刚才觉得撑得不能再塞下任何东西的肚子也仿佛留出了地方,一路吃一路买,祝唯跟在她身后偷拍了不少照片,再一扭头,发现女孩已经进了人群里,在一处猫摊前蹲了下来,逗弄笼子里几只小猫。
“我好喜欢这只。”周槐回头,向祝唯指了指笼子里一只棕橘色的奶猫。
祝唯蹲下,把猫从笼子里抱出来,拿手捏了捏,神色淡淡:“还行吧。”
“姑娘喜欢就给她买吧。”卖猫的是个黝黑的大汉,正咧嘴冲祝唯笑,一口被烟熏得黄黑的牙,飘出对面烤韭菜的浓重气味。
祝唯不动声色地把周槐往后拉了拉。
“不了,买不起。”祝唯拉起周槐,“你在那边点的烤鱿鱼快好了,走吧。”
“就这个数,现在年轻人哪里差这个钱,女朋友喜欢最重要嘛。”大叔比了个四,祝唯没纠正他的错误称呼,拉着周槐就要走。
“我买就好啦,没打算要你花钱的。”周槐撒开祝唯的手,又蹲下摸了摸小猫。
小猫拿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大汉的嘴又咧了起来:“看来这猫和你有缘,姑娘是爽快人,三百五十块卖你。”
周槐掏手机的手被祝唯不容反抗地攥进了掌心,他拉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摊位,直到走到夜市口。她踉跄了好几步,费解之余也加了些对他粗暴动作的恼怒:“我都说了没要你花钱啊。”
“不是钱的问题,那只猫的骨头已经变形了。”祝唯正色道,“一捏就可以捏出来。”
周槐沉默几秒:“那这样不是更应该把它救出来吗?”
“你救了这一个,就是给猫贩子打开销路,他卖出去一只病猫、残猫,就会再起卖无数只的心思,你买一只他就会再卖一只,他会赚得越来越多。”
“而且这只是表面的,如果有猫瘟呢?如果有……每一只都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今天这四百块你出得起,往后呢?”
“你都没有同情心的吗?”周槐的神色黯淡了几分。
祝唯一愣:“就算有,也不能泛滥到这上面。”
“能救一只也比看着它们死在笼子里强。”周槐向后退了几步,眼眶略略发红,“你一点都不懂我。”
“我怎么可能不懂你呢,我第一次见你就是……”祝唯要上去替她擦眼泪,被她偏头躲开了。
她拉了拉包,扭头道:“我的确养不了它,也养不好,谢谢你的建议,也谢谢你替我过生日。”
周槐抬手拦了辆恰好路过的出租车,留给他一缕离去的汽车尾气。
祝唯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鱿鱼摊摊主的声音響在他的耳边:“找你半天了,东西好了也不知道取……”
6
女孩的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这个定理在周槐身上只践行了前半段。今年文理科分班格外早,一直到期中考试后选择转文,她都没再和祝唯说一句话。
高二上学期的升旗仪式,祝唯难得没躲厕所,下楼参加了,主持的班级是高二三班,祝唯偏头和后面的男生搭话:“这个主持是怎么轮的?”
“按班号,下次就是四班,我这有轮班表,你要看吗?”男生推了推眼镜,从裤兜里掏出一坨皱巴巴的表,祝唯展开一看,四班主持人那栏填着两个大字——周怀。
“槐写错了。” 祝唯瞪他一眼,“槐花的槐。”
回班后,祝唯特意关注了一下身后那个叫不太上来名的眼镜男,他刚因为在重刷不到三个月的教室后墙乱涂乱画被校领导抓个正着而记了个小过,并罚他在下周升旗仪式上做三千字检讨。
“哎,”祝唯碰了碰他,抬眼就对上一张满是怨念的脸,“要不下周那个检讨……我帮你上?”
“啊?”男生推了推眼镜,“不……不好吧?”
祝唯做出一副为兄弟——虽然是不太熟的兄弟两肋插刀慷慨赴死的悲壮来:“反正我是美术生,全校没几个人认识我,做就做了,谁让我们是一个班的兄弟呢。”
眼镜男愣了几秒,狠狠地拥抱了祝唯:“好兄弟!”
为报答兄弟的替罪之恩,眼镜男请祝唯吃了一星期的糖醋排骨,祝唯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的醉翁之意,含泪怒吃两大碗。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祝唯就站在国旗台下,看周槐在台上主持。女孩显然也看见了他,嘴上念错了好几个字音。
看着手稿上被胡乱涂掉更改的名字,周槐硬着头皮道:“升旗仪式第四项,请高二十七班的祝唯同学对上周的违纪事件做国旗下的检讨。”
教导主任挠了挠半秃的头顶:“我怎么记得不叫这个名呢……”
祝唯从容地站上主持台,从周槐手里接过话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而面向全体师生,微笑道:“大家好,我是高二十七班的祝唯,今天在这里,我要向一个人道歉。”
他转向教导主任的方向,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周槐:“对不起,我错了。”
“你应该向全校师生道歉,向被你破坏的公共设施道歉,不是我。”主任高声道。
祝唯权当没听见,悄悄拿小拇指推上了话筒的开关。这段检讨变得只有周槐一个人能听见:“我错在态度不对;错在心急;错在好心可语气不对。虽然我个人做了无数次检讨道歉,但没得到你的回复,我将其解读为诚意不够,所以我站在这,希望你看清我的真心。”祝唯从容地看着前方,假装没看见教导主任暗示他换话筒的动作,“无论怎么样,让你生气是我的不对,是我错了。”
祝唯抬手再轻轻打开开关,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话筒,高声道:“最后希望大家以我为戒,爱护学校设置,尊重工人劳动成果,谢谢大家。”
7
周槐自认为再不原谅祝唯就是天理难容的矫情了,况且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只是自己始终过不去心里被他教训一顿的坎。
祝唯又特意订了那家烤肉,向周槐举起杯:“感谢周大小姐愿意和我重修旧好破镜重圆一笑泯恩仇,那么请问M36小行星,愿意重新加入我的小宇宙吗?”
“你幼不幼稚啊。”周槐瘪起嘴,学着当时祝唯的样子回敬他。
“那你愿不愿意啊?”祝唯撑着脸看她。
周槐别别扭扭地举起杯抿了一口:“愿意。”
平静是人生最好的状态,在经历大起大落又大起后,周槐和祝唯的关系就像绕了一圈的过山车,开始慢慢归于细水长流的平静。周槐研究着她的秦皇汉武,祝唯联系着他的透视动态,高三来得理所应当又猝不及防,一轮和集训,校考和模考,他们在重压与期待中突围,蝉鸣六月,殊途同归。
考试结束后,周槐再次来了祝唯在郊区的房子,曾经的尴尬和温暖仍然历历在目,她在空旷的客厅里踱步:“这儿就是M36行星第一次闯进宇宙的地方啦!”
“这儿可不是。”祝唯拉着她走到卧室,一副大大的挂画悬在墙上,橙红的女孩蹲在雨里,橘子皮已经干了,卷翘的边像裙子的褶皱,祝唯指了指画里的女孩,“这儿才是。”
看着周槐愣怔的表情,祝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所以我怎么可能不懂你呢,你有多喜欢猫,我可比谁都知道。”
卫生间传来一声十分合时宜的猫叫,祝唯笑:“真会挑时候。”
周槐先他一步出了卧室,推开门,一只棕橘色的小猫撒着娇蹭了上来,在她的腿边蹦跳打转,一条腿有点瘸,落地会比别的腿晚一点。她把它抱起来,又心疼又惊喜,手足无措地抚摸着它的背毛,她这才注意到,这件好像没住过人的房子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个猫窝,她坐着喝过无数杯热水的沙发上,也有了几道明显的抓痕。
“我还是把它买了。”祝唯道,“你说得也对,至少把它买下来,给它治病,能讓它好过一点点……不过我砍价砍到了五十块钱,没让那猫贩子赚多少。”
周槐忍俊不禁,猫很黏人,不停地往周槐怀里钻,她无奈道:“这种性格,以后遇见陌生人直接被拐跑了。”
“不能,它很灵的,只认亲的人。”祝唯抬眼,“所以你要吗?”
“什么?”
“两只猫啊,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
“还有一只?哪儿呢?”周槐左顾右盼,绕到祝唯身后搜索了半天。
祝唯回头,向她张开双臂,不过不是邀请。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人一猫已经跌入一个清冽的怀抱里——
“这儿呢。”
编辑/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