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洋
我8岁时,外婆忙着织草帽,我躺在庭前的摇椅上摇呀摇呀,一双孩童的眼睛是纯澈的,对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抱着非同寻常的热情。
面前是张毛毯般大小的国家地图,孩子的手指自雪山之巅途经婀娜多情的西南小镇,抚过背负民族屈辱的汉口九江,一路顺地势而下,终入浑然一色的苍穹大海。
“呀!”孩童惊呼,雀跃难抑,“我找着你了!”
这是平生第一次找寻到你的位置,浙江。
整整一个晌午,稚嫩的手在一张偌大的地图上来来回回地摸索你的位置,原来你在这儿。图纸在慢慢地无限放大,穿越浩瀚云海,逼近一个个有小桥流水、飞檐翘瓦的小镇,便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孩童,看见小家伙正扑在地图上找寻你。
“这是我的家乡。”孩子轻声念道。
18岁,在考卷上一遍遍写下名字,我在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普通的名字也与你有着千絲万缕的联系。昔日的孩童,在浙江水的浇灌之下,竟也将要出落成有能力护佑一方水土的青年。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不知是谁家的窗户里传出了黛玉葬花的凄婉越调。向来爱听越剧的母亲情不自禁地轻轻哼起。家乡的小百花越剧团的演出永远场场爆满,家中有学越剧的晚辈永远是最讨老人欢心的那一个。佯装挥舞起水袖,恍惚间,母亲仿若回到了年少时偷偷学越剧的时候。
夜深了,城市还没有入睡。窗外的蝉在不休不止地鸣叫着,未曾见过寒冬的知了热爱这里的夏,仿若是要将它的心肺都呼唤给这座城市。我说,蝉儿你停一停。它不听。就好像十年来倔强的自己,吵吵闹闹着生长。是你静静地陪伴着我走向临近盛开的年纪。你,也在期待吗?
乘坐上公交车,穿梭在城乡之间,满田野怒放的黄色花朵是多么可爱,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势必与其来一次不分伯仲的华山论剑。满头白发的老爷爷在垂钓,他哼着《军港之夜》,眼瞅着鱼儿吃食带来的颤动,笑得露出了金牙齿。他“哎哟”一声拽上了鱼儿,见个头不小,像个孩童似的奔回了家中,唤老太太煲鱼汤。周遭的人们也被这种喜悦感染了,更有甚者期盼年老了也能住在这个小农村里,过上“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小日子。
28岁,38岁,乃至88岁,这个曾经8岁的孩童,如今18岁的青年是否还会生活在这个浸润过他的地方,无人知晓。
然而,正如8岁在门前抚摸过的那株参天大树,根牢牢扎入土壤中,盘根错节,是万万剪不断的。少年的心,也早已留在了这儿,这个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地方——
浙江。
指导老师:张 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