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鹿
以前一说健身,标配就是全套运动装备、一眼望去各类器材应有尽有的健身房大厅,以及一张极大概率只会使用一次的会员年卡。
而如今,朋友圈里规规矩矩去健身房的人越来越少。
他们看重“有趣”甚于健身目的,从大而全的健身房,流向了小而精的街舞班、攀岩馆、拳击馆、击剑馆。
前两年健身房遍地开花的时候,“健身”二字是最让社畜又爱又恨的东西。
27岁的木木就是这股健身泡沫的亲历者,她办过年卡,试过跳绳、跑步,还在家里买了一辆动感单车放在家里。
无一例外,都是三分钟热度。
直到后来被同事拉着去了泰拳馆,第一次打靶的时候她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教练跟她说:“你就把我当作你老板,踢我。”
木木瞬间就来劲了。
泰拳课比一般健身房还贵,但木木觉得特别值。
上班上得一身火气,回家拎着拳套就会往拳馆冲:“去打人泄火。”
对她来说,以往的运动方式,跑步跳操什么的,都只是单纯地折磨自己;而泰拳让她感受到了反击别人的快乐。
至于打拳的运动强度有多大、减重塑性效率有多高,反而成了这个过程中得来的意外收获。
带她入坑的那位同事,揍人的欲望没这么强烈,她一开始练拳是想要学习防身技巧。看多了独居生活不安全的新闻,总觉得千防万防,最有用的还是武力值够高。
拳馆里抱着这种心态来的姑娘挺多,尽管大家都知道,在外面跟人动手的概率其实很小很小,但“练拳本身就给人安全感”。
这种非典型的健身项目,在城市青年人群中越来越流行。
个子小胆子大的阿弈,每年雷打不动,冬天滑雪、夏日攀岩。
她运动的目的同样不是通常认为的减肥、塑身,纯粹是因为上班用脑过度,一放假就想用用别的地方,协调一下。
阿弈不喜欢一直重复的状态,而滑雪和攀岩恰恰都是需要不断学习新技巧的运动。
每学会一个新动作,就是一份新的成就感;有时候第二天胳膊酸腿疼,都觉得真棒,身上又有一块肌肉调动起来了。
因为女朋友喜欢一档街舞综艺,Allen在她的带动下,报了一万多块钱的街舞培训班。
每学会一个好看的动作,他们俩就会给彼此录个小视频,发到社交平台上,收获一堆点赞。
这些项目的运动量,并不比泡在健身房里玩几小时机械少,毫无基础的人刚开始入门,也时常会出现腰酸背痛、怎么还不结束的疲惫感。
但成就感來得很快,从不得要领的菜鸡阶段到彻底入坑,也许只需要一瞬间:
第一次把一个动作做完整,或是第一次实战赢了,那种巨大的成就感跟跑步到终点不同,它意味着你完成了一件专业的、别人做不到的事,能让人很快上瘾。
跟传统健身方式比起来,这些项目,似乎没那么“难熬”。
之前健身房刮起倒闭大潮的时候,网上很多人嘲讽,“健身卡就是智商税”“年轻人已经放弃运动了”。
去健身房的人的确越来越少,根据统计,去年传统健身房倒闭率达到50%。
疫情固然是重要的诱因,但传统健身行业的衰落在疫情前就已有征兆。
并非大家都不爱运动了,相反,整个体育行业热度很高,尤其是击剑、攀岩、拳击、街舞、滑板这些非典型的运动项目。
拿最出圈的街舞来说,目前,全国有超过5000家街舞工作室,每年报名街舞培训的学员累计500万人次。
就连看似小众的击剑,全国注册的各类俱乐部、培训中心等也早已有数百个,参与人数在2018年就超过了10万。
究其原因,健身市场其实一直都在,一坐就是八小时的打工人,“动一动”是永恒的需求。
只是传统的健身方式,在越来越细致的运动需求面前,越发跟不上节奏。
另一个常见的误会是,这些看起来比较“小众”的运动,好像都是年轻人去图个新鲜热闹。
事实上,这些运动的爱好者或许并不在互联网“年轻人”的范畴里,而是这样一群人:
工作几年薄有积蓄,但年龄逼近三十岁,压力越来越大,颈椎和腰间盘咔咔作响,各项指标摇摇欲坠。
这大概也是他们运动兴趣大于目的的原因,年轻人的腹肌焦虑,肥胖焦虑,在三十岁的烦躁和压力面前,都得往后靠。
被他们喜欢的运动,无论拳击还是街舞,都需要倾注全部的注意力。
要凝神听教练纠正动作,要跟对手发生对抗,或是要注意每个动作的节奏。
在健身房里一板一眼地撸铁不会有这种效果,没有对手、没有交流,人在机械地重复某个动作,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年轻网友畅想的那种一边看电视、一边做运动也不行,这个年纪的人,平时想的事越多,就越需要一段什么也不用想的时间。
我有个隔三岔五去冲浪的朋友,从来不指望这项运动能减肥塑身,每次去的时间也都不长。
他去的原因很简单,工作日每天都在加班,每天都很累。
一到周末,就是不想看手机、不想打开电脑,就愿意去海里待那么几小时。
在海浪中,他必须全神贯注,没有任何余力去思考下周的工作、没完成的KPI。
“只想浪的事,刺激一把,爽一把。”
爽完照片晒出去,收一波“生活好精彩”的彩虹屁,就收拾东西回家,继续憋屈着加班干活,去挣下一次冲浪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