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王文禄在上海接受本刊记者采访。这是他成为街舞运动员的第一年,过去半年,他在这个舞蹈教室进行了高强度的训练。(本刊记者 陈霖 / 摄)
去年底,国际奥委会同意2024年巴黎奥运会增设Breaking(霹雳舞)、滑板、冲浪、攀岩等四个大项。霹雳舞也被列入全运会和亚运会的赛程。就在不久前结束的第十四届全运会上,这个新生“体育舞蹈”亮相,在决赛中,上海队选手王文禄以3:2击败对手,成为首位全运会霹雳舞冠军。根据规定,他会自动入选國家队,备战巴黎奥运会。
10月的上海阴雨绵绵,记者见到刚从老家贵阳探亲回来的王文禄。在圈内,人们更喜欢喊这些跳霹雳舞的男孩为“B-Boy”,也就是breaking boy的简称。这是王文禄从B-Boy转变为运动员的第一年。
其实,听到此次运动会竟有霹雳舞项目,许多人颇为惊讶。那么,为什么霹雳舞能成为运动会项目?当一种曾风行于民间街头的舞蹈成为体育项目,会对舞者带来什么改变?更深层次的,一个曾被打上“街头文化”标签的舞种缘何能成为几代人的记忆?
让我们回到不久前的全运会比赛。预赛时,王文禄穿着一袭白衣,动作轻盈,熟练做了几个地板动作。解说员兴奋地喊道:“王文禄就像一个白色精灵。”
今年全运会新增的霹雳舞项目是一个街舞舞种,吸收了巴西战舞、体操、中国武术等元素,动作可分为摇滚步、腿部动作、整体移动、空中定格和翻滚五类。相较其他街舞种类,霹雳舞最大的特色是有大量需要贴地完成的动作,比如倒立、头转、手转等,所以人们也叫它“地板舞”。上海街舞队主教练郑国维告诉记者,霹雳舞动作难度大,具备极强的竞技性,是成为奥运会、全运会比赛项目的重要原因。
去年,王文禄作为上海Caster舞蹈工作室的舞者,因出色的实力被选拔为上海队运动员。他属龙,大家都喊他“文龙”。一般来说,评判霹雳舞是否跳得好,主要通过battle(斗舞)。这是一种高难度动作比拼:根据随机播放的音乐进行自由斗舞,十分考验舞者的应变能力和舞蹈功底。一般地下赛事的斗舞有10轮左右,两名舞者一对一比拼,而全运会上则有整整23轮,非常考验体力。王文禄一开始的训练重点就是体能训练。王文禄每天早晨5点半起床,跑5—10公里,进行体能训练,一天练习时间8个小时。
那么,在一场斗舞中,如何评判谁跳得好?这就要提到音乐训练的必要性了。
斗舞考验舞者的音乐卡点、动作衔接。卡点是指动作精确贴合节奏,当节奏突变,舞者还能精确卡点,更能体现其实力。随机拿来一段音乐,将所有音色去掉,会有一段段鼓点,王文禄就要在听到鼓点的瞬间做出一系列动作,卡好每个点。很多舞者听到音乐开始跳舞,主要靠本能,但当街舞成为竞技比赛后,要获胜,就需要技巧。王文禄把动作拆解成多个小片段,不断练习,作为脑中的“舞蹈片段素材库”,以便根据音色、鼓点随机组合,进行表演。在教练教导下,他还重点琢磨“衔接”能力,就是加上音色后立刻搭配动作,使整段舞蹈看起来既有技巧,又有节奏,还有个人风格。圈内人管这个叫“flow”(律动),拿来评判舞者实力。备赛全运会期间,王文禄跳了400轮,“随便找个垫子往地上一铺,马上就能睡着”。
地下赛事的斗舞中,舞者大多穿暗色衣服。预选赛前一天,王文禄的两位教练到赛场看场地,发现背景是暗色调,便决定打造视觉反差,让王文禄穿上一身白衣白裤。王文禄告诉记者:“我一开始很不习惯,因为衣裤很长很重,感觉总是‘拖着我。”
在2021年9月25日的全运会霹雳舞男子冠军赛上,王文禄获得冠军。
这就要提到街舞的“气”。街舞奔放活泼,可放到具体的人身上,舞者的状态很难稳定,第一场跳得好,第二场可能发挥不好。教练希望王文禄一开始的状态不要太“满”,“用造型稳住气场,别太飘,保证后面几场的状态能像爬坡一样往上走。”此外,评委大多是街舞圈的人,很熟悉选手的路数,而穿白衣服可以造成视觉上的反差,带来新鲜感。
果然,进入后面几轮王文禄重新换回黑色衣服后,状态更加干净利索,跳得十分轻盈,让评委眼前一亮,一路进入决赛。9月25日的决赛中,他一开始丢了两分,很快调整状态,后来居上,反超三分,最终摘冠,成为全运会史上第一个霹雳舞(男子)冠军。
比出第一个全运会霹雳舞冠军后,网友也炸了,纷纷“艾特”演员孙红雷。1987年,在哈尔滨最大规模的霹雳舞比赛上,孙红雷夺取桂冠,被称为“东北舞王”,后来还登上1996年的地方春晚舞台。
其实,不管是孙红雷跳的舞步,还是早期在国内流行的霹雳舞,涉及的动作包括地板舞、locking(锁舞)、popping(机械舞)、踢踏舞等,更像是混合舞种。因此,早年风行的这些舞步与巴黎奥运会、全运会上的体育舞蹈项目“breaking”并不完全相同。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体现了人们对上世纪80年代的情感,其中就有小镇青年对奔放的舞蹈文化的渴望。那是个冲击与情怀并存的年代……
左图:1987年,电影《霹雳舞》引入中国,掀起狂潮。右图:知名演员孙红雷在多年前曾表演霹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