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辉 王亚力 赵舒妍
(1.湖南财政经济学院,人文与艺术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2.湖南文理学院,地理科学与旅游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人文交流是增进文化认同的“粘合剂”和区域合作的“助推器”[1]。近年来,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推进,与“民心相通”“贸易畅通”相关的议题不断被纳入“一带一路”框架,作为中外人文交流重要载体的国际友好城市关系(以下简称国际友城关系)备受国家关注,并成为一项重大方针政策加以推进和强化。国际友城关系是一国的城市与另一国城市之间,经所在国双方中央政府授权的专门管理机构或由国家议会、地方议会批准建立的双边友好合作关系[2][3],在现实中扮演着“次国家政府(Sub-national Government)”的角色[4]。自1973年天津与日本神户建立我国“第一对国际友城关系”起至2017年底,我国已经有31省、自治区、直辖市(不包括台湾、香港和澳门地区)与世界五大洲137个国家(地区)建立了2546对国际友城关系,有效地推动了我国人文交流、经贸合作与国际关系的发展。
在经济结构和增长动能转型升级、“国际国内双循环”的背景下,政府对旅游产业的复苏与发展愈加重视。其中的重要举措之一就是积极推动我国入境游的复苏。然而入境游作为旅游者的一种跨境流动,受到客源地与目的地之间的文化差异、空间距离、突发事件等多重因素的影响。而国际友城所特有的人文交流功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消除文化差异对入境游的消极作用。因此,中国与他国建立友城关系是否促进了我国入境游的增长?国际友城关系对我国入境游的促进作用是否存在友城关系国的制度环境等方面的异质性?这些问题的探讨对于促进我国入境游的增长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1.文献回顾
(1)地理距离、文化距离、心理距离与入境游
地理距离是影响国际游客选择目的地的关键因素之一[5-9]。而交通的持续改善致使地理距离对入境游的影响程度持续下降,由价值观念、意识形态引致的文化差异对入境游的影响不断加强的背景下,文化因素与入境游之间的关系研究越来越受重视。有研究将入境游视作一种国际贸易(旅游服务贸易),并借用贸易引力模型考察了他国与目的地国的文化差异对目的地国(地区)入境游的影响[10],然而该研究使用主观赋值确定文化差异的做法遭到了质疑和批判。“Hofstede 文化四维度”①以及“文化距离”②概念的提出,为文化差异的度量提供了一种相对更稳健的方法。随后,文化距离指数在相当长时期内被作为一种标准测度方法用于探讨文化差异对入境游[11-13]、国际投资[14]的影响。文化差异的存在使得各国之间的文化呈现多样性,成为吸引其他文化群体的积极因素[15];文化差异所造成的文化冲突、文化抵制增加了旅游者的心理成本,降低了旅游者的体验质量,成为吸引其他文化群体的阻碍因素,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入境游的发展规模和速度[16][17];文化距离既是限制因素,也是吸引因素,少部分人可能会选择文化距离大的地方作为旅游目的地[18]。
有研究提出用“心理距离”测度文化差异[19]。但是对于心理距离的界定以及心理距离与文化距离的关系在理论界长期争论不休。诸多学者将心理距离等同于文化距离,或认为心理距离是文化因素影响的结果[20];亦有学者认为心理距离包含了对目的地国(地区)外部环境的感知与理解过程,是语言、文化、政治体制等多种因素作用的结果[21]、是管理者在东道国经营中对成本和不确定性的主观感知[22]、是管理者在东道国与母国之间的认知能力的差异[23]。事实上,由于理论界对心理距离概念存在较大的分歧,在现有的研究中已较少用于测度文化差异。现有的研究大多将文化差异视为国际贸易的文化折扣或冰山成本[24][25]。最近的研究进一步指出,文化距离显著影响入境游客的出游时间、在目的地的停留时间,以及停留景区点的选择[26];并且其对入境游的影响存在时空异质性,其影响显著与否还取决于时间和市场所在的区域[12]。
(2)经济发展水平、汇率变动、签证、对外直接投资与入境游
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是入境游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27]。地区经济发展水平高,可促进地区旅游接待设施的不断完善、增加旅游从业人员数量、提高旅游从业人员质量。跨国旅游者通常选择经济较发达的地方作为旅游目的地。汇率对入境游客流量具有显著影响,汇率越稳定,对旅游流的正向影响越大[28][29]。汇率变动使一国(地区)入境游产品的相对价格发生变化,旅游目的地国货币的贬值使该国入境游产品相对便宜,进而增加入境游客流[30-32];反之,则可能减少入境游客流[33]。目的地国(地区)货币的升值对该国(地区)入境游的负向影响在实证研究中得到了证实。例如,20世纪80年代后期,因日元的升值而使日本入境游受到冲击。同样,人民币升值亦减少了日本居民对中国的旅游需求;欧元对美元的一路走高,使得一些来欧洲的游客消费起来也不那么大方。便利化的签证制度对国际旅游产生促进作用,而保守的签证制度通常对国际旅游产生阻碍作用[34-36]。对外直接投资(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OFDI)是经济全球化的重要体现[37][38],对投资国(地区)的入境游具有显著正向影响[39]。
(3)制度环境、国际友城关系与入境游
国内外对制度环境的界定不尽相同,有研究侧重于用全球治理指数(World Government Indicator,WGI)中的腐败监管、政府效能、政府稳定、监管治理、法律制度和民主自由权利等指数进行衡量[40],亦有研究侧重于从市场环境、服务环境和法治环境角度进行衡量[41]。东道国与母国制度环境是影响企业对外投资的重要因素之一[42][43]。稳定的东道国政治环境能使企业的资产免遭动荡的政局和战乱的影响和破坏[44]。对外开放、产权保护、法制健全的制度环境更有利于经济增长和效率提高,各地区入境游人次以及各地区外国游客的比重是衡量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重要指标之一。国际友城关系作为人文交流的重要载体和方式,其对经贸合作[45][46]、文化软实力提升[47]等方面的重要推动作用在理论界已得到普遍认同,然而其对入境游的影响效应研究相对匮乏,仅少量文献注意到了国际友城关系的建立和维护对跨国旅游的推动作用[48]。事实上,既有文献关于国际友城关系对入境游的效应研究多从国际关系视角出发,且多以定性分析为主,定量或实证性研究较少。同时,在实证分析中多以建立国际友城关系的他国或混合样本数据进行普通最小二乘回归,这容易导致“选择性偏误”③或“混合偏误问题”,也难以排除国际友城关系与入境游之间的互为因果关系所导致的内生性问题,从而有可能高估国际友城关系对入境游的促进效应。而作为政策效应评估常用方法的倾向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可以有效避免其他回归方法所存在的“选择性偏误”或“混合偏误”问题,从而较为准确地评估国家间建立友好城市关系这一“拟自然实验(Natural Experiment)”④对入境游的影响。
2.研究假设
本文借鉴Combes 等(2005)[49]和Disdier等(2010)[50]的研究,在迪克西特(Dixit)和斯蒂格利茨(Stiglitz)垄断竞争模型下,从旅游者偏好角度构建文化因素影响入境游的模型理论。首先,假设存在他国i和目的地国j两类国家,目的地国生产并出口xij旅游产品到i国,出口价格为pj,考虑到国家和地区之间的入境游往往存在交通成本、信息成本等冰山成本,故入境游产品价格pij=(1+tij)×pj,其中tij为冰山成本。此外,考虑到入境游容易受到文化差异的影响,因此用φij表示i国与j国之间的文化折扣。同时假定入境游产品间的替代弹性为σ(σ>1),根据CES效用函数及他国旅游者的预算约束有:
(1)
式(1)中,nj为系数,Ei表示i国对xij产品的总支出,引入i国的消费价格指数pi,则有:
(2)
预算约束条件下的效用最大化形式为:
(3)
最后,结合公式(2)和式(3),可知j国对i国旅游产品出口额为:
(4)
文化亲近论强调指出,文化影响人际交流与互动,人际交往过程中存在“相似吸引偏好”[51],即他国(地区)与目的地国(地区)之间相似的语言、宗教信仰和价值观念往往会促进二者之间的国际旅游流。人文交流能增强彼此之间的文化认同感,有助于降低沟通和交易成本,并引致共同的消费偏好[52]。不同文化背景的游客在旅游目的地选择、娱乐时间、休闲与旅游行为等方面都表现出一些强烈和独特的偏好[53][54]。文化外交中国际友城关系的共建所特有的人文交流功能,对于增强国家间的文化认同具有重要作用。
首先,国际友城关系可以促进文化交流与传播,增强民族文化认同感。文化旅游产品承载着一国的民族文化,外国游客前来参观本质上是一国文化内涵的对外传播。而外国游客对一国文化旅游产品的消费实际上也是对目的地国文化的一种追求。因此,如何增强他国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感对于促进中国入境游的发展极为重要。国际友城关系作为人文交流的重要方式,通过民间和非民间等多种形式的文化交流,将中华文化传播到国际友城所在国,增强该国民众对中华文化的熟悉度和认同感,进而促进该国民众到中国旅游的意愿,如图1所示,图中虚线框内的实线箭头表示由国际友城作用于入境游的机制过程,虚线箭头表示没有建立国际友城关系情况下文化差异对入境游的影响,其中“+”表示促进或推动作用,“-”表示阻碍作用。
图1 国际友城关系对入境游的影响机理
其次,国际友城推动的文化传播有利于降低交流沟通成本和信息不对称。语言相似性往往能够降低国际旅游过程中的信息传播成本以及由于语言沟通不畅造成的信息流失风险。同时,语言相似性更容易形成身份认同和情感信任,并能有效地建立起忠诚的伙伴关系[55]。近年来,以国际友城关系为主要表现形式的文化外交越来越注重向人文交流与经贸合作方向转变,其中的一个重要体现就是在国际友城所在国建立孔子学院等华文培训机构,以及在国际友城之间轮流举办各种形式的文化艺术交流活动。这些培训机构和交流活动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学习中文,不仅增强了他们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感,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他们来中国旅游的语言沟通成本,促进入境游的发展。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 中国与他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能提高中国接待的外国旅游规模;
H2:友城关系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制度环境对中国入境游有调节作用。
1.倾向得分匹配法(PSM)
国际友城关系作为国家开展对外人文交流合作的一项重要“政策”,理论界虽然已经开始注意到其对我国入境游的积极作用,但事实上,这种推动作用是由他国的“自我选择效应”还是由国际友城关系的促进效应所引致,目前仍未得到很好的识别。同时,国际友城关系的建立并非随机事件,因为政府在建立国际友城关系时可能出于“利己”动机而偏向于双边政治关系比较友好且经济制度环境良好的国家,因此,如果简单地将已建立国际友城关系的国家和没有建立国际友城关系的国家进行比较,那么估计结果可能会受到样本选择偏误的影响,从而导致结论失真[56]。另外,对国际友城关系建立前后既定两个国家之间的入境游规模进行比较,进而揭示国际友城关系与入境游之间的因果关系,这一方法在理论上似乎是可行的,但实际上我们无法观测到既定国家在没有建立友城关系这一“反事实”情况下同期入境游规模的变化。那么,应如何有效评估建立国际友城关系这一“政策干预”所形成的拟自然实验对我国入境游的影响,并准确地揭示二者之间的关系呢?
倾向得分匹配法(PSM)是政策效应评估的有效方法,这种基于“反事实”思想的方法可以有效避免其他回归方法存在的“自我选择偏误”和“混合偏误”问题,从而得出更为准确的结论[57]。该方法的基本思路为:首先,将与中国建立友城关系的他国设为处理组,与中国没有建立友城关系的他国设为对照组⑤;其次,选取同时影响国际友城建立和中国入境游规模的匹配变量或协变量,根据Logit模型或Probit模型估计倾向得分值(PS值),对处理组与对照组中PS值最接近的国家进行匹配,使得配对的两组国家仅在“是否建立国际友城关系”方面不同,这样就能用匹配后的对照组国家模拟处理组国家在没有与中国建立友城关系情境下的入境外国游客规模;最后,对比中国在这两组国家的外国游客接待规模差异,运用处理组的平均处理效应(ATT)来检验建立国际友城关系对中国入境游的影响。
(5)
本文采用logit模型来估计他国i进入处理组的条件概率:
P=Pr{IFCit=1|x=xi}=θ{Xit}
(6)
式(6)中,P为他国i与中国建立友城关系的概率,即倾向得分(PS)值,Xit为匹配变量或协变量。本文根据处理组与对照组之间PS值的相近程度进行匹配。借鉴已有研究成果,本文选取的主要匹配变量有:他国人口(POP)、他国经济发展水平(GDP)、他国的制度环境水平(INS)、他国货币兑人民币汇率(EXR)、他国与中国的地理距离(DIS)、他国与中国的文化差异(CUR)、中国对他国的对外开放程度(OPE)等变量(见表1)。
表1 匹配变量的含义
2.数据来源与描述性分析
他国与中国缔结的友城关系累计数来源于中国国际友好城市联合会官方网站,官网中有中国同世界各国(地区)自1973年以来所建立的国际友城关系数量的相关统计数据,本文对相关数据进行了进一步手工分类整理。中国接待的外国游客数据来源于《中国贸易外经统计年鉴》。匹配变量中的他国人口、他国经济发展水平、他国货币兑人民币汇率⑦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他国与中国的地理距离来源于CEPII数据库。他国与中国的文化差异根据Hofstede文化距离指数公式计算所得。他国与中国的签证便捷性数据根据中国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现为国家移民管理局)官网数据整理。中国的旅游资源(产品)吸引力数据来源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官网。他国与中国是否开通直航班机相关数据,根据“中国民用航空局”官网上的运输协定整理。他国与中国是否拥有共同的陆地边界数据根据他国与中国是否接壤整理。中国对他国的开放程度由外资依存度和外贸依存度加总所得,相关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的旅游资源(产品)吸引力数据,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网站公布的世界各国的世界遗产数整理计算。中国的旅游设施接待能力相关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本文根据匹配变量对总体样本进行筛选后得到如表2所示的他国特征数据。
1998-2017年间,与中国有入境游往来的186个国家中,与中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的国家不断增多,由1998年的91个增加到2017年的132个。再将已与中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的国家按照经济发展水平⑧、制度环境⑨进行划分后,可以看出中国在发展入境游过程中在客源国的选择上呈现出两大特征:第一,中国选择经济发展水平高的国家作为客源国的倾向在增强,选择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国家作为客源国的倾向在减弱;第二,出于风险沉没成本的考虑,中国更倾向于选择制度环境较好的国家作为客源国(见表2)。
表2 筛选后的样本描述性统计
为分析建立国际友好城市关系与否对中国入境游效用方面的差异及其成因,以表2筛选后的数据为基础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如表3所示)。检验结果显示,与他国未建立友好城市关系情境下的入境游效应均值为7.0271,而与他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情境下的入境游效应均值为9.7296,后者比前者高出2.7025,此差异值在0.0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P值为0.0000)。此外,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国家的入境游效应均值亦显著高于经济发展水平较低他国入境游效应均值(P值为0.0000)。然而,入境游效应在制度环境方面无显著差异(P值为0.126)。这初步说明:中国与他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比未建立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具有更大的促进效应。但这一结论并不能准确说明国际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的促进效应,因为这有可能是处理组中已和中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的他国本身对中国入境游的贡献比对照组中未与中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的他国高,即存在“自我选择偏误”问题,从而可能引致对国际友好城市关系入境游效应的高估。而倾向得分匹配法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这也是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进行估计的原因。
表3 建立友好城市关系与否对入境游效应的均值检验
1.“自我选择偏误”的存在性及样本匹配效果检验
本文借鉴Heckman等(1997)[58]的方法,用他国i在t年为中国贡献的游客数为被解释变量,以他国是否与中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为解释变量,进行普通最小二乘回归发现,自变量的系数值为2.9032,相应的P值为0.0000,表明确实存在自我选择偏误问题,这为倾向得分匹配法的应用奠定了前提条件。接下来,采用最近邻匹配法(Nearest Neighbors Matching)、半径匹配法(Radius Matching)和核匹配法(Kernel Matching)检验样本匹配前后的效果,得到的结论均为匹配效果较好。图2展示了样本匹配后的效果,从中可以看出仅少量处理组未找到相应的控制组。表4展示了三种匹配方法的样本匹配平衡性检验相关指标,可以看出样本匹配后均值与中位数偏差均有显著下降,表明样本匹配具有较好的平衡性。
表4 样本匹配前后的平衡性检验
图2 样本匹配效果
2.国际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效应的PSM估计
采用最近邻匹配、半径匹配和核匹配,分别按全样本和分样本(年度样本)估计国际友好城市关系对我国入境游的效应,同时考虑了迭代(用※标注)和解析(用#标注)两种标准误计算方法,得到的处理效应估计结果如表5所示。从全样本PSM估计结果来看,不论使用哪种匹配方法,处理效应均在0.01的水平上显著,且处理效应的值处于1.23-2.57之间,这意味着中国与他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可使中国接待的外国游客平均提高1.2%-2.6%。
表5 国际友好城市关系对入境游效应的PSM估计
3.国际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效应的异质性检验
他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他国人口规模、他国与中国的地理距离、文化差异、中国对他国的开放程度等,对国际旅游均有调节作用,且已得到充分证实。上述分析亦证实了中国与他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具有显著正向促进作用。然而,对于已与中国建立友城关系的他国而言,友城关系对入境游的促进作用是否存在他国经济发展水平、制度环境等方面的异质性,或者友城关系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制度环境对国际友城关系的入境游效应是否具有调节效应?为此,本文将已与中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的国家按照经济发展水平和制度环境,分别划分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制度环境较好、制度环境较差四个水平,并运用PSM进行验证。估计结果见表6。
表6 国际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效应的异质性检验
从友好城市结交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来看,不论是最近邻匹配、还是半径匹配和核匹配,其共同的特征是: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建立的友好城市关系,对我国入境游的促进效应明显高于与较低经济发展水平的国家建立的友好城市关系,前者的处理效应比后者高0.459-0.831。该处理效应的差值可以解释为:对于已与中国建立友城关系的国家而言,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建立的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的促进作用,比与较低经济发展水平国家建立的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的促进效应平均高出约46至83个百分点。主要原因可能在于,经济发展水平越高的国家,对外来文化的包容度和学习能力相对更强,更易于接受承载着目的地国文化特征的旅游产品,也更有利于友好城市发挥效应。另外,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出境旅游市场规模更大、消费能力更强,对入境游产品的需求也更高。
从友好城市结交国家的制度环境来看,与制度环境较好的国家建立的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的促进效应明显高于具有较差制度环境水平的国家,前者的处理效应比后者高0.102-0.898。该处理效应的差值可以解释为:对于已与中国建立友城关系的国家而言,与制度环境较好的国家建立的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的促进作用,比与制度环境较差的国家建立的友好城市关系对中国入境游的促进效应平均高出约10至90个百分点。可能的原因是,制度环境较差的国家,往往贸易自由度低、腐败滋生严重、行政效率低,加上法律法规的不完善,容易导致国际旅游过程中合约旅行保障的缺失等问题,加大了国际旅游的风险和沉没成本。而制度环境较好的国家,可以为国际旅游双方提供一个良好的旅游环境,从而降低国际旅游过程中的不确定因素,提高国际旅游效率。
“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对外人文交流是“一带一路”建设向纵深推进的基础,也是打破国与国之间文化隔阂,推动各国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的重要方式。国际友好城市关系在推进人文交流、促进文化认同、推动国际经贸、旅游、投资合作中具有重要的作用。本文探讨了中国与他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是否促进了中国入境游的增长,以及该作用如果显著存在,又是否存在友城关系国经济发展水平、制度环境等方面的异质性,实证结果表明:中国与他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能显著提高中国接待的外国旅游规模;友城关系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制度环境对中国入境游具有显著调节作用。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文的主要政策启示如下:
第一,针对与他国建立友好城市关系对我国入境游具有积极溢出效应这一结论,建议:创新国际友好城市关系的功能定位。在推进国际友好城市建设过程中要加强评估并完善相关政策制度,在功能定位上根据国际友好城市双方经济社会的发展情况,强化国际友好城市的功能由传统的情感型向兼具情感沟通与经济社会效益并重的务实合作型方向转变,促使国际友好城市在传播中华文化、促进国际旅游以及中国对外经贸与投资合作中发挥更大的效应。促进国际友好城市量与质的双重提升。从“量”上来看,要进一步扩大国际友好城市网络的空间布局和总体规模数量,特别是扩大“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国家的国际友好城市数量,以此促进我国与“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国家的国际旅游规模。更为重要的是在提升量的基础上还要注重质的提升,积极促进国际友好城市由外延式发展向内涵式发展转变。如,以国际友好城市为载体,在国际友城所在国推行基础教育、推广汉语教学、人文交流、大众医疗与疾病防御等“民心相通”工程,加强国际友城间的民间交往,进而推进中国的入境游发展。优化中国国际友好城市的网络分布格局。当前,我国国际友好城市网络的空间分布格局呈现明显的不均衡特征。从国内层面来看,友好城市主要分布在东部沿海地区、中西部偏少;从国家层面来看,结交的国际友城主要分布在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从洲际层面来看,主要集中于欧洲、北美洲和大洋洲。因此,未来我国应不断完善友好城市发展的国内国际布局,在国内层面注重东中西部的平衡发展,在国际层面注重友好城市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平衡,尤其是注重发展与“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国家的友好城市关系,同时也要注意洲际间国际友好城市网络空间布局的均衡性。
第二,针对他国经济发展水平、制度环境对国际友城关系的入境游效应具有调节作用,建议旅游企业在进行国际旅游合作过程中,要加强对国际旅游合作对象国的风险调查与评估、进行细致甄别选择,避免因盲目合作而造成不必要的损失,特别是没有国际旅游合作经验或应对风险能力较弱的企业,在进行国际旅游合作过程中应优先选择制度环境较好的国家和地区进行合作。此外,对于制度环境较差的友城关系国,应加强友城之间的人文交流,以此强化其对中国文化的认同,进而降低文化差异、制度因素对国际旅游形成的阻碍。
【注 释】
① Hofstede 文化四维度包括:权利距离(Power Distance,PDI)、不确定性规避(Uncertainty Avoidance,UAI)、个人主义(Individualism,IDV)和男权主义(Masculinity,MAS)。
② Kogut和Singh(1988)在Hofstede文化距离维度的基础上提出了“文化距离”概念。
③ 选择性偏误,是指根据某些标准选取研究对象,而不是随机进行选择。
④ 可将国家之间建立国际友城关系这一政策看作是一种“拟自然实验”。
⑤ 所选取的对照组国家,除了在“是否与中国建立友城关系”上不一致外,其他特征应与处理组国家具有较高的相似性。
⑦ 本文以美元为中间货币换算得到他国货币兑人民币汇率,换算公式=1美元合人民币数/1美元合他国货币数。
⑧ 参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标准,将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分别视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较低的国家,详见https://www.imf.org/external/pubs/ft/weo/2020/01/weodata/weoselco.aspx?g=110&sg=All+countries+%2f+Advanced+economies。
⑨ 参照宗芳宇等(2012)做法,选取全球治理指数(World Government Indicator,WGI) 中的法律制度指数(Rule of Law) 和政府稳定指数(Political Stability and Absence of Violence)加总后取均值衡量,将大于中国制度水平的他国视为制度环境较好的国家,反之,则视为制度环境较差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