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奇才,真勇敢,指挥八路打冶源,打死鬼子三十三,活捉一个翻译官。”这是流传于山东临朐地区的一首抗战民谣,唱的就是1945年6月胡奇才指挥的一次干净利索的围点打援。在激烈的辽沈战役中,胡奇才脱颖而出。再一次出现在国人眼前,他凭借塔山阻击战获得了“塔山猛虎”的称号,更是被誉为“小库图佐夫”。
责任编辑/李晓玲
军职简历
胡奇才(1914-1997),湖北红安人。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红四方面军班长、排长,红4军连指导员、营政委、团政委、师政委。
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129师385旅770团副团长,山东纵队8支队副司令员,4支队政委,山东军区3师副师长。
解放战争时期,任东北民主联军3纵队司令员、4纵司令员。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辽东军区司令员,东北军区空军副司令员,解放军工程兵副司令员。
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要让我离队,那就给我补一枪!”
1914年,胡奇才生于黄安(今红安)县高桥乡李家田村。
1930年8月,胡奇才参加红军。
第一次战斗,是同年9月跑去河南打信阳,攻城没成功,敌人援军从郑州、武汉赶来了,又往回跑。正是李立三“左”倾冒险主义时期,主张一省数省的首先胜利,攻取大中城市。胡奇才当时不知道这些,这次战斗感觉就是跑路了。
第一次负伤,是三个月后挺进豫南的叶家墩战斗,对手是吉鸿昌的一个旅。这个敌人挺顽强,双方嘁里喀喳拼刺刀。胡奇才左手掌被流弹穿透,他也没觉得怎么的,照样瞪圆眼睛拼杀。
第二次负伤,是两个月后攻打光山县大山寨。连长、政委带突击队爬城,让胡奇才和几个枪法好的士兵火力掩护。他顶张桌子当盾牌,运动到离寨墙30来米的一个沟坑里,举枪瞄准,敌人一露头就是一枪。敌人火力很猛,土炮把那张桌子轰碎了,铁砂、铁钉泼雨似的,突击队几乎都伤亡了,连长、政委也牺牲了。营里吹号,命令撤退。他不退,一支枪在后面掩护,敌人火力都转向他。一发土炮弹飞来,像股飓风,胡奇才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医生说一块铁片从他的胸前钻进肺里。其余还有几处,那就不叫伤了。
第三次负伤,是半年后的红四方面军战史上著名的商(城)潢(川)战役,许世友率34团据守豆腐店,对手是汤恩伯的2师。蒋介石的嫡系,装备好,也真凶,机枪、步枪火力阻不住,手榴弹在阵中爆炸也往上冲。官兵跃出工事,抡大刀、拼刺刀,把敌人杀回去。如此反复。最后一次刚冲出去不远,胡奇才就觉得自己像被抡了一棒子,手里的奉天造步枪一下子飞了出去,人向后踉跄几步仰倒了。一颗子弹穿过右前胸肌肉,穿透右上臂,是颗炸子儿,炸飞了右臂上部一块肉,炸碎了靠近肱骨头部位的一块骨头。医生说:“再向里1厘米,右臂就废了。”
第四次负伤,是红四方面军撤离鄂豫皖西征途中,在陕南庞光镇撤出战斗时,旗官中弹牺牲。这工夫没有红旗引导,部队也跑散了。这时胡奇才是营政委(营长陈再道),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颗子弹从左膝关节中间穿过,腿一软,当即倒地。他咬牙爬起,上前擎起红旗,也不知哪来的神力,一口气跑出几里地。
之后一年多,胡奇才的头、手又先后负伤。还有一次,背在身上的手榴弹,被子弹打掉一半,居然没有爆炸。而无论多险多重,与死神怎样差之毫厘,最可怕、也最要命的,就是第四次负伤了。这次是腿伤,那时最伤不得的就是腿脚了。不能行军,就不能打仗,也就不能继续革命了。
团政委张成台跟他谈话,给他几块大洋,让他留在当地老百姓家养伤,伤好后再去撵部队。
西征一路,伤员都是这么处理的。当时胡奇才只是想:部队让敌人撵得到处跑,伤好了上哪儿撵部队呀?这不就是脱离红军了吗?
胡奇才说:“我不会拖累部队,我不离开部队。”
团政委说:“这是组织决定,照顾你养伤。”
胡奇才说:“要让我离队,那就给我补一枪!”
胡奇才晚年回忆说:“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没有服从组织安排,也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撤职复职提职,不到两个月
1935年6月,红一、红四方面军在夹金山下会师后,红4军11师33团奉命从茂州附近出发,半夜时分从雁门关过铁索桥。
命令是军长王宏坤下达的,从茂州城打来的电话,团政委胡奇才接的。命令是清楚的,却忽视了音同字不同的两个地名:沿江北上是雁门关,顺河南下就是燕门关了。
正待问个明白,电话断了,电话兵撤线了。和团长张昌厚商量,决定到茂州问个明白。
黄昏出发,团长在前,政委殿后,马不停蹄,到茂州打个盹,忘了问路。那人也是太乏了。刚在千佛山打了两个月阻击,下来就是急行军,那人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只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那时也没手表,天快亮了,猛然觉得不对,铁索桥呢?赶紧找老乡一问,才知道快到汶川的燕门关了。
恰巧路边有别的部队的临时电话,正好方面军副总指挥王树声打电话找张团长。听说33团走错路了,王树声大骂张团长,要杀他的头。胡奇才接过电话,不容分说,又被大骂一通。胡奇才说:“要杀头就杀我的头,与张团长无关。”
王树声命令立即把部队带回茂州:“路上要注意防空,如果让飞机炸死了人,我让你胡奇才赔命!”
那时行军,通常都是晚上、白天有飞机。这回顾不得了,飞机也真来了。3营一个伙夫暴露目标,这一通炸呀,山摇地动。
飞机投完炸弹走了,各营清点人数,竟然无一伤亡。
傍晚赶到茂州,胡奇才和团长立即赶去总指挥部。进屋,敬禮,报告,胡奇才一句话没说完,王树声就对旁边的警卫员吼道:“卸下他的枪,送交通队关起来!”
军长王宏坤、师长陈再道都给总指挥部打电话,说:“胡奇才走错路有责任,也有客观原因。这个人打仗勇敢,是员虎将,很有前途,让他回来,我们好好帮助教育他,保证让他深刻认识错误。”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战争不等人。胡奇才被撤职不到一个月,即官复原职,调去12师35团任政委。
红四方面军曾三过草地,一过草地是8月中旬。然后过大渡河,翻夹金山,11月下旬红4军攻下川中的荥经县城,敌人就上来了。
对手是中央军薛岳的装备精良的七个师,军长许世友决定用五个团在峡口一带阻击。方面军政委陈昌浩认为薛岳是堡垒政策,稳扎稳打,不会一下子把主力拿上来,一个团就够了。许世友再三陈述利害,降至三个团,还是不行,就是一个。那时同级军政主官意见分歧,政委有最后决定权,因为政委是党的代表。而陈昌浩是方面军政委,那就是命令了。
就苦了35团了。
团长张德发,小个子,黄安人,人称“土地老汉”,忠厚勇敢,当司务长时用根扁担缴获一挺机枪,并打退敌人。他和胡奇才商量,首先抢占当地最高峰羊子岭,凭险据守,打退敌人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怎奈敌人太多,左前左后的山头全是敌人,炮火也猛,夜里抢修的工事,白天很快被炸得稀烂,部队伤亡很大。
胡奇才或者在团指挥所指挥战斗,或者下到营连去督战,检查工事构筑情况。迫击炮连就剩连长和几个兵了,胡奇才上前抱起一发炮弹,被连长抢了过去,装填进去,一声巨响,炸膛了,连长当场牺牲。
35团伤亡近半,预备队也没了,退到非阳关附近,构筑第二道防线,苦苦支撑。
这天,胡奇才在军部开会,防线被突破了。许世友听完电话报告,命令胡奇才:“你去收容部队,坚决守住铁索桥,掩护军部撤退。”
从军部到铁索桥不到5公里,胡奇才单枪匹马赶到那儿,老远就见部队迎头跑来——那也是兵败如山倒啊!
胡奇才打马飞奔,拔枪冲天“叭叭”鸣枪,大吼:“站住!都给我站住!誰跑毙了谁!”
算上伤员,约莫百人,都站住了,跟着胡奇才往回跑。
在铁索桥头硬顶了半天后,胡奇才指挥几个团的零散人员,边打边退。最终算上被扶架着的伤员,只带回去几个人。
胡奇才被调回11师,升任师政委。
撤职复职提职,不到两个月。
土门突围,2团未伤一人,跳出了“铁壁合围”
1941年11月初,胡奇才任八路军山东纵队1旅副旅长不久,就赶上五万日伪军对沂蒙山根据地实行“铁壁合围”,历时两个多月的大“扫荡”。
当时1旅正在蒙阴进行反顽作战,已将顽军包围在坡里,上级指示尽快结束战斗。胡奇才认为现在不是反顽的时候,日军先头部队距坡里只有半天路程,就算今晚能够结束战斗也来不及了,再说一堆俘虏怎么消化?
旅长王建安当即电报山东纵队,未等回电,即开始分路突围。
胡奇才率2团奔泰安、泗水、宁阳方向。
晚饭后出发,9点来钟到达南北莫庄附近,侦察报告,庄里都是敌人。打不打?就算乘敌不备,一个突袭打胜了,伤员怎么办?当即决定沿敌人来路向北走,到敌人后方土门、龙廷去。
天黑得锅底似的,尖兵在前面搜索前进。马蹄用麻袋片缠上,个人的搪瓷饭缸,炊事员的锅桶什么的,都用布、毯子包裹起来,夜色中只有分不清个数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
天亮了,来到土门东面的石人坡,百十户人家散落在山沟里。部队停下生火做饭,布置好警戒,胡奇才带着团长吴瑞林和一个司号员,上山顶看地形。好家伙,15倍望远镜里,大队鬼子正浩浩荡荡从土门方向走来。胡奇才略一思忖,命令司号员用号音调两个连上来,同时命令政委李伯秋带队迅速向西转移。
胡奇才判断,敌人还未发现2团,也不清楚我方实力。两军走对头了,大天白日的,被盯上就难以脱身。两个连,几挺机枪和200多支步枪,把敌人放到30米左右突然袭击,杀伤、迟滞敌人,待它把炮兵调上来发起攻击,部队已经远去了,两个连也从山后走了。
一切都像他判断的那样。
当晚赶到土门附近,前面就是汶南公路,为从蒙阴至新泰的封锁线。附近有矿山,雪亮的灯光里,据点里炮楼的灯光鬼火似的。
这种地界,平时是轻易过不得的。但是,胡奇才认为这工夫敌人大都出去“扫荡”了,留守敌人不敢出动,那就从他眼皮底下过去。
他又对了。
2团未伤一人,跳出了“铁壁合围”。
“打死鬼子三十三,活捉一个翻译官”
胡奇才,真勇敢,指挥八路打冶源,
打死鬼子三十三,活捉一个翻译官。
这是流传于山东临朐地区的一首抗战民谣,唱的是1945年6月胡奇才指挥的一次干净利索的围点打援。
冶源是临朐城南10公里处的一个镇子,驻守伪清乡大队的一个中队300多人,中队长外号“马大牙”,是个铁杆汉奸,鲁中军区早就想拔掉这个据点了。
1944年8月,胡奇才曾和军区政委罗舜初指挥三个团攻克沂水城。9月,又在葛庄设伏,毙伤日军草野清大队300余人,俘虏20人。而这次,他盯着冶源,更看重的是从临朐出援的鬼子。
胡奇才指挥2团和临朐县大队,首先拔除外围据点,然后攻击冶源。围墙高,外壕深,壕外还有三道铁网,鹿砦里还拴些鹅鸭狗,想夜间偷袭摸近不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下来。
胡奇才也不着急。这边速战速决了,临朐那边的敌人就不出动了,或是半道上又折回去了。
这天上午10时左右,从临朐出动的敌人赶到马埠村一带,伪清乡大队和警察300多人,鬼子只有一个小队。
“怎么就来这么几个鬼子?”
胡奇才的指挥所,设在山坡上的关帝庙里,山下的大路小路,肉眼也看得清清楚楚。他擎起望远镜向北张望,希望能再看到一两面膏药旗。
1营埋伏在路边庄稼地里,放过先头伪军,枪就响了。然后跃起,手榴弹出手,人冲上公路,“嘁里喀喳”拼起刺刀。
那边拿下冶源,活捉了“马大牙”。这边33个鬼子,打死32个,活捉1个。
1940年8月,胡奇才指挥四支队一个团攻打小张庄。敌人凭险据守,屡攻不下。胡奇才集中一个营的排以上干部,组织“奋勇队”(“敢死队”),又集中全团号兵猛吹冲锋号,强攻强打,仍未得手。
血战新开岭,全歼国民党军“千里驹”
1946年10月初,国民党军队打通沈(阳)吉(林)线后,兵分三路向南满大举进犯。左路新1军30师、52军195师、71军91师,由兴京(今新宾)、柳河、营盘向辑安(今集安)、临江方向进攻,企图切断民主联军南北满之间联系。右路新6军14师、新22师,由海城、大石桥向庄河、大孤山攻击,迂回安东(今丹东)。中路52军2师、25师(号称“千里驹”),又分成左右两翼,从本溪向辽东军区所在地安东进犯。
这时,4纵的三个师,10师和11师32团奉辽东军区命令,由副司令韩先楚率领,东去兴京地区配合3纵作战,11师两个团在凤城县赛马集一线布防,12师在本溪南面的南芬、连山关地区设防,兵力分散在100多公里长的战线上。
司令员胡奇才觉得不妥。
10月15日,25师74团占领本溪县小市镇,辽东军区首长命令胡奇才将其夺回,以保障10师后侧安全。胡奇才率11师两个团和军区警卫团、纵队炮兵团,从赛马集星夜赶去夺回,第二天25师即猛烈反扑。他认为这一路敌人是向赛马集、宽甸进攻,迂回安东。军区首长同意他的判断,让他立即赶回赛马集。
抄小路,急行军,星夜赶回赛马集,军区一位首长又电令11师31团速去草河口设第二道防线,阻击连山关方向的敌人。
在纵队司令部紧急会议上,有两种方案:一是遵照军区首长命令,屁股朝南,面向北来之敌节节抗击;二是屁股朝东,边打边撤,在掩护军区机关转移的同时,诱敌深入,选择有利时机、地势,集中主力歼灭突出冒進之敌。
反复比较,权衡利弊,胡奇才当机立断,选定第二种方案。
纵队政委彭嘉庆在安东开会,胡奇才与他通电话,说明决心、方案。彭嘉庆表示完全同意,并向军区报告。
立即调整部署。命令12师主力立即撤出连山关、摩天岭防区,向11师驻地赛马集迅速开进。命令12师副师长率35团,在安沈线正面边打边走,迟滞敌人,掩护安东后方机关转移。命令11师31团,在赛马集以北的分水岭构筑阵地,必须坚守两昼夜,掩护12师主力和纵队直属机关转移到新开岭地区。
胡奇才晚年在回忆录中说,新开岭战役,并不是一开始就要那样打的,而是随着战场的发展,敌我斗智斗勇的结果。战争瞬息万变,尤其在敌进我退之时,只能根据敌我斗争实际情况适时作出决断。
23日,11师主动撤离赛马集,进至东北部的新开岭,与12师主力会合。31团亦完成阻击任务,从容撤离分水岭。两天未得寸进的25师,声称“突破”分水岭防线,当日黄昏进占赛马集。
25日,胡奇才调集五个团,一个回马枪,在纵队炮兵团炮火掩护下,激战一夜,又将赛马集拿下。这下25师被打疼了,师长李正谊亲率主力赶来。27日进至赛马集西南15公里的双岭子,又被4纵一阵掩杀,这个“千里驹”就一路跟着进了新开岭。
新开岭位于凤城县境内,一条东西走向的袋形谷地,两边高山,一条叆阳河和宽(甸)赛(马集)公路,从谷底并行穿过。只要控制住周围制高点,任你“千里驹”“万里驹”,都有来无去。
这个“千里驹”也真不同寻常,31日上午几个冲锋,突破11师部分阵地,攻占了老爷岭和“404高地”。
老爷岭为最有价值的制高点,可以俯视、控制整个战区。李正谊集中炮火,拼力把它夺了下来。先以一个连守卫,后来增到一个营,11月1日又增到一个团。山顶有当年日军修筑的堑壕、工事、碉堡,碉堡内可容纳几十人。山很陡,70多度坡,林又密,大都是刺槐和山里红,扎人刮衣服。先是雪纷纷,后来雨夹雪,松软的腐叶上一层雪,腐叶下的泥土泡得水“唧唧”的,一跐一滑。这种天气地理,能够爬上去已属不易,更不用说还有美械守军的炮火弹雨了。
当天上午,10师也从兴京赶来了,赶到就打。28团连攻9次,都未奏效,伤亡500多人。
最紧要的是几路援敌正在逼近,那个“虎师”新22师距这里已经不到一天行程了。
这仗还能不能打了?
11月1日晚上,在小边沟一间独立小屋的纵队指挥所,召开紧急党委会议。
有人认为不能打了。咱们三个师两万来人,敌人一个师八千多,兵力不占绝对优势,装备差得更远。援军将到,敌人肯定拼命抵抗,再僵持下去,想走都走不了了。
有人认为不打,撤,前功尽弃,快瘫的“千里驹”立刻会蹦起来,气焰更加嚣张。眼下我们困难,敌人更困难,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只要组织好炮火,老爷岭一定能打下来。
胡奇才一锤定音:“打!”
他说:“现在就是我们常说的那个‘坚持最后5分钟的时候,我们要不惜代价打下去。成败系于老爷岭。我们要集中兵力,争取时间迅速拿下老爷岭,这盘棋就能活起来。”
当即决定,明天拂晓发起总攻,不留预备队,全纵人员都投入战斗。司令员、政委指挥10师强攻,副司令员负责组织炮火,11师、12师从侧后攻击,12点前结束战斗。
这最后一锤子砸响了。
坚持最后5分钟——新开岭战役开创了在东北一次作战歼敌一个精锐师的先例,连师长李正谊都被活捉了。
4纵“塔山虎”威名远扬,令敌闻风丧胆
黑山阻击战、塔山阻击战,辽沈战役把默默无闻的黑山、塔山,打成战争史上的名山。
塔山东临渤海,西靠虹螺山,山海间一条宽约10公里的狭长地带,北(平)(辽)宁铁路、锦(州)榆(山海关)公路纵贯其间,东北距锦州约30公里。如果侯镜如的东进兵团突破塔山,半天工夫即能拥到锦州,攻锦部队就被夹在守军和援军中间了。
锦州是东北的门户,塔山是锦州的门户。毛泽东说“关键是争取在一星期内外攻克锦州”,而一星期内外能否攻克锦州,关键在于一星期内外能否守住塔山。
林彪曾经说过,“守住塔山,胜利就抓住一半,塔山必须守住。攻不下锦州,军委要我的脑袋。守不住塔山,我要你的脑袋。”
蒋介石的话,就有点气急败坏了:“攻不下塔山,军法从事!”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1948年10月11日,4纵接到“林罗刘”电令,点名让胡奇才到塔山前线,坐镇指挥这场大战、恶战。
10月5日,4纵从兴城赶到塔山,8日,胡奇才和纵队首长去前线看地形。
印象深刻四个字:无险可守。
名曰塔山,无塔无山,一片退海小丘陵,所谓塔山,只是个海拔59米的小土包。200来户人家的村子,南面一条饮马河,将敌我雙方隔开。这边是低低的开阔丘陵地,那边是33.1米高地、44.3米高地、37.5米高地,一直延续到影碑山,敌我阵地高差20余米。
塔山防线,东起渤海,西至虹螺山,长约30公里。从海滨到白台山十余公里,为4纵防线(其余为11纵),塔山村左右七公里多为防御重点,那么重点中的重点应该是哪儿呢?
第二天,胡奇才和参谋长李福泽又去了一趟。
在塔山这扇绝不能被开启的门上,正卡在锦榆公路上的塔山村,就像个门闩,无险可守,却是守中之重。实际上,塔山激战六昼夜,4纵官兵就是凭借村前“天然屏障”的那条小河,每天打烂了再重新构筑的工事,以及村中的房舍,顶住进攻、插紧门闩的。而村后那个小土包,则带有迷惑性,因为防御战,通常都会想到抢占制高点。如果将重兵置于上面,而将塔山村放在其次,敌人绕过它也就直奔锦州了,可能上演一出现代版的《失街亭》了,他胡奇才就成那个马谡了,而“林罗刘”却是没有办法演《空城计》的。
李福泽同意他的意见,12师师长江燮元、政委潘寿才也说有道理,当即将防守塔山村的兵力增至一个营。
被“林罗刘”点将当天,胡奇才就去了12师。
在34团1营阵地,胡奇才跳上一个刚修好的工事。这是个由三层树干、四层草包垒起的半人多高的半地下的堡垒。他跳了几跳,有点颤悠。他说试它一炮。一发六〇炮弹落上去,工事塌了。
他说:“六〇炮弹都顶不住,就别说敌人的飞机大炮了,也就难以顶住敌人的进攻。咱们4纵打过许多硬仗、恶仗,但是哪次也比不上这次。这次来的都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飞机大炮咱们见得多了,海上还会来军舰,是咱们从未见识过的地面空中海上的立体战争。更重要的是,这次大战打胜了,东北就解放了,国民党就没几天蹦跶的了。所以,敌人一定会跟咱们拼命,咱们一定要有打前所未有的大仗、恶仗的准备和决心。”
师团营连干部都在,秋老虎的燥热中,一张张黝黑、严肃的脸上,汗水把泥灰冲得沟沟道道的。
他说:“同志们都知道我的脾气,我今天来到这里就不走了,是死是活咱们在一起,是死是活也要坚决守住阵地!”
10日是试探性进攻,11日开始大打。54军、62军的四个师,在7架飞机、两艘军舰舰炮和数十门重炮掩护下,以整师整团的兵力,轮番向塔山及两翼的铁路桥头堡和白台山攻击。
11日下午,十七兵团司令侯镜如到达葫芦岛,决定12日暂停一天,13日拂晓以四个师重新发起进攻。主攻方向依然是塔山村,这回上阵的是华北“剿总”直属的独95师。
这个独95师号称“赵子龙师”,据说自抗战以来未丢过一挺机枪。前任师长、华北“剿总”督战主任罗奇,特意赶来打气,给全师军官训话。12日还带连以上军官上44.3米高地观察地形,并信誓旦旦地表示“攻下塔山没有问题”。
天未亮,“赵子龙师”摸上来,偷袭不成就强攻,波浪式冲击。以团为单位分成三波,每个营一波,这个营受挫,那个营再上,这个团不行了,那个团接上。
13日是塔山阻击战最激烈的一天,也是基本上打掉敌人锐气的一天。15日,又以独95师为主,展开五个师的兵力。结果,独95师海运来的齐装满员的三个团,回去时就剩三个营的人了。
“赵子龙师”丢盔弃甲残废了,4纵“塔山虎”威名远扬,令敌闻风丧胆。
师指挥所设在村后山坡上。12倍望远镜里,葫芦岛码头上的兵舰,从兵舰上下来的部队上火车,火车冒着白烟往这里开。海上“重庆号”巡洋舰,舰上152毫米舰炮炮口火光一闪,顷刻间,塔山地动山摇。
“林罗刘”电报中说:“必须死打硬拼,不应以本身伤亡与缴获多少计算胜利,而应以完成整个战役任务来看到胜利。”“林罗刘”要求每天给他们发4次电报,报告塔山战况,他必须让首长放心,放心塔山。
一动不动地死守不行,那样敌人节节推进,把工事修到你面前,一下子就冲过来了。反冲击远了也不行,会被敌人吃掉,失去阵地。步炮协同,适时反击,白天把敌人推出一千米以外,晚上再派出精干人员骚扰敌人,在攻击路线上埋设地雷。
胡奇才两眼通红,不吃不喝也不觉得饿。擎望远镜的胳膊都僵硬了,也没觉出来。硝烟战火中什么不觉得,打完仗不行了,这肚子怎么这么疼呀?送去医院,医生说:“再晚点就危险了——急性阑尾炎,差点穿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