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庭硕 张宝元 耿中耀
摘 要:朝廷为中国西南各民族编纂图志发端于明代,盛行于清代,国内传世作品不少,流落海外者也为数众多。但国外学人深受语言文字障碍之苦,在收集、整理和研究流传海外的中国民族图志资料时面临的挑战极大,致使这些资料至今大体尚处于尘封状态。当下,如何争取这些海外文物还乡,自然成了中国学人期望已久的夙愿,经过多方努力,获得意大利地理学会图书馆收藏的中国西南民族图志资料电子文档17种。这批资料数量可观,收载的内容迥别于国内已知的传世各抄本。初步认定,该批资料编辑与集结于20世纪初期,包含众多西南各民族社会文化变迁的信息和证据,足以丰富对西南各民族研究的资料来源、展拓研究的视野、匡正此前诸多的误读和误判,值得学界同仁关注。
关键词:意大利藏本;西南民族;图志
中图分类号:C9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 - 621X(2021)05 - 0001 - 18
一、资料获取回顾
笔者所在团队对中国西南各民族图志资料的研究,至今已延续了27个春秋,可以说已大致过目了国内传世的贵州“百苗图”各抄临本,对云南、四川、广西、西藏的同类历史资料也有所涉猎,对西南民族图志资料的认识与了解已初步趋于定型。时至今日,深感不足之处仅在于,据长期旅居国外学界同仁所提供的信息,估计涉及与“百苗图”有谱系传承关系的贵州民族图志以及西南其他各省的类似资料,尚存有百余种之多,分散于海外诸多国家的博物馆和私人收藏者手中。若不能对这批流播海外的资料展开深入探讨,我们对中国西南的各民族图志研究,总觉得有些遗憾。
回顾国内学仁近期的研究发现,其间的研究方法、立论依据,乃至形成的结论远未达成共识,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到下一步研究工作的进展。面对这样的现状,尽快获取流传海外的“百苗图”原件和电子文档,凭借更多的资料匡正此前的误判自然成了展开研究的当务之急。其间,倍感振奋的是,近年来流传海外的诸多“百苗图”系列的抄临本和复制版,已陆续在国内以公开出版的方式奉献给中国学界,从而有幸让国内学者目睹这些资料的真面目[1]。但仍然有诸多珍贵的文化遗产尘封于海外各机构和私人手中,获取这些资料的原件或电子文档,自然成了当代民族学、史学等工作者责无旁贷的紧迫使命。
近年来,笔者所在团队不遗余力,多方联系,希望获取来自世界各国的“百苗图”电子文档资料。2017年,我们有幸通过吉首大学同仁们提供的信息获知,意大利地理学会(以下简称“意方”)图书馆至今还珍藏着一批包括“百苗图”抄临本在内的17种中国西南各民族图志文献资料集成。我们立即着手与相关单位直接联系,意方也作出了积极的回应,乐意与我们展开深层次的合作研究,并期望推出他们能够利用的英文、意大利文版本的研究成果。凭借意方提供的照片,我们已经对该批资料进行了初步的整理与研究,并有相关的研究成果公开出版。1其后,我们再次与意方协商后,他们愿意为我们提供该批资料的高清电子文档,谈定的服务费与版权使用费为2.6万欧元。但令人意外和倍感沮丧之处在于,协议刚签订完毕,新冠肺炎就席卷全球,意大利的相关服务设施和科研机构全部关闭,最终到了2021年6月才获得该批电子文档。我们对这批期盼已久的资料进行整理后发现,在我国学界围绕西南民族图志资料研究中尚存的各项争议中,该批资料可以提供新的材料和依据,其史料价值和资料价值均超出了我们的意料。感叹之余,也不无遗憾。尽管几年来为获取该批资料经历了不少的曲折与坎坷,但倍感幸运的是,若以这批新的资料为依据,相信国内学仁达成共识的曙光将指日可待了。
由于这批文献资料规模很大,涉及范圍广,深入的研究和探讨尚需时日。因而,在受篇幅限制的前提下,仅将我们初步整理该批资料的所思、所想、所得简述如下,以便于与国内学仁及时分享。鉴于工作的难度太大,我们也倍感自身才力有限,不足与疏漏在所难免,但愿这篇短文发表后,国内学仁能不吝赐教,我们将洗耳恭听,知错必改,务使此项研究工作能够与中华的复兴同步,翻开新的一页。
二、资料内容构成概说
意方寄来的硬盘中,这批西南民族图志资料占容量达43.2Gb,共1 042张图片,分别存于17个文件夹。每张图片占容量多在40Mb - 60Mb之间,其质量达到国际高水平的彩版印刷标准。这可以为我们展开进一步的研究提供充分的技术支撑。然而,需要克服的困难在于其中的每一种文献原本的具体尺寸、纸质,绘图所用的原料等有价值的资料信息尚告缺位,需要在下一步的合作研究中逐步加以落实。
据意大利汉学家白佐良推测,该批资料收藏于20世纪初,可能为当时的意大利外交官朱塞佩·罗斯的捐赠之物[2]。其后,“二战”爆发,世界政局风起云涌,意大利缺乏高水平汉学专家进行整理和研究,以至于该批资料尘封半个世纪之久。随着20世纪80年代国际关系的变化,中意关系逐步向好,意方才得以着手对这批资料作初步的清点、整理和归档。这批资料中具体包含什么内容,具有什么样的价值,意方学者至今还未能够作出明确的论证,仅汉学家白佐良在《东与西》杂志上公开发表了一篇介绍该批资料的文章,且在翻译上还存在着一些误解[3]。换句话说,经过多年尘封,学界对该批资料的研究工作尚处于起步阶段。我们收到的电子文档的排序和编号也是他们清理、归档的编目,其间是否存在着装订错简、脱漏等情形,在完成课题研究之前尚难以做出确凿可凭的说明。按照意方的编目,所有资料分装于17个函套之中,并进而做到了定位收藏,所有图文都有特定的编码目录可供检索。在此,我们将按照意方的归类,做一个简略的全局性说明,排序也以意方的原定规制为准。
壹、F.cin_57《黔省苗图》
意大利原归档编号为“000057”。该函资料已装订为1册,封面题写书名为《黔省苗图》,全书共计40页。封面封底的材质均为木板,书名刻写在木板上。封面贴白色纸条,盖有长方形和椭圆形意方收藏印章两枚。长方形印章中,上栏为“SOCIETA GEOGRIFCA ITALIANA”(意大利地理学会),中栏为收藏编号 “000057”,下栏为“ARCHIVIO SOCIALE”(社会档案)。椭圆形印章上字母为“SOCIETA GEOGRIFCA ITALIANA BIBLIQTECA”(意大利地理学会藏书)。内封装入空白页4页,内封一留2页,内封二留2页。五彩绘图18帧,文字说明18页。该函条目内容如下:
1.乌蛮2.耐德3.花苗4.红苗5.白苗6.黑苗7.青苗8.东苗9.西苗10.侬苗11.夭苗12.九股苗13.八番苗14.谷蔺苗15.平伐苗16. 紫薑苗17.阳洞罗汉苗18.克孟牯羊苗
总观该函以上编目,可以从中发现如下4个方面的疑问。
其一,在整函中的内封一和内封二,分别装入了空白页,其意何为值得深究。仅就该函的装帧实情,我们初步猜测内封一留空白页2页,很可能是留作抄录序言及目录之用;内封二留空白页2页,初步猜测是供以后审定后抄录跋记之用。因而,该函应该是一个装帧尚未完成的文本,还需要进行校对、审查和核实。至于为何尚未完工就流传于国外,可能与当时中国国内的政治社会背景,或者与当时编纂经费的中断有关联,其间的缘由尚需日后再作探讨。
其二,该函书名为《黔省苗图》,但辛亥革命之前,封建君主专制政体所认定的“苗”或“苗蛮”,乃是对西南少数民族的统称,实际其中包含着众多的单一民族。该抄本中,除了第一条“乌蛮”、第二条“耐德”、第十条“侬苗”外,其他条目收载的对象均是20世纪中期以后,民族学家通过调查认定他们是苗族这一单一民族的不同支系。因而,书名题写为《黔省苗图》,很可能是将编纂者心目中认定的属于苗族群体者纳入编辑对象,非属于“苗族”者,则被排除在收编之外。但“烏蛮”与“耐德”,虽然条目名称与其他抄本有所不同,但其记载的对象依然指代彝族。“侬苗”条在陈浩原作中,则是指代布依族中的一个支系。因此将这些条目编纂到“苗图”类甚为不妥,其间的原因值得深究。可能的解释在于,编辑者在编纂之初还没有进行实地的田野调查,从而混进了3条与书名不相吻合的条目及其内容。目前,只能认定这一版本编纂的目的,可能是编纂者将认定的“苗族”统一收编于同一函套内,从而将书名题写为《黔省苗图》。
其三,通过对此整理后发现,此函的绘图与这批藏本中的“F.cin-68”函存在着明显的承传关系,该函作者题写为清康熙时代著名宫廷画家焦秉贞。但意大利这两个藏本的条目数量又存着明显的差异,是流传过程中部分丢失,还是其他原因,时下尚难以断定。
其间最值得注意的是,在该函“克孟牯羊苗”条附文中盖有3个印章,右上角印文为“枕流漱石”,左下角为“不贪为宝”“吾郑之珠印色”。据《历代印学论文选》提供的信息,周春“有‘枕流漱石玉印,江皓臣篆”[4] 849,文中的江皓臣,为明末清初篆刻家。又《中国印学年表》提供的信息,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张安保刻“枕流漱石”一方印章[5]54。该两枚印章均没找到其印文信息,因而无法与藏本中的印章进行对比认证。另《历代闲章汇萃》收录有几枚“枕流漱石” [6]388,但印章的形状与该藏本的印章并不一致,因而也无法确定藏本中印章的归属。至于“不贪为宝”,查到吴宝骥曾为某官员刻一闲章古泉印为“不贪为宝”四字[7]188,同样没有找到该枚印章的印文信息,因而无法做出对比。目前,尚未查到“吾郑之珠印色”印章的相关信息。
为此,深入探讨为何这项浩繁的工程会中途废止?为何错将彝族和布依族的资料混入该抄本?以及这个函套编修之际,具体的调查工作到底涉及了哪些地区和民族?都成了今后亟待全面澄清的研究任务。日后公开出版之际,我们将除了匡正其错简、脱漏、错抄、错绘外,还需要全面讨论这一版本编纂的目的、用意和时间,以便恢复其历史原貌,才可望成为当代研究贵州的可凭资料来源。
贰、F.cin_58
意大利原归档编号为“000058”。该函为纸胎丝绸封面,无书名。内含54 帧绘图,文字说明54页,图文分页。内封装入空白页4页,内封一2页,内封二2页。阅读所收文字与附图后,为了以下的行文方便,我们将该文本称为《滇夷图册》。此函的条目内容如下。
1.羯?子2.摩察3.缥人4.山苏5.沙人6.鲁屋倮?7.乾倮?8.海倮?9.苦葱10.小列密11.阿成12.野人13.黑铺14.拇鸡15.古宗16.蒲人17.普特18.卡瓦19.戛喇20.结些21.喇五22.利米23.糯比24.葛倮?25.仲人26.阿者倮?27.黑濮28.喇乌29.喇记30.苗子31.峩昌32.遮?33.罗婺34.嫚且35.撒完倮?36.地羊鬼37.比苴38.麽?39.窝泥40.?黑41.西番42.缅人43.合喇44.大倮黑45.?喇46.喇鲁47.俅人48.侬人49.小倮黑50.麥岔51.孔答52.阿蝎倮?53.黑乾夷54.罗缅
由于此函所收内容不属于“百苗图”系列,我们已经将该函资料交由课题组其他人员展开研究,有关情况将另文刊出。
叁、F.cin_59
意大利原归档编号为“000059”。该函收藏了1册贵州民族图志,封面封底均为木质。封面题写书名的位置,痕迹清晰,是书名脱落,还是尚待刻制,目前尚不得知。内封一留2页空白,显然同样是为了留供题写序言和目录之用。封面二未留空白页。该函共收录了68帧绘图,每图上附粘有小红纸条1枚,并在纸条上题写条目名称,显然是为了其后装裱的工序执行提供标记。全函均无文字说明。显然,该函也是尚未完工的作品,余下的装裱工序包括粘贴序言、目录、跋记,以及按照相应的绘图抄录文字说明,并粘贴丝绸缎带作为边框等,大致要包括6至7道工序才能完工。这批纯绘图资料的编排顺序与陈浩原作的编号出现了明显的错简、脱漏,但每帧绘图均题写有条目名称,再与其他传世的“百苗图”版本的条目进行刊校,最终也可以恢复相应文字说明内容,以及正确的条目排序。在整理这套资料时,我们将该函书名补题为《贵州苗蛮图说》。以下为我们整理的附图目录排序。
1.黑倮?2.侬苗3.夭苗4.西苗5.洞苗6.箐苗7.伶家苗8.侗家子9.白额子10.六额子11.冉家蛮12.九名九姓13.洞崽苗14.爷头苗15.八寨黑苗16.清江黑苗17.楼居黑苗18.黑山苗19.黑生苗20.水家苗21.高坡苗22.平伐苗23.黑仲家24.清江仲家25.里民子26.白儿子27.白龙家28.白仲家29.土仡佬30.鸦雀苗31.洪州苗32.葫芦苗33.西溪苗34.车寨苗35.生苗36.黑脚苗37.黑楼苗38.短裙苗39.尖顶苗40.朗慈苗41.罗汉苗42.阳洞罗汉苗43.克孟苗44.六洞夷人45.白倮?46.宋家子47.蔡家子48.补龙仲家49.青仲家50.曾竹龙家51.马蹬龙家52.大头龙家53.花苗54.红苗55.白苗56.青苗57.黑苗58.东苗59.打牙仡佬60.土人61.洞人62.傜人63.杨保苗64.佯僙苗65.九股苗66.八番苗67紫薑苗68谷蔺苗
由于这份资料没有文字说明,我们就附图条目名称与百苗图其他诸抄本展开对比分析后发现,同一标题附图所绘内容存在着较大的差异,而且这些差异均与新发现的资料直接关联。为此,显然需要做举例性的说明,确保读者能够从例证中举一反三,大致了解附图内容的变化和新获得的信息。
例1:“补笼仲家”条。此前已有抄本中,代表性的版本《黔苗图说》(贵州省博物馆藏)绘图为“乐队演奏图”[8]40。图中,1人吹唢呐,1人敲鼓,1人敲锣,另有旁观者1人,似乎在指导乐队演奏。而在意大利该抄本中,绘画的主题作了较大的改动,图中1位男子在一圆形物件上作画,或雕刻,旁边1位妇女和1小孩正在观看。图的右边,1位妇女手持牛角,身前地上置有1个酒坛,妇女欲从坛从吸取酒浆。这应当可以理解为是一幅经典的“阖家习艺图”(见图1)。
本函绘图主题的变动,编绘者要么是想展示 “补笼仲家”这一布依族群体已经孕育出了专业性的艺术培养建制,并拥有了专业性的艺术人才,要么是想表现该群体接受了外来文化的熏陶后,旧有的习俗传统正在淡出社会生活,其作画的原意究竟为何?尚待深入考订、研究后另文探讨。
例2:“葫芦苗”条(见图2)。
由于“葫芦苗”是一個外来群体,习惯于盗取别人的稻谷为业,此前的附图大多根据文字中“聚党偷窃田谷”为主题作画,如传世的博甲本、刘甲本、民院本都是以“盗割庄稼”为主题作画[9]514 - 518。而意大利该抄本的“葫芦苗”条,同样改变了此前的绘画主题,变成了“化解私斗图”。我们推测编绘者作出这样的绘画主题改变,有其社会文化原因,那就是长期以偷盗庄稼为业的“葫芦苗”总有东窗事发之时,从而引发周边各民族的谴责和索赔,最终导致相关民族和家族之间的斗殴。然而在该群体生息区域内,政府的干预能力有限,官方行政力量往往无暇顾及这样的民事纠纷。因而,葫芦苗与周边各民族之间孕育出了制止私斗的化解机制,即当事双方通过中间人谈定赔偿数额,并通过履行赔偿责任以最终化解械斗。图中所绘主题乃是私斗启动之初,劝诫者介入劝解双方达成和解的场景。值得提醒读者注意之处在于,这样的绘画主题可以追溯到法兰西博物馆藏本,该藏本编绘时间可能为清末年间[8]《抄本概述》。若意大利地理学会收藏的抄本参考过法兰西藏本或其副本,那么其抄绘时间就应当晚于清末,具体情况尚待考订。
肆、F.cin_60《百苗图》
意大利原归档编号为“000060”。本函所收资料题名为《百苗图》。封面内衬为纸质,用雷纹织花缎面装裱。该函图文分页,图100页,文100页,共200页。内封一装订时预留了空白页8页,内封二装入空白页2页。从空白页预留实情看,与《黔省苗图》相似。如此处理,显然同样是预留作终审完毕后,题写序言、目录及跋记之用。由此看来,该版本也应当是未完稿的版本。该函题名与陈浩原作相比已经作了根本性的改动,函中所含资料比陈浩原作内容更多,共新增了18个新条目,正好达到了百条之数。因而该书名为《百苗图》。查“百苗”二字作书名使用,并替代陈浩原作书名,始于《百苗图咏》(光绪十六年)[10]。此函所收内容与陈浩原作和《百苗图咏》均不同,其所载内容堪称难得的新资料。现将该函条目内容按原装订顺序誊抄如下。
1.倮?2.女官3.白倮?4.宋家苗5.蔡家苗6.卡尤仲家7.补笼仲家8.青仲家9.曾竹龙家10.狗耳龙家11.马蹬龙家12.大头龙家13.花苗14.红苗15.白苗16.青苗17.黑苗18.东苗19.西苗20.夭苗21.侬苗22.打牙仡佬23. 仡兠苗24.剪发仡佬25.猪屎仡佬26.水伶徉僮傜侗27.仡佬28.水仡佬29.锅圈仡佬30.披袍仡佬31.仡佬32.仡僮33.僰人34.蛮人35.土人36.峒人37.傜人 38.杨保苗39.佯僙苗40.九股苗41.八番苗42.紫薑苗43.谷蔺苗44. 克孟牯羊苗45.阳洞罗汉苗46.洞苗47.箐苗48.伶家苗49.侗家苗50.水家苗51.六额子52.白额子53.冉家蛮54.九名九姓苗55.爷头苗56.洞崽苗57.八寨苗58.清江黑苗59.楼居黑苗60.黑山苗61.黑生苗62.高坡苗63.平伐苗64.黑仲家65.清江仲家66.里民子67.白儿子68.白龙家69.白仲家70.土仡佬71.鸦雀苗72.葫芦苗73.洪州苗74.西溪苗75.车寨苗76.生苗77.黑脚苗78.黑楼苗79.短裙苗80.尖头苗81.郎慈苗82.罗汉苗83.六洞夷人84.鸦崽苗85.打蝦苗86.凤头苗87.土家苗88.东屯苗89.白狪苗90.古宗子91.曾楚白夷子92.傜仡苗93.白仡兠94.高重苗95.红洞苗96.土官白倮?97.东屯土人98.银丝苗99.沼山仡佬100.珠珠苗
通过对以上目录的反复比对分析,从中很自然地会发现,这份称为《百苗图》的意大利抄临本,如下4个方面的独特性值得引起学仁的关注和探讨。
其一,这一抄临本图文资料构成的有效页码刚好200页,比之于陈浩原作《八十二种苗图并说》新增了18个条目和附图。仔细分析这18个条目所载的内容后发现,这些条目与20世纪50年代以后民族识别工作中的待识别民族存在着明显的关联性。这是否可以表明,对贵州开展现代意义上的民族识别工作,其起步阶段于20世纪30时代就已经开始?这一情况值得学界关注。这18个条目的新增内容,不仅对贵州民族文化的研究具有重大价值,所提供的新内容也称得上是久经埋没的第一手原始资料,故而显得弥足珍贵。
其二,系统对比该版本与陈浩原作的条目文字说明后发现,意大利该藏本的相关条目的说明,都对陈浩原作的文字说明作了一定的修改和补充,甚至是订正。比如说,在该抄本的 “倮?”条中,对陈浩原作的文字说明作了大幅度地删减,但凡带有民族歧视性的言辞都被删除或者改写,其他条目也大致如此。“谷蔺苗”条则明确指出该种布匹的原料乃是出自木棉纤维,即早年汉文典籍中所称的“吉贝”,此条目添加的重要信息在此前抄本中只字未提。再如,陈浩原本中均没有编入旧体诗加以咏颂,而该抄本中前83条的文字中均赋有七言绝句竹枝词一首,并对相关民族文化作出了赞颂或者评议。这样的编排体例与《百苗图咏》如出一辙。为此,下一步的研究工作,恰好需要考订两个版本之间的传承关系。
其三,诚如上文所言,该抄本不仅在文字上對陈浩原作进行了改动,附图的主题表达也花样翻新,有的条目几乎是抛开了陈浩的原图重新创新作画。这样的编排做法我们可以简称为“文古图今”。通过每一条目的文图对此,就可以对同一个民族或支系在不同历史时期进行跨时代对比,由此看出相关民族文化发生巨变的轨迹。这样的编排体例,不仅可以称得上是独树一帜,而且还可以作为今后新一轮民族图志编纂可资仿效的蓝本,对于涉及体例和内容的创新,下文将举例说明,敬请读者关注。
其四,该抄本前82条的条目名称,大致与陈浩原作保持一致,但涉及有关“仡佬族”的条目时,条目名称却作出了重大变动。出现这样的现象,从今天来看似乎很难做出合理解释,但结合当时的历史社会背景,却不得不承认实属情有可原。在编纂之际,有的条目名称可能处于争议状态,因而没有按照继承体例定型书写。因为在贵州的仡佬族乃是一个高度分散杂居的民族,散居于彝族、布依族、苗族等不同民族之间。清末民国之交,贵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政治、经济、文化变迁,散居于不同地区的仡佬族必然会被牵连到其中,从而发生不同程度的文化交流与融合。但这样的事实,此前并没有引起相关学仁的重视,该抄本却注意到了这一点,正好可以弥补其间的空缺,因而同样显得弥足珍贵。
总之,意大利所藏的该抄本也是一个未彻底完稿的贵州民族图志编绘本。但是,从编绘体例上看,在陈浩原作基础上作出了诸多创新。从其资料价值来看,又从时空上明确了民族文化的定位,这是此前“百苗图”其他诸抄本中未出现过的研究突破。因此,当代学人用好这一批资料,对于澄清历史上贵州各民族文化变迁的具体脉络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值得引起高度的关注和进行深入的利用和探讨。
伍、F.cin_61
意大利原归档编号为“000061”。该函套所收载的资料为一个已装订成册的文本。封面上有供题写书名的位置,但未题写书名。因而,该图册的书名也需要我们代为构拟。封面与封底为纸胎锦缎蒙面装帧。全书共计有效图文40页。封面和有效图文前留空白页2页,封面二预留空白页6页。同样,这也是为了粘入序言、目录和跋记之用。有效图文的结构为,在附图的空白处夹写相应的文字说明,每一页图文合二为一,其编排手法与意大利所藏其他抄本有别。其中,“红仡佬”条上盖有两方印章,右上角为“惜寸阴”,右下角一印章,可能为“夹園?藏”四字。另“木佬”“白苗”“黑苗”条右上角也盖有“惜寸阴”的印章。我们拟将该份资料的书名题写为《贵州苗图附说》。为了帮助读者尽可能窥见其全面,现将其条目摘录如下,仅供读者参考。
1.青仲家2.僰人3.红仡佬4.木佬5.白苗6.侬苗7.峒苗8.披袍仡佬9.锅圈仡佬10.峒人11.水家苗12.六额子13.黑苗14.青仲家15.傜人16.杨洞罗汉苗17.里民子18.楼居黑苗19.黑足苗20.杨保苗21.谷蔺苗22.白龙家23.紫薑苗24.伶家苗25.黑倮?26.黑楼苗27.夭苗28.白额子29.东苗30.西溪苗31.九名九姓苗32.黑生苗33.爷头苗34.青苗35.白仲家36土人37.白儿子38.黑苗39.生苗40.冉家蛮
单凭以上所列条目名称不难看出,40个条目与陈浩原作实为同一传承系列,但又脱漏了42条。这显然是一个残本,未能题写书名可能也事出有因。照其篇幅总量推测,该函显然还应当有下册,以便将脱漏的42图收录其中。总之,该残本与意大利所藏其他“百苗图”不存在直接的传承关系,但与陈浩原作却存在着直接传承关系。其主要依据如下。
其一,在以上的条目名称中,依旧出现了“水家苗“伶家苗”的条目名称。该两个名称乃是雍正朝将荔波划入贵州后才可能出现的内容。足以证明,该抄临本不可能出自此前编订的贵州民族图志,而只能是乾隆以后编订的民族图志承传而来。
其二,在以上的条目名称中,其编排的次序已经打乱了陈浩原作的排序,而是随意编订粘贴成册,从条目名称的目录和顺序无法看出民族间的谱系关系。这就违反了陈浩原作的本意。出现这样的失误,要么是误解了陈浩原意,要么是仓促装订、快速完成以便应急之需。有幸之处在于,附图与文字能够一一对应,因而依然具有重要的资料价值。
有鉴于上述情况,该函所残缺的部分到底流传到何处,显然是我们其后工作中需要严加考订的内容。特别是各条目的绘图与此前发现的博甲本、刘甲本在绘图上的差异更需要做精准的对比分析,并查明其间的传承关系。总之,该函我们只能先构拟其书名为《贵州苗图附说》,等待资料整理完毕后,再作归档研究,并正式确定其书名。
陆、F.cin_62《连山厅连州分辖傜排地舆全图》
意大利原归档编号为 “000062”。函套为木质封面,共收录了8帧地图及其文字说明。每帧地图均为彩绘大开本,具体所含地图名称表列如下:《油岭大排图》《行祥大排图》《横坑大排图》《军寮大排图》《马箭大排图》《里八峝大排图》《火烧坪大排图》《大掌领大排图》。另,该函套还有与此8帧地图体例有别的地图1份,该图未见名称,图上附有的文字说明在收藏过程中多有侵蚀。根据附文中提及的“塘汛”等字样,推测乃是清代遗留下来的绿营兵在连山地区的设防图。
为何在这样一份主要由民族图志构成的资料存档中出现军事设防图,而且意大利方还做了明确的归档编目,至少可以表明这也是一并接手的资料之一。当时占有这批资源的人,为何要收录这批资料却是一个亟待澄清的问题。我们知道,广东省的连山乃是从内地进入岭南地区的战略枢纽地带,自从鸦片战争以后,清代对这一地区的设防极为关注。因而,绘制并利用这样的地图实属情理之中的事情。连山又是瑶族的分布区,因而该套资料中,虽然主题是地图,但对于探讨广东瑶族生息区的分布,同样可以发挥重要的资料价值。因此,这也应当将其视为民族图志研究的珍贵资料来源。为此,本课题组将指定专人对这一函套的资料展开专项的研究和讨论,时机成熟时将公开出版,以备国内学仁参考。
柒、F.cin_63《黔省苗图全部》
意大利方原归档编号为“000063”。该函是木板封面,装订为1册,题名为《黔省苗图全部》。图文分页编排。彩色绘图81 帧, 附文81页。内封一留2页空白页,内封二留4页空白页。这同样是为了待日后装订序言、目录和后记预留的空间。鉴于该份资料所收条目和附图的数量与陈浩原作极为接近,仅缺1图及其文字说明。因而,其蓝本显然是一份最接近陈浩原作的传世抄临本之一。现将条目名称整理如下。
1.黑倮罗2.女官3.白倮罗4.宋家5.蔡家6.卡尤仲家7.补龙仲家8.青仲家9.曾竹龙家10.狗耳龙家11.马蹬龙家12.大头龙家13.花苗14.罗汉苗15.阳洞罗汉苗16.克孟牯羊苗17.洞苗18.黑山苗19.黑生苗20.高坡苗21.平伐苗22.黑仲家23.清江仲家24.白儿子25.白龙家26.里民子27.车寨苗28.生苗29.黑脚苗30.黑楼苗31.短裙苗32.白仲家33.土仡佬34.鸦雀苗35.葫芦苗36.洪州苗37.西溪苗38.红苗39.白苗40.箐苗41.伶家苗42.侗家苗43.水家苗44.六额子45.白额子46.冉家苗47.九名九姓苗48.爷头苗49.洞崽苗50.八寨黑苗51.清江黑苗52.樓居黑苗53.青苗54.东苗55.西苗56.夭苗57.侬苗58.打牙仡佬59.剪发仡佬苗60.猪屎仡佬61.红仡佬62.花仡佬63.水仡佬64.锅圈仡佬65.披袍仡佬66.木佬67.仡僮68.僰人69.蛮人70.土人71.峝人72.傜人73.杨保苗74.佯僙苗75.九股苗76.八番苗77.紫薑苗78.谷蔺苗79.六洞夷人80.尖顶苗81.朗慈苗
《黔省苗图全部》本的编排体例与上文《百苗图》本相同,条目文字与附图分列在不同页面,每个条目的文字叙述后也附有七言绝句一首。但该抄本并未标明各条目的先后顺序,这与意方藏本《百苗图》有别。该抄本更显著的特色是,各条目文字所用字体多样并存,传抄时分别采用了楷书、行书、草书、小篆等字体,其书法鉴赏价值很高,传抄者显然是想展示其书法技艺而有意为之。这样的书写体例,与收载于《百苗图抄本汇编》中的“法兰西本” 极为相似。此外,该抄本中部分条目文字的末尾,还加盖有抄临者的私人印信,印信印文为篆书“强范”二字。查阅《百苗图抄本汇编》一书后发现,加盖抄临者印信也属“百苗图”抄临的惯例。至于该抄本的版本源流、编纂时间及其相关的编纂人物,尚待考订。
捌、F.cin_64
意大利方原归档编号为“000064”。该函为木质封面,装订为1册。未题(刻)写书名,内含53 帧彩色绘图。每帧绘图预留空白处,题写有简短文字说明。内封一预留空白4页,内封二2页,预留的目的参见上文。我们将该函书名代拟为《滇夷图志》,该函资料的条目名称如下。
1.喇嘛2.怒子3.剌毛4.缅人5.磨些6.古宗7.傈僳8.俅人9.遮些10.羯些11.戛喇12.喇鲁13.野人14.卡瓦15.峩昌16.蒙化彝17.大倮黑18.利米面黧19.倮黑蒲僰人20.嫚且21.小列密22.蒲蛮23.洒摩24.西番25.扯苏26.妙倮?27.野西番28.阿卡29.苦葱30.莾子31.艮子32.黑濮33.三作毛34.黑窝泥35.龙人36.花百彝37.缅和尚38.老挝39.弋罗40.绷子41.长头发42.撒桓倮?43.鲁屋倮?44.麥岔45.窝泥46.土僚47.?喇48.野古宗49.白窝泥50.山苏51.糯比窝泥52.黑铺53.卡隋
鉴于本函所收资料与上文提及的“F.cin-58”关系更为密切,均是以云南少数民族为编绘对象。因而我们将这份资料与上文资料合并,委任专人对这类资料展开系统对比研究。目前,仅从条目名称及绘图的基本情况着眼,这两个涉及云南民族的抄临本均可能与《伯麟图册》存在着源流关系。下一步的工作将系统比对这些不同抄本,以区分其间的差异,考订其编绘时间及编绘意图,研究完成时将正式出版,供读者参考。
玖、F.cin_65.
意大利原归档编号为“000065”。木制封面,无书名。共计54 帧有效绘图,每帧绘图空白处有文字说明,风格体例与“F.cin-64”《滇夷图志》完全相同,只是条目名称不同而已。因而这应当视为《滇夷图志》的下册。我们的处理办法详见上条。该函条目如下。
1.子间久沭2.普特3.倮?4. 傒卜5.僰夷6.罗婺7.罗缅8.土人9.海倮?10.甘倮?11.苗子12.爨蛮13.黑甘彝14.僮人15.白倮?16.黑倮?17.阿西18.沙人19.普拉倮?20.拇鸡21.阿者倮?22.阿蝎倮?23.葛倮?24.鲁兀25.聶素26.舍武27.白人28.撒弥倮?29.阿系30.阿成31.山车32.白喇鸡33.普列34.阿戛35.阿倮?36花土僚37.水摆夷38.黑土僚39.旱摆夷40.普剽41.交人42.白镤喇43.阿度44.腊歌45.孟乌46.普岔47.腊欲48.腊儿49.侬人50.干人51.披沙倮?52.花苗53.羿子54.摩察
该份资料中,不少条目涉及今四川境内的少数民族,还有部分条目涉及国外的民族,本课题同样将该函交给课题组其他成员展开深入研究。
拾、F.cin_66
意大利文原归档编号为“000066”。此函已装订为1册,木质封面,书名尚待题写。内含66 帧绘图。图上大多有红色小纸条一枚,题写有条目名称和文字说明。附图的空白处还有一则文字说明,乃是重新誊抄红纸条的内容。这显然是为了避免条目名称与绘图错置,从而在绘画完成后贴上红纸条,以备正式题写书名和附文。但该函依然存在着图文不符的情况,如“F.cin_66_022”(第二十一图)就将“九股苗”的附图误写为“佯僙苗”。至于该抄本与国内其他“百苗图”传世抄本的关系,从条目名称和编排顺序中就可以作出相对可靠的判断。故将本函所收的条目抄录如下。
1.东苗2.西苗3.蔡家4.宋家5.白龙家6.女官7.白倮?8. 倮?9.大头龙家10.黑苗11.红苗12.僰人13.土人14.锅圈仡佬15.披袍仡佬16.木佬17.仡僮18.夭苗19.侬苗20.佯僙21. 佯僙22.猪屎仡佬23.红仡佬24.傜人25.杨保26.蛮人27.峒人28.花仡佬29.水仡佬30.六洞夷人31.打牙仡佬32.剪头仡佬33.朗慈苗34.罗汉苗35.克孟牯羊苗36.洞苗37.箐苗38.伶家苗39.侗家苗40.水家苗41.六额子42.白额子43.冉家蛮44.九名九姓苗45.八番苗46.紫薑苗47.谷蔺苗48.阳洞罗汉苗49.清江仲家50.白儿子51.平伐苗52.黑仲家53.黑生苗54.高坡苗55.洪州苗56.西溪苗57.短裙苗58.尖顶苗59.车寨苗60.生苗61.黑脚苗62.黑楼苗63.白仲家64.土仡佬65.鸦雀苗66.葫芦苗
仅就以上条目名称来看,这份资料并没有超出陈浩原作的范围,既无新增条目,名称也没有明显的差异,仅是编排的次序完全打乱了陈浩原作的规制。因而也应当属于“百苗图”系列的贵州民族图志,只能暂且代拟其书名为《贵州苗蛮图志》。
拾壹、F.cin_67
此函資料为散装,也没有收藏印章,意方提供的电子文档将其命名为“67”。全部资料共计图9帧,文字说明8页。每一帧附图和文字说明都是针对某一文化事项作出的专题性的总体说明。因而,该批资料的书名可以代拟为《贵州民族文化专题图志》。至于脱漏的1帧绘图的文字说明,暂时无从考订,留待下一步研究时再澄清。同样,文字说明与附图的对号入座也尚待考订。此处暂时无法提供清晰的目录,有关文字说明中提及的条目名称,原有电子文档顺序为:“打冤家”“调年”“赶场”“唱歌”“藏洞”“椎牛”“打秋千”“洗澡”。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已有的民族图志都是以特定的民族支系以及地方群体为单元,分条、分图对民族文化进行揭示。但此函的资料在编纂体例上作出了极大的创新,将选定的一种文化事项作为专题去展开说明和解释。因而,理应称之为“专题图志”。这种体例上的创新,即使到了今天依然不失其民族图志编纂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下文将再次探讨这一体例上的创新。
拾贰、F.cin_68
该份资料没有收藏印章,意方提供的电子文档将其命名为“68”。该函共计收藏精美绘图12帧,均没有条目名称及其文字说明。其中,“F.cin_68_001”(第一图)左下角题有“焦秉贞绘”四字,并加盖印章两枚,分别为“秉”和“贞”的篆文印章。焦秉贞为康熙时期的宫廷画师,为汤若望之门生,长于山水、人物画,其代表作《耕织图》最为人所熟知。
综观所绘内容后可知,绘图基本都属于康熙朝后期的贵州各民族文化的实情,而由此引发的疑问也非止一端。其一,这12帧绘图是否为焦秉贞的真迹,尚需进一步考订。其二,该12帧附图与康熙后期编成的《贵州通志·苗蛮志》的附图是否存在着关联性。如果存在着关联性,即说明焦秉贞乃是奉朝廷之命而作,那么有清一代贵州民族图志编纂首创之功劳也应该包含该12图在内。若属于个人兴趣,那么其素材来源、绘图主题是否符合贵州当时的民族实情,同样需要展开系统的考订。鉴于问题的复杂性,我们将对这12帧绘图展开系统的比对分析,所获成果将另文刊出。目前,我们将该函书名代写为《贵州盛世民风图汇》。
拾叁、F.cin_69
意大利原归档编号为“000069”。封面为纸胎断面装帧,无书名。该函共计收录精美绘画10帧,无条目名称,无文字说明。但开本与以上各文本都不相同,每帧绘图占据2个页面,每帧图后都预留2页空白页。显然是为了留作题写文字说明之用,可见也是一个未完工的文本,所缺文字的原因也需要再作考订。该函所绘内容与我们所掌握的“百苗图”诸抄本均不呈现内在的关联性,因而未经考定前,很难判断所绘内容的民族归属。我们为该文本代为构拟书名为《盛世新风图绘》,各图的主题初步认定为:
图1.备耕祭社图;图2.羊耕春播图;图3:举家插秧图;图4:阖家祭祖图;图5:火枪伏虎图;图6:劈薪备炊图;图7:庭寮习武图;图8:耧播憂覆土;图9:走亲报喜图;图10:羊酒备货图。
此处代为构拟的书名与绘图的标题仅供参考之用,正式的题名需经过进一步的研究后,才能做出定论。
拾肆、F.cin_70《永北地舆并土司所属夷人种类图》
意大利原档编号为“000070”。纸质封面。该函有6 帧绘图,6页附文,1 幅地图。标题所称的“永北”在乾隆时创设为直隶厅,辖永胜、宁蒗等地,为纳西族的集中分布区之一。地图所绘的内容,涉及今金沙江南北两岸,所涉及的“六种夷”部分属于今天的四川,部分属于云南。此前并未见过这样的民族图志资料,因而有必要加以更多的关注。相关绘图和文字说明,可望为研究当地历史时期的文化实情提供有价值的资料。
拾伍、F.cin_71
该函未经装订,图文分页,共计绘图16帧,文字说明16条。具体的条目名称如下:
1.侬苗2.青仲家3.曾竹龙家4.猪屎仡佬5.黑脚苗6.花仡佬7.花苗8.红仡佬9.青苗10.西苗11.生苗12.傜人13.锅圈仡佬14.杨保苗15.尖顶苗16.九股苗
条目名称并未超出陈浩原作范围,因而这份资料可以初步判定为准备装帧的素材。为了以后行文方便,可以姑且题写书名为《百苗图资料散汇》。该函同样是有待正式装订的残卷,所提供的绘图和文字说明,也需要做进一步的对比分析和考订。
拾陆、F.cin_72
该卷轴为竖轴,按照中国国画体例编排而成,共收载了10个条目,均出自陈浩原作已有条目。编排体例也是图文并存,图随文走的方式次第编排成一个长卷。全轴均为彩色绘制。但绘画与书写稍感粗陋。编纂者作出这样的编排体例创新,显然是为了便于展示和观赏,但原有体例规制下严肃认真的资料汇总目标,却在无意中被淡化了。为了便于学界同仁查询利用,仅罗列该卷轴收载的条目如下。
1.雅雀苗2.尖顶苗3.倮?4.生苗5.车寨苗6.楼居苗7.披袍仡佬8.马镫龙家9.白苗10.补笼仲家
该卷轴对陈浩原作进行了重新规定和整理,推测其意图是将相似的文化事项作出相对集中的安排,以利观赏者能够在观赏过程中领悟贵州各民族的相同或相似文化事项,从而获得相对整体的印象,能够从全局上把握贵州各民族文化的基本特性。这显然具有尝试体例创新的意味,力图摆脱传统贵州民族图志编排中的传统做法窠臼,但这样的创新是否值得推广和仿效,则需要展开进一步的研究,才能做出符合当代需要的认定。
拾柒、F.cin_116
该函没有收藏印章,意方提供的电子文档命名为“F.cin_116”。该函为未装订的散页,仅存条目名称和文字说明。这显然是一批储备的备用资料。我们将标题可以代写为《贵州民族志条目集结》。意方对这批资料的整理排序为:“阳洞罗汉苗”“蛮人”“锅圈仡佬”“白儿子”“黑山苗”“九名九姓苗”。
这批资料看上去杂乱无章,显然是准备在正式装订时使用。下一步的工作,我们将对整套资料作准确定位,确定是否与上文中的有图无文的函套存在着对位的衔接点,以便最终考订该批资料的编绘时间、编绘意图等相关问题。
三、民族图志编纂的体例创新尝试
對这套意方收藏的中国西南民族图志资料集成初步分析后,其中有几个抄临本的体例创新意图表现得十分明显。其一,对图文匹配关系做了“文古图今”的编排体例尝试。其二,根据编绘时民族文化的实情,将此前各抄本特定条目的内容按照当时的实情分化为几个条目,以期反映随着时代变迁后民族文化在空间上的分化。具体表现为,在陈浩原作《八十二种苗图并说》的基础上,增补了新的条目,演化成了《百苗图》这一代表性的贵州民族新文本体系。其三,对贵州各民族相同相近的文化事项,作出了归类性的再整理、编辑,从而形成了专题式的民族图志编纂新体例。以下仅就3个方面的创新举例说明。
(一)“文古图今”体例创新的尝试
所谓“文古图今”,其基本含义是对西南民族图志中的文字说明,尽可能以已经传世的版本为基础,仅作有限的修改和订正。修改的内容包括,匡正前人的文字书写错误,删除与时代不相吻合的过时内容,改写与编辑时相互抵牾的内容。在某些抄本中,还在文字说明的末尾增补了诗体竹枝词一首,对相关民族文化作出了符合时代要求的评议,以增加观赏性和可读性。至于与文字说明匹配的附图,则根据当时(初步考订为20世纪初)所发现的新资料,作出符合时代特征的主题改绘。这里仅就《百苗图》所见,列举说明,以见一斑。
此前,先后问世的“百苗图”各抄临本中,对待彝族文化的表达一以贯之的主题都在于宣扬彝族勇武善战,能够制造精良的兵器,更善于驯养良马,再加上社会组织有序,因而在西南各民族中表现的战斗力特强,社会秩序特别安定,长期为朝廷所倚重。顺理成章的附图表达也很自然地选取最能体现其勇武的一面去着画。马匹在此前诸抄本的绘图中,一直得到了醒目的反映。“意藏本”《百苗图》的附图中,同样对马匹加以重点着墨,但整幅绘图要表达的主题却与此前大有不同。该藏本的第一条中绘画主题,我们称之为“赛前选马图”(见图3)。
在这帧珍贵的绘图中,背景是典型的彝族生息区的高山峡谷,绘图左侧的1位彝族男子,全身武装,全神贯注,勒缰驻马,纹丝不动;绘图右侧的1位侍从手持长矛,矛竿顶端悬挂红色锦旗1面,准备挥动长矛,摇动锦旗。图中虽然只绘出了2个人物和1匹马,但表达的却是选马、驯马过程的惊心动魄的场面。绘画意在于述“静”,“动”却隐含在“静”之中,号令一出,“动”就会成为接下去的事实。马匹整个飞奔的过程,发令的男子需要牢记于心中,对整个过程的优劣瑕疵都得如实的反馈给骑马的主人,以便他作出决策和调整。这样的选马过程少则要持续几天,多则要持续数月,才能选定参赛的种公马。
在彝族传统习俗中,他们驯养的马匹不仅像人一样拥有“父子连名制”这种清晰的血缘谱系记载,各家支之间还要举行盛大的赛马大会。赛马中获胜的马匹才有资格成为各家支之间互换引进种公马的入选对象。这将意味着马匹的交配与繁殖也执行了一整套严密的“婚姻制度”,意图仅在于通过这样的种公马交换,确保每个家支的马匹不仅血缘纯正,其形态毛色,还能相互区别[11]。以至于只要把良马牵出来,知情者一眼就可以认出这是哪一个家支的良马。正是通过这样的传统知识和技艺,以及与之相匹配的制度性习俗提供支撑,彝族才能做到数百年来良马辈出。这样的文化事项,恰好在该抄临本中得到反映,并被忠实的描绘出来了。这既是“文古图今”的体例创新,我们也可以称之为“旧瓶装新酒”。这样的体例创新,在该批资料的第(000057)函套《黔省苗图》中也有所体现。
《黔省苗图》第十四条“谷蔺苗”的绘画主题为“前市后坊”,标志着纺织业生产的出现(见图4)。在这帧绘图中,共计描绘了8位人物,其中3位男人,4位女人,1位小孩。这帧附图在构图上由2个部分构成,左侧绘有农家住房的一角,室外1位妇女正在用纺车纺纱,室内1位妇女正在织布。就所绘内容看,整个纺织工艺在家庭或小群体内就已经有了分工,纺纱者、织布者、绕线导纬者各有所司,规模虽小,但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作坊了。附图的右侧所绘人数虽然不多,但每个人的身份表情和意愿却描绘得淋漓尽致,站立其中的1男1女正在面对面的谈话,男子手中也拿着布匹,就其神态和所持不难认定他们正在激烈的讨价还价。男子的左后侧,有1位老妇人牵着小孙子,神态得意洋洋,显然是布匹卖了好价钱。但这场买卖还不限于2人对买,目光向上还可以看见1位男子正在精心整理刚买到的布匹,正打算转卖后获取更大的报偿。左右两部分的绘画内容合二为一后,“前市后坊”的格局跃然纸上。我们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纺织业市场化雏形,其规模、交易原料和产品涉及范围之广大,与前代相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要知道在当时的谷蔺苗的优质布匹生产区,范围甚为广阔,图中所描绘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二)增补新条目体例创新的尝试
入清以来,继康熙《贵州通志·苗蛮志》后,随着时代的推移,贵州民族图志不断有新作涌现。而每一种新作的涌现,都表现为在此前的基础上新增条目,而其原因都出在贵州省地域面积的变化上。清康熙时期,贵州辖境仅有6万平方公里,但雍正改土归流后,贵州地域面积增加到了17万平方公里。地域的扩大,就涉及不同民族支系和地方群体纳入了贵州图志的编纂范围,陈浩新增的条目也因此而来。
“意大利藏本”中的《百苗图》编纂之际,又新增了18个条目,文字说明中凡属已有条目均附有竹枝词加以评议,而新增的条目则不作这样的诗词赞誉和评述,以此说明这些新增的条目乃是新出现的群体。但对比后发现,这些新增的条目,其文字说明中的很多内容早在其他版本中已经出现。所谓新增,仅是在一面传承已有记载,一面增补新内容的基础上,形成新的条目。以下,仅列举两例进行说明。
在“意大利藏本”《百苗图》中,新增了“红洞苗”和“珠珠苗”两个条目。但比对此前已有的抄本后发现,这2个新增条目中的文字说明,不少文句出现于此前版本的“白苗”和“狗耳笼家”条。可见,这些新增的条目仅是此前条目中的一个部分群体,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将他们作为新的群体对待。这里仅摘编相关条目的文字记载,就足以证明这一系列新增条目的来历。
白苗
在龙里、贵定、黔西等属。服尚白。男子蓬头赤足,妇人盘髻[长簪]绾发。祀祖之期,必择大牯牛以头角端正肥壮者饲之。肥,则聚合[各]寨之牛斗于野。胜则为吉,即卜期屠之以祀。祭祖者,服白衣青套细[褶]长裙。祭毕,合亲族[歌]饮为乐也[12]6。
第九十五图 红洞苗
红洞苗蓝衣。男子科头跣足。妇人盘髻长簪。祀祖,必择大角水牛,以牛角端正者卖之。甫壮,乃聚合寨之牛斗于野。胜则为吉。卜期屠之,以祀祖。亲族歌饮三日。在清镇。
狗耳龙家
在安顺、大定等[府],及广顺州之康佐司。男子蒙头而不冠;妇女辫发螺结,束以布而结于顶,布结之余,双指若狗耳状。[故名]。衣[斑]衣,以五色药珠为饰。立春后,竖木于野,谓之“鬼竿”。[上悬白布一幅],男女未婚者,跳跃而择配。奔,则女家以牛马赎之。通媒妁[12]327。
第壹百图 珠珠苗
珠珠苗男子自织土布为衣。妇人以青帕笼发,用五色药珠为饰。短衣长裙。病不服药。用鬼师迎神祷之。性嗜酒,惰于家。在龙里县。
通过以上的对比,不难发现陈浩的新增条目乃是因为贵州的辖地扩展,即空间扩展而造成的结果,而此处则是在历史过程中发生的流变。前者为空间上的展拓,后者为时间上的延伸。这对以后的民族图志编纂而言,两个方面的体例都需要兼顾,只有两者的有机结合,才能做到既能反映文化的变迁,又能反映发生变迁的具体维度,从而使读者能够在这样的体例改动中获得更丰富的信息。
(三)专题图志体例创新的尝试
传统的民族图志编纂,都是以特定民族、支系、地方群体去设置条目,通过图文并茂的做法,去展示其文化的独特性。然而,在实际的社会生活中,同一种文化事项,其空间分布并不一定以民族支系,地方人群的分布范围为限,而是同一文化事项可以为众多民族和支系所共有。就严格意义而言,光有传统的民族图志编纂办法还远远不够。因而,不能从一个宏观视角展示一个文化事实如何在跨文化背景下并存。针对这一由来已久的缺失,从这批新获的意大利藏本中就能找到生动的例证,足以说明以同一文化事项为单元去编纂民族图志,也是切实可行的体例创新。而这样的新体例与传统体例相结合,所产生的效果将更为理想。因而,这样的体例安排也是一种可喜的创新尝试。意大利藏本中第“000067”函正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在此选取“洗澡”(见图5)和“打秋千”(图6)两条例举如下。
“洗澡”条附文云: “苗人多以鱼畜之池者。无论欵客,上至下皆酿酒。辄以所编竹笼罩之。若无半亩方塘,素不畜鱼,又往往寻及山溪焉。至则绾髻于顶,将衣履置案上,一跃而入,作诸游戏状。始则,就浅就深,继而时出时没;或随流上下,如鱼在渊;在或与人抟跃,使水过颡。见有多鱼,非罩以竹笼,即捞以小網。无笼网者,且掬之在手。必各得数尾乃已。盖其饮食无间寒暑,即澡身濯足。不煎汤,不假器,并不于其屋。但值春江浪暖,夏畦日炎,而耕耘樵牧。诸苗率以一饮一啄,聚诸水滨,调笑为欢,竟有男女不避者。况当秋熟尝新,必先沐浴捕鱼,得鱼虽不解烹,必熟而荐。得报赛五谷神。可祈年丰岁稔也。此虽简陋成风,而乐亦在其中矣。”
“打秋千”条附文云:“苗既以打猴儿鼓,为能祈年,复以打秋千,为能却病。正月初,于寨落首必设秋千一座。可坐四人或二人。不分男女,皆许相偕。状如纺车,往复轮回,盘旋空际。两旁观者,欢声动天,尽人行歌互答。间有男未婚、女未字者,多缘此相配合。父母亦不禁止也。此真陋俗也。”
在该函套中,每一个栏目均是将不同民族、不同支系的共同文化事项,提炼后集中加以展示。正如传播学派的学术思想,文化圈和文化层的重叠,可以解释文化传播相互叠加的历史过程。能够用这样的理论作为指导,去尝试编纂民族图志,实属难能可贵。这也是我们当代新编民族图志时,值得参考和借鉴的精神财富。
四、总结与展望
对于本文的以上表述,可以提炼为“协和众志 同步中华”八字。借助新获的意大利这批资料,我们可以看见在国际国内发生巨变的同时,这一系列的巨变都不可避免地要影响到地处边缘地区的少数民族及其文化,使他们的传统文化也发生了相应的变迁,而变化的结果都会使得,中华各民族的文化相互之间更加嵌合,更加紧密地凝结在一个整体之中,共同奠定了中华民族复兴的文化基础。应当看到,这既是时代的产物,也是民族图志编纂的新一页。其间的经验、教训、成果与缺失,都是我们今天需要吸取的精神财富。深化对意大利这批资料的研究与提升,不是一个简单的學术研究问题,而是一个时代的紧迫需求。这应当是中国进一步崛起中,不可分割的有机构成部分。民族学、历史学家若能够在其中作出力所能及的贡献,也就无愧于我们所处的时代了。为此,我们殷切地期盼,21世纪的中国西南民族图志,在我们的时代能够泉涌式的喷发而出,呈现在广大读者的眼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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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康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