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尔·多兹[美] 译/利枝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最好的朋友韦恩,脸蛋上不住地往下掉落马苏里拉奶酪渣,还有一片辣味香肠粘在他的鼻子上。
这得从上周一下午开始说起。和往常一样,我和韦恩一前一后滑着滑板放学回家。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做作业。韦恩是个数学天才,我们俩之间达成了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韦恩负责帮我做代数题,我负责喂他吃零食。
我喜欢烹饪。大多数同龄男生的爱好是踢足球或者打棒球,我宁愿打发蛋白霜。当然咯,我也会趁煨汤或者炖菜的工夫到后院去投几下篮球,但我更愿意一整天颠饼而不是颠球。
不管怎样,我和老妈有个约定:我做饭,她洗碗。再回到上周一下午四点的时候吧,我知道我得在厨房里干活了,因为老妈通常五点左右下班,她喜欢一跨进家门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所以,韦恩和我做完作业后,他逍遥自在地看我新买的录像带,我则走进厨房,准备在晚饭前给我们俩做几个火鸡配苜蓿芽三明治。就在这时,我突然燃起了做胡萝卜蛋糕的渴望。我马上查看橱柜,发现需要用到的原料一应俱全。
我看过上一期电视美食节目的食谱,这是我每周四下午必做的功课。美食节目中大厨们的功夫十分了得,炖煮煎炸样样精通。当时迈克尔主厨做了一道新配方胡萝卜蛋糕,他说味道“超级棒”。打那天起,我一直很想亲手试一试。
就在韦恩对录像带评头论足之际,我已经把迈克尔主厨的“惊喜胡萝卜蛋糕”的原料搅打在一起。然后,我还额外添加了一些葡萄干和麦芽,以及一捧老妈吃剩下的夏威夷果。
蛋糕做好后,我在上面覆盖了一层独创的奶油奶酪糖霜。韦恩流着口水央求我想要尝尝。
“有一个条件,”我说,“把你新买的音乐光碟借给我一个星期。”
“归你了。”韦恩爽快答道。对他来说,美食当前,什么都是浮云。就这样,我看着他风卷残云地吃完蛋糕,焦急地等待他的点评。
“唔,唔,太……”
“你说什么呀,韦恩?我听不懂你的话!”
“我说太棒了!马特,你简直超常发挥,这个蛋糕太好吃了!”
“真有那么好吃吗?”我相当惊讶,连忙咬了一口。韦恩没说错,蛋糕味道果然超级棒。
说到这儿,我需要解释一下,韦恩家世代做生意。我的意思是,他脑子里装的都是钱,连他小时候听的睡前故事都是商业和经济学教科书里的内容。
“马特,”他用一种“咱们马上要成富翁”的腔调说道,“我们要用它来赚一百万!”
故事就这样展开了:我开始制作超级“惊喜胡萝卜蛋糕”,韦恩负责销售。他挨家挨户地叫卖,在杂货店里兜售,在宠物店门前吆喝……很快,我们生意兴隆,蛋糕大受欢迎。
为了确保公平,我们进行了合理分配。我干主厨,韦恩干销售,利润平分。营业额25%归我,25%归他,剩下50%用作食材成本。
接下来的几个下午,我一直忙着调制大桶大桶的胡萝卜面糊,韦恩则负责接电话和送订单。连日来,老妈回家后没看到晚餐,倒是发现厨房里堆满了黏糊糊的锅碗瓢盆。
在一个异常忙碌的下午,下班回来的老妈受到一队将车停靠在后门的顾客的夹道欢迎。
“受够了!”老妈咆哮着,“咚”的一声甩下公文包,将一团面粉扔到空中,“你们两个臭小子,要么挪地方,要么结束它!”
韦恩跟着我走进了“会议室”,我在里面冲了个澡,把身上的糖霜清除干净。
“喂,”他在雾气腾腾的浴缸外喊道,“我们现在不能放弃!创业才刚有点起色,我们已经净赚50美元了。”
“好吧,但我们不能再在厨房工作了,得另想办法。把毛巾递给我好吗,韦恩?”
下一次我看到韦恩,是在英语课和历史课的间隙,他抱着一摞书全速向我跑来,书的顶端摆放着一个计算器。
“我搞定了,马特。我叔叔的工具棚外有一个小厨房,他从来不用。他以每周15美元的价格出租给我们。”
在一个工具棚外的旧厨房里工作并不让我感到兴奋,但是韦恩说服了我,想要成就大事就得作出牺牲。韦恩现在真有干劲,他先把烤箱里的蜘蛛网清洗干净,然后把水槽的锈迹擦掉。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从那扇小小的纱门里挤了进来,怀里抱着四袋杂物。
“这都是些什么呀?”我不安地问,“人造黄油、人造香草精?我不能用这些玩意儿,韦恩!我做蛋糕用的都是高档原料,所以口味才正宗。”
“胡说,”韦恩说着,手指在计算器上飞舞,“如果我们偷偷掺进去,谁会品尝出来呢?再说,这样能减省一半的生产成本,也就意味着咱们能获得更多的利润!”
“说到利润,你是从哪儿弄来钱买这些东西的?”
“股东投资的。”
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我没忍住。“股东?”我弱弱地问道。
“是的,我有10个朋友在咱们的生意上各投资了10美元。我们现在是一家公司,你能相信吗?听着,我把所有的事都办妥啦。”
我的膝盖一软,瘫坐在韦恩的写字板前一张布满灰尘的凳子上,听他讲生意经。
“任何成功生意的基本公式都是原料+利润=价格,这是一个简单的代数公式。我们降低原料成本,再提高每个蛋糕的价格!瞧瞧!这样收获的就是更大的利润。我们给股东们一小部分,剩下的通通归咱们。很简单,对吧?对了,你最好马上烘焙蛋糕。我這里除了已经接到的8份订单明天下午要交货外,还有邮购订单,随时都会收到哦。”
“还有邮购?韦恩,我觉得整件事情有点失控了!”
“相信我!”他信心满满,从杂物袋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经济型瓶装人造香草精。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胡萝卜面糊从四面八方攻击我,它从窗户和门下的缝隙里渗进来,我跑啊跑,它伸出黏糊糊的手掌紧追不舍,最后抓住了我的腿。我冒着冷汗,惊叫着醒来。“它抓住我了!它抓住我了!”妈妈发现我在地板上翻滚着,被毛毯紧紧缠住。
“凡事适可而止,”妈妈说,“你的成绩下降了,而我每天晚上只能吃冻鱼条当晚餐。现在连你做梦都梦见胡萝卜面糊在攻击你。明天,你直接告诉韦恩,生意结束了。”
“生意结束了,韦恩。”第二天我告诉韦恩。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妈妈跟你说了吗?”
“没有。卫生部门下达了停业通知。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公司,对厨房进行了检查。我想一定是你把脏球鞋落在案板上,把生意搞砸了。此外,我们应该去申请一张食品营业执照。”
那天下午,韦恩和我清理了公司的厨房。幸运的是,韦恩将剩余的蛋糕原料卖给了法利太太,用于她在教堂里半年一次的蛋糕销售,我们将这些钱连本带利地退还给了股东们。然后,韦恩和我每个人的口袋里只剩下了5美元。
“给你买一片比萨饼?”韦恩问道,他总是用食物聊以慰藉。
“好啊。”
当我们坐在桌旁沉思这一段经历时,韦恩咬了一口比萨饼,慢慢地、若有所思地咀嚼着。突然,一种我熟悉而又可怕的眼神闪现在他的眼中。
“我跟你说,马特,”韦恩表情严肃,“这个比萨不及你做的一半好。我打赌我们完全可以挣个100美元……”
回到我故事的开头,现在你知道韦恩为啥是那副模样了吧?
发稿/庄眉舒
插图/褚乔